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軍明還以爲晚上的事情都是夢,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懵了一會兒,不敢置信得轉頭一看自己的肩膀,真的是好了,這才確定那不是夢,昨晚那狼是真的來了,而且還把他肩膀上和大腿上的傷口給‘舔’好了。
沈軍明嘗試着站了起來,除了頭有點暈外,其他都很好,正巧張小合端着木碗走進來,一看到沈軍明能站起來了,有些驚喜的說:“怎麼能下牀了?好得這麼快?”
沈軍明渴得要命,一看那碗裡好像是粥還是什麼的,就端起來喝了一口,果然是粥,他兩口喝完,然後吩咐道:“你給我端一壺水過來,我一會兒和你說。”
張小合操手從水缸裡舀了一勺水,剛從井裡打上來的水特別涼,沈軍明一喝下去涼的一個哆嗦。
沈軍明淡淡的說:“那頭狼昨天晚上來這兒了,它舔了我兩下,我就好了。”
張小合很驚愕地問:“怎麼進來的?一點聲響都沒有,我就在你隔壁,什麼都沒聽見。”
“我也不清楚。”
“它就是舔舔你,沒再咬你了?”
沈軍明有些不高興,咬重音說:“它【從來】沒有咬過我。”
張小合笑呵呵得不在意,過了一會兒,說:“我就說嘛,那狼本來就認定了你了。隔壁村有個小孩兒,他娘沒看好他,半夜被狼拖出去吃了,什麼都好好的,但是內臟全都被吃了,腸子拖得滿地都是……”
沈軍明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問:“爲什麼是我?我……我想獵它,還拿皮帶捆它的嘴。”
“都和你說了,【悍狼】和平常的狼肯定不一樣。”張小合說,“它能來找你一次就肯定會找你第二次,到時候你看看它能不能變成人形。等等,先不和你說這個,你聽到了嗎?昨天我爹說,那邊又要打仗了,聽說要從咱們村子裡找人服兵役,我爹說讓咱們兩個找時間躲躲。你傷也好了,趕緊收拾收拾東西走吧。”
沈軍明皺眉:“服兵役就服兵役,走什麼?”
張小合被噎了一句,有點生氣的說:“上戰場會死人的,我家就我這麼一個兒子,你家也是,咱倆肯定不能上。”
“你夠十五歲了嗎?”
“廢話。”
“那就別逃避。”沈軍明皺眉,“大老爺們的躲什麼躲,躲也躲不過去,要藏你藏,別帶上我,回頭別說我認識你。”
沈軍明前世就是軍人,對軍隊沒有什麼排斥感,最討厭那種躲躲藏藏的男人,平時覺得張小合人不錯,沒想到一到這事兒就退縮,很沒意思。
張小合愣了一下,突然問:“你想打仗?”
“不想。”沈軍明揉了揉肩膀,“但是我不會逃避。”
張小合想了很久,嘆了口氣,說:“罷了,咱們這樣的小孩兒到了軍營也就是撿柴火,躲什麼躲,被發現就慘了。”
“嗯。”沈軍明給了個音,說,“上戰場也是死,逃也是死,還不如死在戰場上。”
“別這麼咒我啊。”張小合愁眉苦臉,“還能有多長時間?這個月就招兵,下個月就走了,你臨走前和你娘好好告別,說不定先死的就是你。”
沈軍明還沒見過古代的軍隊,不知道這裡如何行軍打仗,卻覺得差不多都這樣,平時多流汗戰場少流血,都是這個道理。
沈軍明想了想,站起身,對張小合說:“你這樣,到了戰場上就是等死的,我教你一些東西,也算是提前做點準備。”
他打算將前世學到的搏鬥理念都告訴張小合,省着他一上戰場就沒命瞎跑。雖然沒什麼特別的,但是畢竟也是專業的特種兵格鬥術,學了比不學好。時間緊張,他也就是和張小合一塊兒做了做‘鎖喉’的訓練,反拿關節,想着古代冷兵器這麼少,應該不可能分給他們這樣的小孩兒,於是淡淡的說:“遇到敵人就打臉,別往嘴上打,照着這裡。”沈軍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打這裡,不要怕手疼,或者照着眼睛打也可以,千萬別手軟。”
張小合嘆道:“這麼狠毒?不應該打臉的吧?”
沈軍明冷笑說:“那等着別人打你嗎?別廢話了。要是被別人有兵器,你沒有,就這樣。”沈軍明給他示範了一下,說:“先別出聲,從後面用掌根敲他的耳朵,他耳朵要是沒流血就敲他側脖頸,扣他喉結,不要碰他下巴,打他的上脣。聽見了嗎?”
張小合喃喃地說‘你怎麼那麼狠’,然後又覺得這是保命的事情,仔細想了想,想了半天,又問:“要是靠近不了他的臉呢?”
“不管他拿着什麼武器,一定要快,快點來到他的身邊,讓他不能反應。”沈軍明也有些擔心這個問題,“打他側肋,還有這兒。”沈軍明淡淡的指了指自己的腎臟,然後又近身給他示範了摔跤術,十多年沒練了肯定和前世沒法比,但是對付這個小孩兒還是小意思的,這麼教了半天,天馬上就黑了,於是回家吃飯。
張小合有些興奮:“軍明,你行啊,什麼時候會的這些?”
“很久以前。”
“你說你這麼厲害,到那裡當將軍還不和玩一樣?”
