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朱向陽看啓祥帝一直不說話,當即又喊了聲陛下,這筆銀子他是肯定要拿到手的。畢竟如果不能從朝廷手裡獲得一筆銀子犒賞撫卹士兵,那麼就得他自己出,不出,又如何能保證士兵忠誠?
他又不是君,沒理由要求士兵忠君愛國,所以只能靠能給他們帶來好處。
從而獲取士兵的擁護支持。
養兵可是很費銀子的。
自然得抓緊一切機會設法弄銀子。
而在場其餘百官,則基本都是沉默以對,畢竟他們是既不敢得罪河東道節度使朱向陽,也不敢在這時候支持河東道節度使朱向陽,回頭被啓祥帝記恨。
朱向陽拿到銀子拍拍屁股走了。
他們還得在啓祥帝手下幹活呢。
所以整個朝政大殿一時間竟然顯得頗爲寂靜,就在朱向陽已經有些不耐煩之際,啓祥帝終究還是不得不妥協道:
“本便是應有之事,回頭朱太師去找戶部尚書,算算該給多少犒賞撫卹。
由戶部撥款,你看如何?”
這話一出,戶部尚書他是果不其然的不得不站出來道:“陛下,不可啊!”
“太師,不是下官不願意,實在是戶部真的沒有銀子,全國各地如今還能夠上交賦稅的府州本來就不多,百官皇族都要花錢,地方賑災也要花錢,戶部如今總共也就只剩不到十萬兩銀子了。
哪怕全部都給您也是杯水車薪。”
“而且百官俸祿如今都已經拖欠了近三個月,這十萬兩銀子要是全部都給您的話,百官俸祿恐怕得一直拖欠到明年夏稅成功收上來,纔可能補上了!”
戶部尚書也很機智,十分明確的點明困難之處,同時還順帶着把百官全都一起帶上,意思可謂相當明確,你們必須得幫我,你們不幫我,戶部銀子撥出去,未來大半年你們就別想要俸祿了。
誠然,很大一部分官員確實不可能全指望俸祿活着,但也確實有一部分官員,真得靠俸祿過日子。而且該得的錢被一直拖着,哪怕不靠那筆錢過日子。
是個人心裡也都會覺得不爽。
直到這時候,部分官員纔不得不開始支持戶部尚書,點明朝廷困難之處。
有的說叛軍劫掠朝廷一分沒拿。
那筆資產數量應該不少。
有的問可不可以先拖着,等到明年夏稅收上來再補,或者直接用河東道明年的稅收抵。反正每年從河東道那也收不上來什麼稅,都被河東道節度使朱向陽設法截留了,不如直接不收噁心他。
當然,話肯定不可能說這麼直白。
但反正大體是這麼個意思。
而且這兩種提議,實際上也不是主流,真正的主流是大傢伙一起旁敲側擊的表示,國庫沒錢,皇帝內帑應該還有很多銀子,這國家說到底是家天下,皇帝自己出錢犒賞撫卹將士也是應當的。
朱向陽本身目的相當明確,他就是要立刻拿到錢,現錢,畫餅之類的他可不吃,至於具體是國庫的錢還是皇帝的錢,無所謂,反正銀子上又沒寫名字。
拿到現銀子纔是最重要的。
作爲壓根沒兵權,禁軍基本都掌握在身邊幾個大太監手裡,靠各方面制衡才能勉強坐穩如今皇帝位置的啓祥帝。
此時是真的無能爲力。
只能咬牙切齒同意內帑出銀子。
畢竟如果他不願意要體面的話,朱向陽肯定也是能夠讓他不得不體面的。
與其到最後被逼着拿銀子。
甚至於很可能直接被搶。
還不如提前妥協呢!!
