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莊園裡的人們,該休息的都差不多睡下了。這時候威廉才溜出房間去了廚房。之所以這麼偷偷摸摸,是因爲他不好意思。
畢竟伯爵是吃了他帶來的東西而身體不適,實在有點尷尬。而他到半夜纔想到來煲一碗養胃的湯拿去賠罪,這也讓他挺不好意思的。
在廚房裡折騰了一會兒,完工之後威廉端着湯上了二樓,來到塞繆爾的臥室門口。敲了幾下,裡面沒有迴應。
威廉估計着也許人已經睡了,就打算悄悄把湯放進去,然後留張紙條讓人醒了就把湯喝掉。反正是素湯,冷喝熱喝都無所謂。
他把門推開一條縫,卻發現裡面是亮着的。再把門開打一點,就看到塞繆爾坐在牀上,背靠着牀頭,兩條修長的腿自然伸直,腿上還擺着一本書。
聽見開門的動靜,塞繆爾轉頭看去,就見威廉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像做賊一樣。
";幹什麼?";塞繆爾說,輕挑一下眉。
";啊,沒什麼。";威廉縮縮脖子,雖然不是做賊卻真有點做賊心虛的味道。
反正被發現了,他乾脆光明正大地進了房間,走到塞繆爾牀前,把湯碗往他面前遞過去。
";喏,你不是胃不舒服?晚上也沒吃東西吧?喝點湯養養胃。這裡面是紫蘇紅棗,還有薑片,放心,這次一定不會再有問題了。";
塞繆爾呆了一下,看着碗裡的湯,臉上浮現出掩飾不了的抗拒。
還來?他懊惱地想,中午那盤酸中帶苦、苦中帶麻的玩意已經叫他夠嗆了,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喝下去的,當時的感覺就像是在地獄裡滾了一圈。總之現在他是一看到液狀的物體就想吐。
剛這樣想完,一股反胃感就涌上了他的喉嚨,他捂着嘴把臉別到另一邊。
威廉看他蒼白着臉一副快要嘔吐出來的樣子,連忙把湯碗放到旁邊的櫃子上,脫了鞋爬上牀去,拿手反覆撫着他的後背幫人順順氣,完全不知道對方想吐的起因就是自己前一秒捧在手裡的東西。
";你怎麼樣?";威廉說:這麼不舒服,應該讓約瑟夫再來看一下比較好吧。";
";不用。";塞繆爾等胃裡翻騰的感覺平復下來,轉回頭瞥了威廉一眼,無力地說:";總之你別再叫我喝湯,我就沒事了。";
";呃。。。。。。";威廉不明白這話是怎麼講,不過既然對方這樣說了,他也不方便勉強。
視線一轉,注意到擺在塞繆爾腿上的書,他順手拿過來翻了翻,驚訝地發現這是一本手寫的自傳。而作者克萊爾,就是戴維斯家的第一代主事者。
威廉大略瀏覽了一下,書裡描寫的是克萊爾伯爵在各地遊歷的遊記,內容量不小,也很精彩。而從書的厚度來看,克萊爾伯爵的平生顯然不止精彩,而且極爲豐富。
";克萊爾伯爵真是位奇人。";
威廉由衷地感嘆着:";不過他寫了這麼多。。。。。。啊,這還只是卷三?老天,一共有幾卷?全部看完要看到什麼時候?";
";一共七卷。";塞繆爾說。
";七卷?天哪。。。。。。那你都看完了嗎?";
";很早就看完了,三遍。";
威廉吃了一驚:";什麼?那你這是第四遍了?";
塞繆爾點點頭,雙手環起來抱在胸前,好像在說";這值得大驚小怪嗎?";似的。
雖然他的表現如此平淡,威廉卻敏銳地從中讀出了並不平淡的細節。
這麼厚的幾本書,要看完它們需要多長的時間和多大的耐性,這個姑且不論。願意在看完三遍之後再看第四遍,可見這個人受到書中內容的強烈吸引。
他一定是非常向往書裡描寫的那種暢快和自由。偏偏自由對他而言,永遠都遙不可及。
所以,他只能在閱讀當中想象着書裡那個人的自由,不厭其煩地把書看了一遍又一遍。
想到這兒,威廉覺得心裡軟軟的有些無力,幾乎露出憐憫的眼神。但他還是忍住了,他知道對方不會樂於看到這樣的眼神。
突然他喊了聲:";馬上回來,等我一下!";不等對方的迴應,雙腳往鞋子裡隨便一套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又跑回來,很自然地脫了鞋爬到牀上,把剛從房間裡取來的東西遞給塞繆爾。
塞繆爾接過那幾張看似毫不起眼的紙片,拿到眼底一看,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這些。。。。。。";
