黑色星期五,在西方普遍認爲這天是不吉利的,這天,也是錢敏規定還錢的最後一天。
下午第四節課上完,在衆同學的歡呼聲中,顧雅思背上書包,站起身向門口走去。門口處,出現金勇的身影,他垂着頭,身體瑟縮在一旁,任由學生一個個從他身邊經過,即使被撞到了,他也不吭一聲。
這個高傲的優秀學生,這一刻完全沒了往日的高傲,像個做錯了事等着捱罵的孩子。
“金勇,你怎麼了?”顧雅思把金勇拉到一旁,低聲問。
“雅思,對不起,那10萬、那10萬我沒辦法借給你家了?”
“什麼?”顧雅思大吃一驚,今天是最後一天,沒錢給錢敏錢敏就會告父親,那就意味着父親有可能會坐牢。
不遠處投過來的幾道異樣眼神讓顧雅思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放低聲音:“那你爲什麼不早說,明天錢敏就會來要錢,一時半會兒叫我們家去哪裡籌集那麼多錢?”
金勇能夠聽出顧雅思話裡的埋怨,他的頭垂得更加低了:“本來、本來經過我的勸說,我爸媽已經答應借錢了。可後來、後來店門口經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在外面轉悠,嚇得顧客都不敢來。我爸媽就說生意不好,這錢不能借。”
“於是你就覺得不好意思,一直拖到現在纔來告訴我?”
金勇沒說話,默認了。
顧雅思腦袋一陣眩暈,扶住牆壁才站穩身體。
“雅思,你沒事吧?”金勇伸手去扶,顧雅思一把推開了。
“是你的面子重要還是我爸的自由重要,籌錢也是需要時間的,沒了那3天,我們哪裡能夠籌到10萬?”顧雅思帶着哭腔衝金勇喊,金勇呆呆的站在原地,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對不起,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你也沒有義務借錢給我家。醫院裡的錢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以後我家的事你不用操心了。”
“醫院裡的錢,醫院裡的什麼錢?”金勇愕然,一副茫然的樣子。
“就是把我爸轉到特護病房的錢啊。”因爲有了這筆錢的注入,顧雅思一家人才會相信金勇確實有能力能夠幫到她們。
“顧叔叔什麼時候轉到特護病房了,這幾天我都在絞盡腦汁想辦法讓爸媽借錢給你們,怎麼可能還有時間去醫院?”
“錢不是你家出的,那會是誰?”顧雅思腦海裡浮現出葉知秋的身影,搖搖頭,葉知秋是有錢,不過那是他家裡有,不是他本人。
失魂落魄的下了樓,冷風一吹,顧雅思下意識的雙臂抱胸,同時她的腦袋也清醒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借不到錢的消息告訴爸媽,大家一起想辦法。
“你怎麼了,很冷嗎?”等在車棚外的葉知秋看到顧雅思雙臂抱胸,身體瑟縮的進來,皺眉問道。
“我沒事。”顧雅思蒼白着臉勉強笑了笑,“我待會兒要去醫院看我爸,你先回家吧。”
“真的沒事?”葉知秋總覺得顧雅思的神色不對勁。
“真的,我先走了。”
顧雅思推出車子,忽然覺得身上一暖,一件充滿男性氣息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葉知秋把外套拉鍊拉上,然後後退幾步笑道:“原來你穿男人衣服也挺好看的。”
整個過程顧雅思都在發呆,直到葉知秋把拉鍊拉上,她才輕聲說:“謝謝。”
看着顧雅思匆匆而去的背影,葉知秋暗想難道真的出事了,10萬塊金勇不是拍胸脯答應他來解決嗎?
車棚外傳來腳步聲,葉知秋一轉頭,恰好看見金勇垂頭喪氣的進車棚。
顧雅思匆匆趕到特護病房,在門口她喘了幾口氣,穩定了一下心神,正要推門進去,裡面傳出父母的對話聲。
“今天是最後一天,金勇這孩子怎麼還不把錢拿過來?”是媽媽的聲音,伴隨着的、還有焦躁不安的腳步聲。
“也許是他的父母改變主意了,畢竟10萬不是一個小數目。哎,這幾天你四處借錢,借到多少了?”
原來顧濤始終覺得借金勇家的錢不妥,有種賣女兒的感覺,能不借還是不借的好。
媽媽已經在借錢了,在門外的顧雅思心頭一喜,卻聽吳珍這時道:“大家都不富裕,能借的都借遍了,只借到了兩萬多。再加上我們的積蓄,還不夠5萬。”
顧雅思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站在門外擡起的手也落了下來。
“要不、要不我們把房子賣了?”吳珍小心翼翼的問。
躺在病牀上的顧濤臉一沉,“不行,就是坐牢也不能把房子賣了,那樣你們母女倆住哪兒?”