得到這個結果後,朱向陽可謂相當滿意,很快便退到一邊去閉目養神,其他的事他也懶得管了,銀子到手就行。
接下來當然是探討之前的事。
本來啓祥帝是想將這件事輕輕揭過的,畢竟逼迫被糟蹋的女子自殺,甚至於不自殺,還要殺了她們,這事不管怎麼說都不體面。如今人都跑了,背後可能還涉及到疑似仙神,或者至少是能驅使鬼神的能人異士,追究很可能沒什麼結果,甚至還會把事鬧大,丟人現眼。
所以輕輕揭過不提是最好選擇。
但那是之前。
如今一想到自己待會要從內帑當中拿出一大筆銀子給朱向陽,啓祥帝就心疼的不得了,不想辦法從其他地方補上的話,感覺自己未來半年都睡不好覺。
所以很快,他便很不要臉的說道:
“一千多名囚犯逃脫,絕對不是什麼小事,此乃欺君之罪,所有涉案之人盡皆有罪,但朕也不是什麼暴虐之君。
允許你們繳納黃金,用以贖罪!
金色不足或不夠者,流放。
此外,由少府全城檢索逃犯,所有知情不報,或者隱瞞,乃至幫逃犯逃脫之人皆有罪,有司需協助少府搜查。”
這番話聽起來好像義正言辭,但實際在場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啓祥帝爲了錢是徹底不要臉了。前面把所有涉案人都定爲有罪,並且要求人家拿黃金贖罪,黃金純度不夠或數量不夠,便定爲有罪,流放,有多不要臉就先不提了。
後面那番話纔是真徹底不要臉了。
囚犯越獄逃脫,那是地方衙門該操心的事情,即便這邊是洛陽,最多也就是大理寺可能也需要操心,跟啓祥帝口中所說的那個少府是丁點關係都沒有。
少府是什麼機構?
給皇帝賺錢的機構,弄到的錢全部都歸入皇帝的內帑,這種情況下讓少府去追查消失了的女囚犯,意思還能不明確嗎?他哪是要找女囚犯,分明是要藉機搜刮勒索民間餘財,增加內帑收入。
這番操作已經直白的不得了了。
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結果當然就是百官紛紛勸說,表示不行,個個引經據典,認爲這種事還是得讓大理寺或者地方衙門去操心,另外就是這種涉及到能人異士的事,普通人根本無能爲力,怎麼能因此遷怒等等。
聽到這不少人可能會覺得,這些官員好像還挺不錯,起碼沒皇帝不要臉。
知道皇帝想借此搜刮百姓。
還在努力阻止。
但實際上,他們拼命阻止的真實原因是,害怕皇帝搜刮到他們,搜刮到他們親戚,乃至於投靠他們的富商身上。
普通百姓都被叛軍,以及河東道節度使朱向陽帶過來的那些士兵們搜刮過兩三遍了,除了房子土地沒被搜刮走之外,哪還能有什麼餘財,大多數目前連吃飯都困難,敲骨吸髓也榨不出油水。
這點啓祥帝應該也清楚,所以啓祥帝大概率不會將目標放在那些普通百姓身上,而是盯上了那些倖存的富商們。
直接搶劫百官勳貴,敲詐百官勳貴這種事,啓祥帝肯定是不敢的,也沒那能耐,但是設法欺負欺負先前沒什麼損失的一部分富商,肯定還是沒問題的。
這些富商爲什麼沒啥損失呢?
因爲他們有關係有人脈啊,他們要麼是一些官員勳貴的親戚,要麼是官員勳貴的白手套,或者就是純粹投靠了官員勳貴的商人們。是在那些官員勳貴們的幫助下,這才能夠提前知道消息,提前跑路並且保住自家大部分資產等等。
這些富商沒被叛軍劫掠過,或者說在叛軍進城前就帶着大部分資產跑了。
所以百官腦瓜子稍微一轉,就知道啓祥帝只要不傻,肯定不可能對那些已經榨不出油水的普通平民百姓下手,只有可能對介於沒有油水的平民和不敢得罪的百官勳貴間的那些個富商們下手。
但在百官勳貴看來,那些富商手裡面的資產,起碼有一半是屬於他們的。
有些更是就是他們原來的家奴。
派出去做個白手套經商。
所有資產都是他們的。
現如今,啓祥帝如此明確的想要對那些富商動手,百官們如何能不着急?
自然得竭盡全力阻止。
“無需再勸,朕意已決,畢竟需要搜查的是女囚犯,同時那些女囚犯大概率也都是藏在女眷當中,大理寺一羣男人去搜可不妥當,而少府則多是內宦。
無需顧忌男女大防,更爲妥貼!”