";照片。";威廉笑瞇瞇的,";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那時代有種東西叫相機吧?你那時還說那是不可能有的呢。現在看到了吧?我確實沒有騙你,你看你看--";
他用手指指示着最上面一張的相片,詳細地解說着:這些人,就是下午我在市場那兒用相機拍攝的。喏,你看這兩個男的,還有旁邊這幾個女的,他們是一羣流浪藝人,正在賣藝呢。還有旁邊這些,都是觀衆,你看他們看得多開心。當然我也是其中一個,不過我自己是沒辦法拍自己啦。";
塞繆爾沉默着,他的的確確是被深深震撼了,因爲這種超越他想象的新鮮事物,更因爲呈現在它上面的,他從來沒有看過的情景。
他默默地把第一張相片迭到最下層,接着看其他的照片。基本上都是在市場附近拍攝的,有人,也有靜物。
翻了幾張之後,意外地看見相片上一張熟悉的笑臉--是他的祖母,用一種嘆責的笑容向着鏡頭、伸着食指。
那是威廉趁老夫人不注意時偷拍的,但被發現了。因爲不懂威廉手裡拿着的是什麼玩意,老夫人以爲他在作怪,所以用手指去戳他的額頭。這就是那一瞬間抓拍下來的畫面。
見塞繆爾久久地凝視着這張相片,威廉呵呵笑起來:";怎麼樣?被嚇到了吧?";
大概是有點得意忘形了,他伸手把塞繆爾的肩膀一攬,說:";你看,這位老太太你天天見着,已經看了幾十年,總該非常熟悉了?你看她在這上面和在現實生活中的樣子有沒有什麼不同?幾乎沒有對吧?能畫出這麼生動的肖像畫的畫家,你覺得可能有嗎?所以說你總該相信我,相信未來世界裡的確有相機這種。。。。。。神奇的玩意兒了吧。";
塞繆爾還是默不作聲。對於那隻逾矩地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他目光深邃地看了威廉一眼,繼續翻到下張相片。這也是最後一張了。因爲拍立得相機的相片容量實在有限,而當時威廉來得太匆忙,忘了帶上備用相片,結果就把相機裡原有的十張相片都用了個精光。
最後這張相片是靜態的遠景,半輪紅日,一半沉入了海平面以下,還有一半露在外面,看上去就像個嬌羞的姑娘蒙着面紗。
";這張是回來的路上拍的。";
威廉繼續履行着解說員的工作:";那時候正好太陽即將下山,思,不過這麼來看應該說是下海了。當時我是從馬車上往山道外面看,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其實山道跟海岸相隔非常遠,但因爲是在高處,所以視覺上的效果就顯得沒那麼遠了。";
他頓了頓,讚歎地長吁一聲:";海上的日落啊,就算在我那個時代也不是常常有機會看到呢,要是不拍下來實在太可惜了。真的很美,對吧?";
";嗯。";難得塞繆爾毫無意見地附和了威廉一聲,視線仍沒有從相片上離開,似乎看得出了神。
看着他專注的側臉,威廉心裡那個柔軟的地方繼續軟化,忽然覺得十分抱歉。
如果可以,他更想帶這個人去看一看真正的海上日落,而不是對着一張相片空想。
老夫人曾經對他說過,要他用他的眼睛,幫塞繆爾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到現在他還不是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也不知道像這樣做是不是就對了。歸根究底他也就只能做到這一步而已。
";自由";是一種權利,可惜他不具備將它賜予給誰的本事。他可以做的是,只要能讓對方開心地笑那麼一下,就算是滿足了。不過目前,他離滿足還差了那麼一點點。對此威廉深感遺憾,無聲嘆了口氣,心思忽然一動。滿足又不一定非要別人給不可,自尋滿足不也挺好的?
威廉想了想,悄悄朝塞繆爾湊上去。沒想到的是後者在這時忽然轉過頭來,本來預期是落在他臉頰上的吻,於是變成了落在脣上。
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和一雙天藍色的眼睛,就這麼近在跟前地對上眼了。
威廉當場尷尬地紅了耳根,捂住嘴往後一彈:";你、你怎麼不打招呼就把頭轉過來。。。。。。";
這件事完全不是塞繆爾理虧,他反問:";你又是幹什麼?";眉毛慢慢挑了起來,那樣子有點戲謔,也有點玩味。
";沒幹什麼";!
