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琳看了那顆白子片刻,目光移開,轉而落在了葉知秋臉上:“原來你也是高手。”
葉知秋笑了笑,“算不上,只能說是略懂一二。葉小姐,你今天請我來,是不是答應飛霞路的拆遷二八分賬?”
“要二八分賬也可以,不過接下來的投資不能是五五,也是二八,你們出八,我們出二。”葉琳一邊說,一邊落下一顆棋子。
葉知秋看了看那枚黑子,離他的白子也很遠,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葉琳這樣的下法,要麼是她不會下,在隨便亂放。要麼就是她是高手中的高手,考慮得比他更遠。
“那是不可能的,葉小姐最好不要對此抱有幻想,我是絕不會改變我決定了的事的。”葉知秋不理那顆黑子,按着自己的思路放下白子。
“明遠和你有仇嗎,爲什麼對明遠這麼苛刻?”葉琳跟着放下一顆棋子,那顆棋子一落下,和東西兩邊相互呼應,和剛纔的那顆黑子成一條直線。
葉知秋對着棋盤看了一會兒,他有把握封死黑子的兩路,但第三路卻是來不及封死的,隨着棋局的展開,他必輸無疑。
“我輸了。”葉知秋把手裡的棋子放到罈子裡,十分乾脆的承認。
“纔剛剛開始,你或許還有贏的機會,現在放棄,你不覺得可惜嗎?”葉琳看着葉知秋,難得的笑了。笑容自然而嫵媚,美的讓人驚心動魄。
“明知道接下去會輸,我爲什麼還要自尋煩惱。”、
“你的、你的下棋方式我好像在哪兒見過,”葉琳微微皺眉,然後喃喃自語,“一葉知秋、葉知秋。”
葉琳殘留在嘴角上的笑意消失,眼睛瞪圓了看葉知秋。
“咳咳咳,原來你是網上的那個大小姐啊,上次贏你,咳咳咳……。”
在葉琳大眼的注視下,葉知秋一時說不出話來,輸贏是小事,關鍵是他發的那幾條短消息,不是諷刺就是挖苦,最後乾脆把葉琳說成晚上工作的小姐,在虛擬世界無所謂,權當是開玩笑。可見到了真人,那就尷尬了。
看葉知秋臉色微紅的模樣,葉琳忽然笑了:“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你還沒有回答我剛纔的問題,對明遠你何必步步緊逼呢,接受我的提議,三七分賬怎麼樣?”
葉知秋搖頭。
“葉知秋,你太過分了,有你這麼做生意的嗎,好處全讓你們月亮佔去了,我們明遠就活該竹籃打水一場空,勞心勞力的給你們作嫁衣嗎?”
葉琳是真的生氣了,縱橫商界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這麼軟言細語過,偏偏葉知秋還是一副水潑不進的樣子,這使得她心頭火起,忍不住站起身一掌拍在棋盤上,棋盤震顫,上面的棋子灑落了一地。
大小姐生氣時十分具有威勢,但葉知秋不爲所動,平靜的望着她:“飛霞路的拆遷你們爲什麼會選擇我給你們背黑鍋?”
呼吸急促,冷着張俏臉的葉琳呆住了,廂房裡靜悄悄的,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過了好一會兒,葉琳才低聲道:“錢敏雖然好色,但他還是很精明的。攜款私逃,人進去了,錢卻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我想這應該是你做的手腳吧?”
葉知秋不說話,沉默就意味着默認。
“我看錯你了,早知道你這麼可怕,當初說什麼我也不會選擇你。”
葉知秋雙眉一揚,問:“我們見過?”
葉琳輕笑了幾聲,道:“你早就忘了,大概是一年多以前吧,當初我來豐華參加一個商業聚會,初來乍到,對路況不熟悉。恰巧當時你在路邊,於是我停下車問你,然後你就給我指了方向。”
“助人爲快樂之本,應該的。”
“可我到了目的地,發現那兒是殯儀館。”
葉知秋的笑容凝結在了臉上,以前的自己,的確、好像是操蛋了一點。
“回去後我就派人調查你,發現你是葉市長的兒子後,我改變了找人打你一頓的念頭,因爲資料上說你是隻知道吃喝玩樂、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於是我就想着把你拉進飛霞路的拆遷事情裡去。”
“真的是這樣嗎,飛霞路的拆遷一旦鬧出人命,後果有多嚴重我想你應該考慮過。僅僅是因爲我的一個玩笑,你就想着把我往死裡整,你的心真的有這麼歹毒嗎?”