沈軍明笑了笑,覺得張小合幼稚的有趣,然後臉色一沉,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張小合一看他那個樣子就不再問他了,本來想扶着他回家,卻被沈軍明拒絕了。
走回家,沈軍明還是有些頭暈,他媽媽將家裡馴養的鹿放了血給沈軍明喝,半夜沈軍明就燥熱得受不了了,他睜開眼睛覺得頭暈目眩,天花板都在晃動,勉強站起來,沈軍明打算到旁邊的小溪接口涼水,四處看看,他失望的想,這狼,今天沒有來。
沈軍明踉踉蹌蹌得走到小溪旁,用涼水潑到臉上,涼水一激,他瞬間就清醒了,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沈軍明深吸一口氣,腳踩在一塊兒石頭上,一用力那石頭有點打滑,一下子就要摔在水裡。沈軍明就覺得身體一歪,他上輩子三十年都沒有這麼窩囊的時候,忍不住生氣得嘆了口氣,就覺得小腿被什麼東西咬住,毛茸茸的頭顱頂着他的膝蓋,恰到好處的力度讓他一下子就站穩了。
沈軍明愣愣地看着黑夜裡反射着光的雪狼,一人一狼默默對視,黑夜裡雪狼的眼睛是綠色的,牙齒折射着銀色的光,它‘呼呼’的喘着熱氣,耳朵高高豎起,警惕的四處動。
沈軍明屏住呼吸,悄悄伸出手,打算摸摸雪狼的腦袋,結果手還沒伸過去,雪狼就向後躲了一下,口中發出威脅的聲音。
沈軍明有點失望,從冰冷的溪水中走出來,打算回小屋,結果聽到後面極其細微的腳步聲,雪狼竟然是跟着他來到了家門口。
沈軍明想了想,乾脆盤腿坐在臺階上,大晚上還有點涼,雪狼蹲坐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靜悄悄的,也不打算湊近。
沈軍明開口,小聲地問:“你……你是不是名叫七殺?”
他有些懷疑那天是自己在做夢,‘七殺’是自己瞎想出來的名字。沈軍明猶豫着說出口,結果看到雪狼的耳朵悄悄的動了動。
沈軍明瞭然,又問:“你能聽得懂人話嗎?”
“……”雪狼沉默的,什麼聲音都沒有,就蹲坐在不遠處,也不出聲,只是靜靜地看着沈軍明。沈軍明沉了沉氣,衝它伸手,說:“過來。”
那狼好像還真的能聽懂一樣,挪過來五米,站在原地,做出隨時準備掉頭就能走得姿態。
沈軍明強迫自己不去看那雪狼,淡淡地說:“狼,我和他們不一樣,你能感覺到嗎?”
“我不是這裡的人,我本身並不屬於這個時代。”沈軍明指了指自己的大腦,說,“這裡面,已經四十八歲了。我對這個世界不瞭解,我也不瞭解你,可是我絕對不想傷害你。”
沈軍明壓低聲音,道:“我尊你,敬你,願意和你在一起。”
雪狼沉默的看着他,過了一會兒,緩緩地向着沈軍明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沈軍明心臟狂跳,恨不得張手將狼摟過來,他用了很大的耐力勉強忍住心中的想法,激動得手指都在顫抖。那狼堅硬的毛髮蹭到了沈軍明的小腿。
狼用鼻子嗅他,鼻子溼潤的像是雞蛋殼,一點一點地嗅沈軍明的小腿,它悄悄地走到他身邊,耳朵高高豎起,冷冰冰地看着沈軍明,大約過了半分鐘才坐了下來,坐在他身邊。
沈軍明剋制不住自己的手抖,突然很懷念前世的香菸,他手指擺出拿煙得姿勢,乾巴巴地湊到嘴邊,用餘光看着狼,狼也警惕得看着他,半晌嗷的‘嗚——’了一聲,像是在責備沈軍明。
沈軍明試探着摸了摸狼的頭,見它沒有太大的反應,問:“你是不是瘦了?”
他第一次看見狼的時候,覺得它四肢遒勁,腿腳有力,現在看看,卻又覺得它的身材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威武。雪狼就只看着他,顯得格外冷靜。沈軍明馬上想到,第一次看見它是冬天,現在,應該是脫毛了吧?沈軍明撫摸它的力道有些大,讓狼眯起了眼睛。
沈軍明已經可以確定狼的名字就是‘七殺’了,他想了想,問:“七殺,你不是可以幻成人形嗎?怎麼……”
狼一聽那個‘人形’,原本已經眯着眼睛讓沈軍明摸它的頭了,卻突然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盯着沈軍明,半晌,大聲得開始吼叫,聲音有些像是哀嚎,就在沈軍明愣住的時候,看到那狼瞪着自己,轉身,頭也不回的跑了。
沈軍明站起身本能得想去追,可是那狼奔跑的速度很快,它剛纔的叫聲引來了同伴,狼羣一見到頭狼,也開始呼應似的吼叫。這叫聲將村裡的人都吸引出來,張小合揉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軍明,村裡的人開始議論,不知道爲什麼這裡引來了這麼多的狼。
雪狼站在狼羣最前排,最後深深看了沈軍明一眼,嘴張成圓圈狀,雪狼的聲音混在狼羣裡,不知道是不是在低吼。過了一會兒,雪狼走到了狼羣前面,率領狼羣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