威廉的這聲反駁裡掩飾意味明顯。心裡一緊張,他習慣性地想推推眼鏡,纔想到眼鏡壓根就沒帶過來,只好捏了捏鼻樑,嘀咕着:";真的沒幹什麼。。。。。。就是想跟你說,晚安";。
他的曾祖母曾經對他說,一個帶着真心祝福的晚安吻,可以給那個被祝福的人帶去一夜好夢。
說起來這似乎有些哄小孩,不過這招用在他本人身上確實屢試不爽。雖然那已經是他很小很小時候的事情了,但他依然願意相信,也真心希望這個男人至少在夢裡可以忘掉什麼自由、不自由,希望。。。。。。他能夢見大海。
好吧,雖然這個晚安吻印錯了地方,反正心意是送到了,威廉轉身就準備下牀回去睡覺。塞繆爾伸手一抓,拽住他的胳膊把人拖回面前。
";晚安";。說了這麼一句,塞繆爾回給他一個吻。這也是塞繆爾很久沒有再嘗試過的,去回饅別人的心意。
曾經完全封閉的內心,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開了一條細小的縫,能夠裝進來自外界的東西,同時內部也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呼之欲出--雖然暫時還無法確定那是什麼。
和剛纔不同的是,塞繆爾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定在對方脣上,因此這記晚安吻發生得很平穩,如同細水流長一般溫溫吞吞地進行着。
當嘴脣被壓住的時候,威廉本能地閃躲了幾下,但是由於後腦被對方牢牢按住,他沒能閃躲成功,索性也就放棄了。
在安迪眼裡被視爲";神經跟電線杆一樣粗";的威廉,腦子裡從來就很少考慮有什麼";該不該做";的事。
所以,雖然他曾經想過塞繆爾和他同樣身爲男人,用舌吻好像有點怪異,但既然他生理上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那就沒必要過於在意了。
他就抱着這樣的想法放任了這個吻,漸漸感到彼此的脣舌越纏越緊,口腔裡就像快要摩擦生火似的發熱起來。他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下一秒,人就被壓倒在牀上。
";嗯?";威廉不禁感到疑問,隨後他的胸膛上傳來壓力。隔着一層不薄也不厚的衣料,他感覺到某個部位被人用指尖撚住了,輕輕地揉捏着。
";唔!";
威廉頓時緊張起來。
舌吻對於他並沒什麼負面影響,所以放任沒有關係。但現在這樣,讓他的心跳開始加速,身體裡不知道哪個部分。。。。。。也許是從頭到腳,異常地燥熱起來。這種感覺可就不大舒服了。
他抓住那隻正往衣服裡面鑽的手,試着把壓在身上的人推開,結果卻是徒勞。兩人之間的力量懸殊就是這麼顯着。
吻跡開始轉移陣地,滑過威廉的臉頰,在耳垂上叮了一口,然後接着下移滑進了肩窩,就在這兒停住了。而其他的一切動作也都跟着停了下來。
即使這樣,威廉仍然僵硬着身體無法動彈,彷彿有一半以上的行動力都因爲剛纔的行爲而隨着對方去了。
";塞。。。。。。";他遲疑不決,想喚人,又怕這一喚會惹來什麼更不得了的後果。
現在塞繆爾趴在他身上一動也幹動,搞不消楚是在發什麼呆。那麼是不是就讓他多發一會兒呆比較好?
終於,塞繆爾動了,一隻手按住威廉的後背,從他身上緩緩移下去,同時那隻手仍舊按在他背上,這樣,當塞繆爾在旁邊側躺下來之後,威廉也被迫緊挨着他的胸口,和他面對面地側臥着。
塞繆爾用另一隻手把剛纔隨手放在牀上的相片抓起來,先是塞進枕頭底下,想了想又拿出來,平放到牀頭的櫃子上。然後收回手,用雙臂把懷裡的人環起來摟住,他說:";不用回去了,你就睡這兒。";聲音含含糊糊的,似乎是困了。
威廉一楞,仰起臉看了看,對方閉着眼睛,看上去果真是要睡了。
話說,威廉雖然不是什麼聖人君子,畢竟也有二十六歲了,再純潔又能純潔到哪兒去?
