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如果有誰願意救她出去,她一定會很珍惜那個人的,那個人想要什麼,她都會幫助她達到的,只要有那麼一個人,救她脫離這樣痛苦的地獄,她什麼都願意付出。
她狠狠的抓住石臺邊緣,痛苦的,緊緊地抓住石臺邊緣,邊緣並沒有破,無論如何,她都是一個小孩子啊,妖族中的小孩子,被石臺上的陣法限制了妖力的妖族小孩子,同人類小孩子有什麼不同呢?毫無還手之力啊。
日復一日的漫長時光,她終於明白自己當年願望的不可靠,她只許下最後一次願望:如果她還能夠活着出去,她要殺盡這個宗門的所有人,她要殺盡天下所有的修道士,除了師父,因爲師父待她是真的好。
至於殺人,她心中是沒有半點歉意的,她不曾被別人溫柔以待,又怎麼會微笑着面對別人?
以德報怨?她不懂。
以德報怨,以何報德?
她咬碎了牙,只等抓住機會逃出去。
然而這種機會遲遲不到。
她整日沉浸在半暈厥狀態,對外物一切並不知道。
她不知道,外界已經過去了六年多,無忌和尚回佛界一個月,回到院子看見她不在後,一直都在找她,只因爲那羣人太過小心翼翼,用了遮掩天機的手段,導致無忌和尚遲遲找不到她的下落。
她不知道,這六年中,她的外形已經由小孩子變成了少女,儘管是滿身疤痕的少女,卻足以見證她的成長,宗門的人由此得知她是成長期妖獸,便打算煉製一種銅鈴,妖獸戴上便會乖乖聽話,這本是萬獸宗最常見的東西,卻在《六界條約》後銷聲匿跡。
正因爲如此,才爲鬱婕拖延了一點兒時間,然而如果沒有大轉機,她後半生的命運幾乎可以預見一片荒涼。
她不知道,她很快就會變成她敵人的護山靈獸,從此不得解脫,更別提有朝一日殺了她的敵人。
她一生的底色染上了暗淡而骯髒的灰。
唯一的好消息是,既然要讓她成爲護山靈獸,那些整治她的手段是不能用了。
於是有一段時間,鬱婕沒有被放血割肉了。
可她的怨恨不曾有半點兒減少,這種怨恨,爲她招致了她的希望與救贖。
她本是三百年前那隻死去的狐妖破碎的內丹,不知道源何又恢復了原樣,從那內丹外補全了骨肉皮,卻失了心智,成了一個全新的狐妖。
後來,被無忌和尚撿回家。
如果沒有意外,她本來應該一帆風順,沒有例外。
可是,從來沒有如果。
她註定了就是個得霍亂天下的存在,身爲人,是人口中的禍國妖妃;做了神,也是個不安分的神;現在做了妖,又該怎麼安分?呵。
她迷迷糊糊的進入了一個殿堂,那裡面極爲美妙,古香古色的地方,讓人一看便覺得如同歸家一樣自在。
她往四周望去,四周一片空寂。
她下意識的上了第二樓。
第二樓裡是一間大房子,大房子裡坐着“鬱婕”,“鬱婕”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她只知道這貨陷入沉睡狀態後,她會被拉入這裡,至於原因?她是不知道的。
兩個鬱婕看着對方。
她們並不相像,
鬱婕卻覺得眼熟眼前的這個人,那個極度貌美的人,她幾欲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鬱婕看着她道:“如果沒什麼想問的,就回吧。”
她問:“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鬱婕”認真的想了想自己之前類似的經歷,一本正經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代表當我們處於極度憤怒痛恨自己情況下,就會出現這種情況。”
“哦。”鬱婕應了一聲,問道,“所以呢?我能得到什麼?難道我的憤怒只足夠我出現在這裡?有意思!”
“鬱婕”笑得跟老媽媽一樣慈愛,她現在這心態就和當年她進入深層魂魄後面對她的爆發還能心平氣和的銀靈子一樣,格外安詳,就差摸頭說崽乖了。
她冷靜的甩鍋,如同甩鍋能手妲己:“我不知道,你如果想知道,就往上走吧,但,我勸你,最好不要進入上一層。”
她聰明的知曉人性弱點,越是不讓人做什麼,人就越想做什麼,何況,鬱婕到這一步,就跟在第四街區的自己一樣——避無可避,退無可退,不管會遇見什麼苦果,都只好一一承受。
鬱婕一定會上去的。
“鬱婕”摸着下巴,開心的笑着,她不知道上面有什麼,但是,上面存在的東西不一定會是什麼好東西。
不過,那又怎麼樣?嘻嘻。
就算是自己,坑起來也一樣不手軟呢,
“鬱婕”笑得越發開心了。
至於鬱婕,她太小,顧慮難兩全,縱使她對那上面充滿了恐懼,可她仍舊願意去試一試,她笑着:“是麼。”
她已經成了少女,少女笑起來的姿態很是好看,然而,她的眼底已經初現涼薄的底色。
她緩步上樓,蜿蜒的樓道盤旋着,似乎高不可攀,可實際上還是很近的。
她很快就進入第三層,只看見一個人影,她身上穿着很漂亮的裙子,笑融融的看着她。
鬱婕湊近了一看,只見那個被囚禁的人長着和她一模一樣的臉,只是更加的成熟妖豔,狐耳、狐尾明顯得很。
她厭倦道:“怎麼?你是我?”
囚禁的人坐在籠子裡,她輕笑着,妖媚又多情,她道:“你錯了,你不過是我分出來的部分靈魂,用來掌管這個身體罷了,哪知道,野心越來越大,捨不得回來,還將我壓了起來。”
鬱婕並不相信她的話:“我就是我,怎麼可能是別人,呵,我要走了。”
被囚禁的狐妖女子不置可否,只是滿臉不以爲然道:“我本來就沒想怎麼着,時光太漫長,活着太無趣,我想死,誰知道,還是活着,沒勁兒啊。”
鬱婕不愛聽這些,她已經往樓梯下走了。
狐妖女子只是咯咯笑着,笑聲越發誘人,她彈了彈囚籠,原本堅硬的囚籠只能被她彈出清脆的聲音,現在卻被她彈彎了,於是,她笑得更加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