好不容易找了個藉口後,啓祥帝還又順帶着繼續威脅道:“你們如若再不願意,朕可能就得請太師幫忙了,十萬大軍還在洛陽呢,他們搜速度更快。”
這話當然不是真心的,純屬威脅。
讓朱向陽十萬大軍去搜,到時候可就不確定是搜查女囚犯,還是又來一次全城大抄家,性命指不定都有危險啊。
如今的士兵是個什麼德性。
百官又豈能不清楚?
一時間,滿朝文武百官臉色可謂相當難看,而朱向陽則是很積極的配合:
“若陛下需要,臣自全力協助!”
他當然也很清楚啓祥帝此時的真實意圖,但他很樂意幫這個忙,啓祥帝剛剛好歹同意從內帑拿至少一百萬兩銀子給他,此時幫點小忙有什麼大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他又不會有損失。
回頭名聲變差的是啓祥帝自己,受損失的是百官勳貴,他又何樂而不爲?
之後又是一番爭論,但因爲有朱向陽幫忙撐腰,所以啓祥帝終究還是力壓衆大臣的不滿,成功將聖旨發了下去。
並且命令少府趕緊行動。
最好趕在朱向陽帶領十萬大軍離開之前就把事情完成,與此同時,已經下朝的百官勳貴,當然也是趕緊派人聯繫自家親戚,又或者自家白手套,讓他們要麼設法立刻帶着資產去外地躲一躲。
要麼把資產搬到自家府邸。
至於只是單純投靠他們,每年交點保護費的富商,這時候誰顧得上他們。
而且要真一點好處都不讓啓祥帝嚐到的話,鬼知道他會不會發瘋,做些什麼更過分的事情。所以也只能捨棄那些與他們關係沒那麼密切的富商,希望啓祥帝在有所收穫後,能夠剋制些罷手。
此外輿論方面他們也沒放過。
必須得讓啓祥帝遺臭萬年。
緊接着,也就是下朝後不到一個時辰,少府的人就在大內禁軍的協助下開始全城搜查女囚犯。大內禁軍雖然在幾個大太監的手裡,但有好處的事誰不樂意沾光,況且這惡名又不用他們來背。
所以自然很樂意幫個小忙。
可憐啓祥帝不惜徹底不要臉,也不要身後名的無恥搜刮行徑,剛開始就註定最後的收穫會被大內禁軍分去不少。
但他根本沒辦法拒絕。
而且沒有大內禁軍協助,少府的武力值很難去那些富商府邸搜刮,不對不對,是去那些富商府邸,搜查他們有沒有藏匿女囚犯。至於具體有沒有,就得看他們給的夠不夠,願不願意付出了。
一時間,整個洛陽城又亂了起來。
表面是搜查逃走的女囚犯。
實際就是披層名正言順的皮,做的還是之前那些叛軍進洛陽城時乾的事。
至於能不能找到那些女囚犯,無所謂,誰在意這個,撈錢纔是他們的核心目的啊。能找到最好,找不到的話,大不了隨便抓幾個,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真正能交差的。
還是得看他們搜刮到多少銀子。
與此同時,那些知道自己要交黃金才能得到赦免,不然就得流放的城門守衛們,此時基本上都後悔了,早知道還不如昨天晚上,通過那個洞逃走算了。
他們哪有錢買黃金贖罪?
說句不好聽的,有的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黃金,家裡有個銀首飾就不錯了。
這是交不起黃金的。
交得起黃金的,私下也在大聲咒罵啓祥帝,恨的不得了。畢竟現在早不是百餘年前大幹鼎盛,絲綢之路通暢,西域各國源源不斷的送黃金過來購買他們大幹絲綢瓷器的時候了,黃金的價值越來越高,誰家攢點金子都沒那麼容易。
一次性交那麼多,哪個不心疼?
給啓祥帝當十年官,不吃不喝攢下來的俸祿,也買不了這次交的黃金數。
真真一個貸款上班,氣死個人了。
但不管怎麼說,至少洛陽城裡目前沒人去深究城外的情況,更沒有人跑出城去追丁水她們。所以丁水她們一行人十分安全,天亮後,又過了好一會,丁水用精神力遠眺,都沒發現任何追兵。
便趕緊讓衆人都停下來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