兩個人這麼緊抱在一塊兒,尤其剛纔還那樣那樣了,要叫他相信他們倆肯定、真的、絕對、百分之百,只會在同一張牀上睡睡而已。。。。。。還真不是那麼容易。
他尋思着,還是找藉口從對方懷裡脫出,再趁機偷溜比較妥當。他不想再發生什麼讓人摸不着頭緒的狀況了。
";呃,睡覺的話,我去把燭火熄了?";
";不必。";塞繆爾說,下巴磨贈着威廉的前額,";時候到了它自然會熄。";
";那、那不是浪費嘛。。。。。。";
";不是浪費你的。";
";可是浪費總歸不好。。。。。。";
";囉嗦。";
塞繆爾有些不耐煩了,眼睛睜開一條縫,陰陰地瞧着威廉,";或許我該想個什麼辦法堵上你的嘴?";
威廉立即搖搖頭,捂住了嘴巴,以表示自己絕不會再多說什麼。
開玩笑,萬一塞繆爾來真的那還得了。
見他這麼老實,塞繆爾放棄了追究,重新閉上雙眼,表情是平時難得一見的安詳。
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之間就這麼想睡。難道真是那個晚安吻的作用?威廉想。他記得老夫人說過,平常塞繆爾失眠非常嚴重,很難睡上一個安穩的覺。
或許可以跟老夫人說一下,讓她以後每晚在孫子睡覺前來一個愛心之吻?
想象一下屆時塞繆爾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表情。。。。。。威廉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旋即把嘴捂得更緊,以免吵醒對方。
房間裡真正安靜下來。
因爲被抱着睡而沒辦法翻身,起初威廉覺得人很僵、很不自在,但不久之後居然也逐漸適應了,並以一貫的迅速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午餐的時候,威廉有點咳嗽,微微泛紅的鼻尖一抽一吸着。出於醫生的本職,約瑟夫詢問道:";怎麼搞的?看樣子像是着涼了,有沒有發燒?過來我檢查一下?";
";咳咳。。。。。。可能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着涼了,沒發燒,也不是很嚴重,還用不着看醫生啦,多喝點熱水很快就會好了。";
";嗯,總之你自己多留神,要是感覺狀況有惡化就趕快告訴我,別耽誤了病情。";
";哦,謝謝。";
";別客氣。畢竟你要是病倒了,有人會很心疼的。";約瑟夫微笑着說,其實話裡頭的這個";有人";,並不特指哪一個人。
在這座莊園裡,相貌端正伶俐、個性開朗隨和、煲湯功力又一級棒的威廉,是屬於";大衆情人";的角色,無論男的女的都挺喜歡他。
";呵,那我就更不會病倒了,害別人心疼這麼缺德的事可不能做。";
說完,兩個人相視而笑。也許是性格中的柔軟面有些相像的緣故,他們倆從一開始就滿合得來。
塞繆爾忽然哼了一聲:";睡覺能睡着涼,也是本事。";
聽到這不冷不熱的口氣,威廉先是一楞,繼而就不高興起來,回了一句:";睡覺能把被褥睡到地上,更是本事。";
這次塞繆爾也楞了,回想了一下:";你說我?";
";不然難道是我?";
威廉叉起一顆豌豆扔進嘴裡,泄憤似的狠狠嚼了幾口。再看對方一臉茫然的表情,他又無奈地笑起來。
";其實我也是挺佩服你。我睡着睡着被凍醒,發現被褥掉地上了--當然是你那邊的地上,而你還睡得什麼都不知道。我把被褥撿起來幫你重新蓋好,不到一會兒就被你又踢了下去。唉,我之所以會着涼,說到底似乎不是我一個人的本事哦。";
記得上次來這兒的時候天氣還很熱,中間他回去待了兩天,再過來時這裡已經秋天。秋天的夜晚很涼,不蓋被褥睡一晚不着涼纔怪。當然,本身體質優異的塞繆爾是個例外。
塞繆爾不講話:心裡很納悶自己的睡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勁。以前他常常是一覺醒來,仍維持着入睡前的姿態絲毫沒動過。
當塞繆爾陷入沉默,另外有個人就沉默不下去了。
";等等,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老夫人這樣問着,一隻手搭在耳朵後面,做出側耳傾聽的樣子:";你們剛剛說的什麼?能不能給老太婆說清楚一點,啊?你們。。。。。。昨晚睡一塊兒了?在誰的房間?";
不知道老夫人爲什麼在意這個,兩個當事人對看了一眼,由威廉說:";是睡一塊兒的,在他房間。怎麼了?";
";倒是沒怎麼。。。。。。咳哼,總之等會兒吃完飯,威廉你跟我出去聊聊。";