“在商言商,在我眼裡只有利益,沒有什麼歹毒和善良。”
葉知秋看着面無表情、像一尊雕像的葉琳搖了搖頭,“你有,只不過你的良心比起你家裡的公司,顯得分量輕了。那時的明遠,在資金上已經有出問題的苗頭,你調查我時大概還沒想到把我拉進去,胡軍是地頭蛇,他知道你在調查我,於是找上門,說要和你共同開發,又說要把我拉進去,這時你纔想到利用我。”
賭局是以胡軍爲主導,唐華在幕後操縱,身爲明遠代表的錢敏只起到了輔助的作用。
葉琳臉上閃過一絲驚駭,不過隨即她又恢復了常態:“是胡軍先找的我,商人的天性就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沒有他,我也會想到利用你。至於你說的明遠資金有問題,那只是你的憑空猜測,明遠是不會倒的。”
“是啊,你是一個商人,而且是一個優秀的商人,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我想你也應該深深的明白。可是爲什麼你們會浪費時間千方百計的拉我下水,飛霞路的拆遷卻遲遲不能展開?”
葉知秋看着臉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的葉琳繼續道:“原因只有一個,你們之所以會如此的大費周章,就是因爲後繼資金不足,明遠的輝煌只存在表面,它早就外強中乾了。”
“笑話,既然你堅持你的觀點,認爲明遠外強中乾,想借此要挾明遠二八分賬,那麼你走吧,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好,明遠到底是不是外強中乾,就等我收購一定的股票,再把它們拋掉時看吧。葉小姐,很遺憾,看來我們不能合作了。”葉知秋說完站起身,打開門出去了。
留在房裡的葉琳突然面色變得煞白,身影晃了晃,手撐在桌子纔沒有倒下。
出了廂房,是一條過道,走到盡頭往左拐就是大廳,葉知秋走在過道上,整座山莊靜悄悄的,過道里只有他皮鞋踏地時發出的“噠噠噠”聲。
吳秀呢,她不是應該侯在門外的嗎,難道是因爲談判破裂,她連送都不想了。可是不對啊,房間的隔音那麼好,吳秀不應該知道談判結果的。想到這兒,葉知秋快要到拐彎口的身影猛然停了下來。
拐彎口,吳秀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她眼神呆滯,嘴角上還在淌着血絲,看到葉知秋,她嘴巴張了張,沒說一句話,身體卻先倒了下去。
看到這幕情景,葉知秋飛快的轉身,沿着來路跑了起來,在他的身後,響起另一個人迅疾有力的腳步聲。
廂房裡葉琳一臉愁容的坐在凳子上,雙手捧着腦袋,十指深深的陷進長髮。這時葉知秋突然推門闖了進來,葉琳大吃一驚,隨即蒼白着臉怒道:“你還回來幹什麼,不會是想重新談判吧?葉公子,你好歹也是葉市長的公子,連基本的禮貌……。”
“不要說話,你的秘書死了。”葉知秋反手把門鎖住,轉過臉時臉上神情無比的凝重。
普通人突然聽到這個噩耗或許會驚慌失措,懷疑或者是悲痛,但葉知秋相信葉琳不會,優先商人的冷靜和理智會讓她第一時間考慮的是接下來怎麼辦。
果然,葉琳只看了葉知秋一會兒,就站起身道:“我們把門頂上。”
房間裡的桌子、椅子在兩人的合力下全部推到了門上,而在這時外面也響起了砸門聲。
“阿虎,你確定那小子跑到這間房了?”門外響起一個粗獷的男聲。
“龍哥,要不是那個女人臨死還拖住我的腿,我早就抓到那小子了。剛纔我看見他跑進這裡的,山莊這麼大,外面的人又都殺光了,只能抓他帶我們去找葉家大小姐了。”阿虎有些無奈的迴應道,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砰砰砰”的砸門聲不斷。
葉知秋看了看隨着門的震顫而搖晃的座椅,輕聲對旁邊的葉琳道:“這扇門攔不了他們多久,很快他們就會破門而入,你對這裡比較熟悉,有沒有其他的出路?”
“吳秀肯定是被他們抓去領路纔會被殺的,她到死都不肯說出我在哪兒,你爲什麼把他們引進來?”葉琳目光冰冷的看着葉知秋,面無表情的問。
在這樣命懸一線的時刻,葉琳不是想着怎麼逃出生天,而是怨怪起自己來了,果然是葉家大小姐,以自我爲中心,其他人都是爲她服務的。
想到這兒,葉知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和葉琳對視:“要不要我現在就把你綁起來交給他們,說不定這樣一來他們可以放過我?”
葉琳淡淡的睫毛眨了幾下,忽然一滴清淚從她柔嫩的臉頰旁滑落,她無聲的轉過身,走到牆壁上的一副字畫近前,把那副字畫掀開,後面有個不起眼的按鈕,葉琳在上面摁了一下,斜對面的牆壁一陣鬆動,露出一扇小門。
此時堆放在一起的桌椅在一聲聲巨響中轟然倒塌,那扇門很快就要被砸開,葉知秋也不管葉琳願不願意,拉住她冰涼的小手矮身進了那扇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