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之請。
沈軍明驚愕的問:“你有喜歡的人?還把琨送給了敵國的人?”
天戰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溫柔,過了一會兒皺眉,狠狠地咳嗽,捂住了胸口,嘆了口氣,喃喃地說:“我對不起大琨。不過沒關係,我可以讓他——”
沈軍明把雪狼叫到身邊,想了想,還是覺得琨應該還給雪狼,正打算塞到雪狼嘴裡的時候,雪狼卻緊緊閉着嘴反抗,而且還奇怪的看了沈軍明一眼。
沈軍明瞭然,雪狼這是讓自己保管呢,於是將琨隨手放到了口袋裡,對天戰道:“你後悔了,想把那塊琨要回來,給你延續生命對嗎?”
天戰表情一怔,矢口否認:“不,我只想讓足下將擁有琨的人接到我這裡。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敵國的皇宮了,那人的身體也不好,腿腳不便,不能來找我——我只想,再見他一面。”
沈軍明明白了,也不知道爲什麼有那麼一丁點的感動,想了想,道:“我答應你,你告訴我,你要找的人是誰?”
天戰的眼底劃過一絲落寞,半晌,回答:“黛陶國,大祭司,陸天知。”
沈軍明點了點頭,又覺得不對勁,大祭司?那應該是個男人……
好在沈軍明前世生活的環境比較開放,對着也很能理解,並沒有多說什麼,只道:“我答應你。”
天戰身後站着的侍從猛的衝上來將天戰扶起來,就看天戰哆哆嗦嗦的站起來,一手捂着喉嚨一手捂着胸口,沈軍明看不下去了,問:“你十幾歲受的劍傷,現在還沒癒合嗎?”
天戰苦笑一聲,“是的。”
沈軍明疑惑的看了一眼,就看天戰白色的衣襟上真的有一點血色。
沈軍明咋舌,這是什麼?芥子氣嗎?古代有這種東西?
天戰見他好奇,也不遮掩,手腳利落的將衣襟調開,露出他慘白的胸膛,上面橫貫一條嚇人的傷口,極深,幾乎就要將天戰整個人對半刺穿。而且,還在隱隱的流着血。
沈軍明不知道天戰究竟有多大的毅力,能帶着這麼一條傷口,縱橫於戰場之上,普通人,怕是要疼的躺在牀上不敢動纔是。
天戰將衣襟拉上,道:“被軒轅劍的劍鋒劃傷,碰上野葛膏,就能使傷口保持原本的模樣,疼痛比起剛被刺穿的時候不減分毫。”
沈軍明皺眉,“是你自己不想讓這傷口長好?”
“正是。”天戰呵的笑了一聲,也不再多說,眼神漸漸轉向東方,“足下,我大概能堅持三天,三天內請你務必要將陸天知帶回來,如果他不跟你回來——”天戰臉上的笑終於保持不下去,只是冷冷的說:“你就對他說‘野葛膏’,我就不信他真的不來。”
“嗯。”沈軍明拍了拍七殺的脖子,說,“七殺,跟我出去透透風。我好久沒動過手了,和我玩去吧。”
行刺對方敵軍最高相國,只被簡單說成是‘玩玩’,天戰饒有興致的看了看沈軍明,並沒有說什麼。
沈軍明並沒打算爲天戰賣命,他只是尋找個藉口出去透透風,自然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不想傷人,更不會殺人,口上同意,是因爲他真的會幫天戰續命,而且還想讓天戰把他和狼放出去。
雪狼嗚了一聲,似乎在表示同意。
天戰揚起手,示意身後的士兵,命令道:“你們去給兩位準備裝備,今晚就動身。”
“這裡有雞蛋嗎?”沈軍明突然說,“有的話,讓他們準備四顆雞蛋,拿過來給我。”
天戰顯然沒想到沈軍明竟然有這種要求,愣了一下,說:“有是有,但是你要幹什麼?”
沈軍明本來懶得和他說話,但是看了眼天戰胸前浸滿血漬的衣襟,想到這天戰爲了自己的帝國,將琨還給了自己,連命都不要了,也多少有些感慨,於是嘆了口氣,道:“你別管了。”
沈軍明看了一眼雪狼,雪狼恰好回頭也盯着他看。
沈軍明嘆了口氣。雪狼長得比一般的狼要大兩倍以上,他最擔心的是雪狼缺鈣,如果骨質過軟導致骨折,現在的醫療技術估計沒辦法立刻讓他恢復正常,還要受罪。
但是沈軍明的這些想法當然不會告訴天戰,他和雪狼的事情,絕不能讓外人知道。
天戰是什麼樣的人?他十八歲上戰場,十九歲道出天機,被封爲上將,二十歲差點死在戰場,死裡逃生後從原本的文鬥變爲武戰,狡詐機智,讓敵人聞風喪膽,沈軍明的心思,他能看不出來?
天戰苦笑一聲:“你以爲七殺需要這些嗎?他——”
七殺的眸子不輕不淡的掃了他一眼,天戰了然,便不再多說。
沈軍明沒聽清楚,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天戰咳嗽一聲。
房間漸漸迴歸安靜,沈軍明眯起眼睛,活動了一下手腳,開始準備晚上的行動,最後道:“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胸口的那道疤痕,到底是誰刺的?”