";嗯。。。。。。哦。";
午餐結束,威廉就和老夫人一道去了常去的花圃,此外約瑟夫也跟了過去。顯然他對那兩個人同牀共枕一夜的事也相當好奇。
在吊椅裡坐下來後,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地發問:";你真的在薩米牀上睡了一整晚?";
";是啊。";威廉坦率地承認。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讓你在他牀上睡呢?";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是不是不應該這樣?";
";那倒不是,只不過以前他從不會允許別人在他牀上過夜,昨天卻讓你睡了,我很難不覺得奇怪吧。";
";嗯。。。。。。其實我也覺得奇怪,他又不說爲什麼。。。。。。所以我是沒辦法告訴您什麼啦。";
";啊,也沒關係,反正他自個兒願意就行了,至於爲什麼願意,這並不重要。";
嘆息似的說着,老夫人慢慢牽起威廉的手,溫柔親切地凝視着他。
";不管怎麼樣,這對他來說是非常大的進步,我認爲這是好事。所以威廉,我真的不能不佩服你,我就知道你做得到的,謝謝你,威廉,謝謝。。。。。。";
不習慣這種熱情的威廉被弄得不好意思起來,撓着頭咕噥着:";別這麼客氣,思,我也沒做什麼,真的沒什麼。。。。。。";
老夫人看着這樣的他,越發地喜愛他了,差一點就想開口挽留他在這裡長久地居住下來。然而想起他曾經說過,他每一次的來去全都不由自己做主。。。。。。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過了一會兒,老夫人的腦筋再次轉動起來:";對了,你跟薩米睡在一塊兒,就只是睡覺,沒做些其他什麼事嗎?";她問,臉上是掩不住的好奇。
";呃?其他的。。。。。。";威廉被問住了。
他們的確是做了些其他事,在睡覺之前。比如看相片、聊天,以及。。。。。。問題是總不能這麼跟她講吧,老人家可受不起刺激。這個時代還保守着呢。
";沒、沒做什麼。";威廉只能含糊其辭:";該睡覺的時候就睡覺了,哪還能做什麼吶,哈哈哈。。。。。。";
";話也不是這麼講。。。。。。";
老夫人思忖着,其實關於兩個男人躺在一起不睡覺能做些什麼她也沒概念,只不過--
";你看吧,你們倆說陌生不陌生,說熟又不是特別熟,突然就睡一塊兒了,難道事前沒必要先溝通一番?要我想象兩個人躺在牀上各睡各的,什麼都不說、不做,總覺得怪異。";
";哦,溝通是有的,有的。";
";是吧?那溝通得怎麼樣?";
";不錯、不錯。。。。。。";舌頭都伸到對方嘴裡去了,當然不錯。
";也對。要是溝通不好,也就不可能一起睡一個晚上了。那之後呢,就睡覺了?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別的什麼都沒幹?";
";沒。。。。。。";
腦子裡忽然一動,威廉想起了一件剛纔不小心忘了的事:";哦不,不是一直睡到今早,半夜裡我們起來了一次。";
";嗯,起來幹什麼。。。。。。不是夢遊吧?";
";不是啦,是喝湯。";
";喝。。。。。。喝湯?";活了這麼大把歲數,老夫人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半夜爬起來幹這種事。
威廉點點頭:";其實昨晚我本來是端湯過去給他喝,但一開始他不肯喝,後來。。。。。。嗯,就睡覺了。睡到半夜我被他搖醒,說是肚子餓了,我就叫他把那碗湯喝掉。湯很多,他一個人喝不下,所以我們就一起喝了。";
";哦--";老夫人對威廉翹了翹大拇指:";不錯,還是你有遠見。像他晚上都沒吃東西,半夜不餓醒纔怪。";
威廉笑笑,正要回話,一直保持沉默的約瑟夫忽然插話進來:";那湯喝完之後呢?接着睡覺了?";
";嗯。。。。。。是啊。";雖然睡覺前又重複了一輪跟先前相似的行爲,不過最終的結果仍然是睡覺,因此這樣不算撒謊吧。
約瑟夫用深邃的眼神望着始終沒有對他回以直視的威廉。話說人補充了體力之後就有力氣能幹些什麼了,卻什麼都不幹還直接睡覺,難道就不嫌撐得慌?
思索着這些,最後約瑟夫意味深長地說了句:這樣,我也不能不佩服你啦。";
能喚起一個人固然很不簡單,而如果在喚起之後,還能讓那個人不爲所動,自覺地穩住那顆被猛然喚起的心,這就真的太值得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