“那怎麼辦,當初要是你能聽我的勸,不要幹這份活,也就不會有今天了。那個錢敏,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我知道他們不是好人,可雅思讀書需要錢,你的身體又不好,就算明知道是火坑,我也要跳。這次工地被偷鋼材,其實是錢敏自己一手策劃的,可週圍都是他的人,我就是有百張嘴,我也說不清啊。”
原來都是爲了我,聽了父親的話,一種深深的負罪感襲上顧雅思的心頭,顧雅思緊咬着嘴脣,那裡出血了都不知道。
“哈哈哈,你們背後有人撐腰,區區10萬,看把你們愁成這樣。”病房裡忽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胡醫生,你別說笑了,我們背後哪有什麼人撐腰?”
“沒人撐腰你們會住進特護病房,要知道這裡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隨便便住進來的,我也是因爲在這兒工作才能夠住進來的。”
吳珍和顧濤面面相覷,既然金勇家那麼有錢,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把錢拿過來?
“看你樣子大概還不知道是誰把轉到特護病房的吧,我託人查了一下,告訴你吧,是你女兒的同學,那天說我沒有醫德的那個小、小朋友。”胡德本來想說小子的,不過看了看自己受傷的腿,臨時改口了。
雖然沒有證據證明那是葉知秋乾的,平時他和患者也鬧過不少矛盾,不過那天只有葉知秋和他發生不愉快,加之第二天顧濤就住進特護病房,葉知秋有動機也有這個實力找人打他。
“是他。”顧濤和吳珍難以置信的同時道,不動聲色的葉知秋纔是那個幫她們的人,他家裡人知道嗎,還是他瞞着家裡人偷偷地拿錢出來?
竟然是他,顧雅思看了看身上穿的不倫不類的黑色外套,冰冷的心裡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走出醫院,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步履匆匆,顧雅思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步入雨中。
她剛離開醫院,一輛紅色出租車一個急剎車停在醫院門口,從出租車裡走下葉知秋的身影。不一會兒,葉知秋就從醫院出來,然後馬不停蹄的趕到顧雅思的家,她的家門依然緊閉。
到底去哪兒了,葉知秋靠在一面石灰牆上,雨滴從屋檐上掉下,滴落在他的腳旁。
顧雅思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女孩,她又十分孝順,那10萬沒了着落,她是絕不會坐視父親去坐牢的。
去借,她一心撲在學習上,幾乎沒有社交活動,認識的也無非是幾個學生,在社會上她是不可能認識有錢人的,何況、她那麼要強,也不可能採取借的方式。
那麼她會用什麼辦法讓她父親避免牢獄之災,葉知秋沿着這個思路一直想下去,一個漂亮女孩、短期內要得到大筆的錢,這筆錢又不用向人借。符合這兩個苛刻條件的,只有……。
葉知秋心一跳,他知道顧雅思想做什麼了,急忙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給冷夜打電話,告訴他留意各個酒吧裡的扎馬尾辮女孩,他自己則一頭扎進附近的各個娛樂場所。
從東到西,酒吧、夜總會、歌舞廳,葉知秋都找了個遍,顧雅思彷彿從人間消失了一樣,毫無蹤跡。中途接到冷夜的電話,他那裡馬尾辮女孩倒是找到幾個,可是符合顧雅思特徵的一個都沒有。
晚上9點,燈火闌珊,葉知秋疲憊的走出充滿歡聲笑語的場所,踏着月光回到小區。在所住的公寓門口掏出鑰匙,葉知秋手裡的鑰匙還沒有塞進鎖孔,一雙滑膩中略帶粗糙的小手忽然從背後矇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背後的人俏皮的問。
葉知秋撥開蒙住眼睛的雙手,猛然轉身:“你不聲不響跑到哪兒去了,不知道你父母會擔心嗎?”
“那你呢,你會不會擔心?”背後顧雅思俏生生的站着,明亮美麗的大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葉知秋。
“我會,不然我怎麼會現在纔回家。”葉知秋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拉着顧雅思有些冰冷的小手進了屋。
“這麼說,你之前一直在找我?”顧雅思在客廳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隨手脫下黑色外套。
葉知秋“嗯”了一聲,然後給顧濤打電話,告訴他們顧雅思在自己這兒,叫他們不用擔心。掛斷電話,葉知秋髮現顧雅思正出神的看着他,兩人的目光一接觸,顧雅思又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