天戰的表情有些難以捉摸,似乎是心痛、又似乎是怨恨。那一刻,沈軍明甚至不明白天戰到底是什麼意思。只那麼一個表情,他就覺得這個天戰非常可怕,他能看出天戰心機很重,掩藏了太多的秘密。
天戰的表情扭曲了一會兒,竟然伸手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嘴,過了一會兒,笑了出來,淡淡的說。
“是陸天知。”
沈軍明緩緩地反應了一會兒,覺得疑惑,但是看天戰那種不想多提的表情,也就沒有多問,道:“天一黑就走吧,我看你等不了多久了。”
天戰的嘴角滲出了一絲絲的鮮血,隨手一擦,也不在意,笑道:“好。”
“你難道不疼嗎?”沈軍明擡手指了指他的胸口。
天戰仍舊笑,但是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只道:“習慣了。”
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怎麼可能是一句‘習慣了’就能真的習慣了的呢?
沈軍明覺得這天戰很奇怪,讓他無法琢磨,於是向前一步邁過去,對雪狼說:“過來,咱們出去準備準備。”
天戰做事很可靠,幾乎是立刻就把裝備給沈軍明準備好了。他穿上了天戰給他準備的衣服,覺得那衣服非常合身,就像是貼着他的肉長出來的一樣,那衣服看起來很普通,深灰色,不是以前現代電視裡瞎演的那樣通體漆黑,因爲如果夜間行動,純黑色很容易就能被人辨別出來,到時候就會遇到危險。偏偏灰色能完全被黑夜遮蓋住,如果放到古代,專業的殺手穿的都是灰色的衣服,當然現代發明了電燈這種神奇的事物,穿什麼顏色的衣服也就無所謂了。
沈軍明又嘗試了一下手裡握住的匕首,覺得大小適宜,正好能握在手裡,非常適合近身搏鬥。匕首異常鋒利,他見過無數的匕首,卻沒見過這麼適合自己的匕首。沈軍明隨手揮了兩下,別在腰間,想,天戰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
就在沈軍明準備的時候,有人走過來,對他說‘雞蛋準備好了。’
沈軍明嗯了一聲,摸了摸雪狼的頭頂,道:“我真害怕你缺鈣……你懂什麼叫缺鈣嗎?你很高大,嗯,所以你的骨頭也是,我怕你——”
雪狼吼了一聲,喉嚨裡發出模糊的聲音,將臉靠在沈軍明的臉上,來回來去的磨蹭。
沈軍明感受着雪狼的溫存,心裡軟的什麼似的,伸手將士兵手裡的雞蛋接過來,對雪狼說:“張嘴。”
雪狼乖乖的仰頭張嘴,鼻翼隨着呼吸一動一動的,沈軍明將蛋殼磕碎了,順着雪狼的嘴倒了進去。雪狼的舌頭吧唧着舔,伸出來舔雞蛋流出來的液體,吃完了之後就順勢舔着沈軍明的手指頭,一下一下的鍥而不捨往嘴裡吞,像是要從手把沈軍明整個人嚥下去一樣。
沈軍明任由雪狼玩他的手指,正要再敲個雞蛋,就聽旁邊的士兵道:“大人,將軍說車馬已經準備好了,讓您過去呢。”
沈軍明看雪狼也不是想正心吃飯,也就不強迫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道:“我們走。”
站起來的一瞬間,沈軍明突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像是他前世接受了暗殺的任務之後,起身行動,本應該殺意頓起,卻硬生生的隱藏下去一樣。
他從骨子裡,就不是一個安逸於世的人。
但是心裡有一個聲音對他說:不是現在。
沈軍明強硬的把自己心裡翻滾的熱度壓下去,眯起了眼睛。
雪狼感受到了他的興奮,眼神似乎有些無奈,悄悄地低下頭,滾動着喉嚨,將那蛋液悄悄吐出來,悄無聲息。
沈軍明看到天戰站立不穩的站在馬車旁邊,咳嗽聲壓抑的很低,似乎一咳嗽就能扯到傷口,臉上的表情顯然不是舒服的。天戰一看沈軍明走過來,就恭敬的彎腰作揖,道:“願君平安。”他換了一件純白的衣襟,左胸口衣襟被鮮血染紅了。
沈軍明看着那血覺得很煩,想了想,將口袋裡的琨拿出來,說:“還是先給你吧,我怕你撐不下去三天。”
天戰反手讓沈軍明收下來,掩着嘴角咳嗽,斷斷續續的說:“這是七殺送給你的,我沒有資格收下來。”
沈軍明道:“我的就是他的,我說送就是他說送。”
天戰笑了笑,說:“你還是收着吧——”天戰轉過頭,看了眼雪狼,突然壓低聲音道:“也許,會給你帶來什麼好事……”
“你說什麼?”天戰最後幾個字說的聲音太低,沈軍明沒聽見。
“沒什麼。”天戰苦笑,“三天已經是我的極限,如果足下再拖延,我怕是沒有活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