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出現的金光把大家驚了個夠嗆, 等到他們試探性地睜開眼睛後, 才發現他們以爲已經被踐踏成肉泥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 已經被吞裹進了一個巨大的金色光球裡。
而那匹駿馬的兩隻前蹄也結結實實地被固定在光球上方,如同深陷泥沼一般,動彈不得。
大家在原地僵站了片刻,才宛若從夢中驚醒一般,一窩蜂地朝着那巨大的光球急撲而去。
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同樣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呂氏卻把目光定格在了小娃娃胸前的那塊平安牌上。
“平安、平安, 佑君平安!”
呂氏難掩心中激盪地讓車伕抽出腳凳,要近距離的去看一下那個孩子, 以確定對方是否當真安然無恙!
“原來這纔是平安牌的真正威能!難怪媚娘說什麼都不肯把價格降下來!”
在呂氏疾步朝着那巨大光球走去的時候, 小娃娃的父母已經從巨大的震驚和狂喜中清醒過來了。
他們手腳發軟地撲到光球外面,不停地拍打着光球, 試圖把他們的孩子給撈出來——畢竟對剛剛纔受到過巨大驚嚇的他們而言,再沒有什麼比親自將兒子牢牢抱在懷中,更能夠讓他們覺得安心了。
“唉,還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一留着八字鬍的老者見他們這六神無主的模樣,心中頗有幾分感觸,連忙出聲提醒道:“我們還是先把這瘋馬的主人給弄下來,再把這瘋馬捆起來吧,要不然, 誰也不知道這光球碎裂以後,它還會不會做出些什麼可怕的事情!”
老者的話,很快就取得了孩子雙親和其他人的認可。
大家爭先恐後地將那瘋馬的主人從馬鞍上拖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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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疑, 這瘋馬的主人也被自己突然發瘋的馬匹嚇了個夠嗆。
如今,即便那瘋馬已經被突然出現的光球給定住了,可他卻依然沒有回過神來,還是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
直到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他從馬鞍上拽下,又是揉胸又是掐人中又是噴水的,他才總算迴轉過來地對着那小娃娃的父母連連拱手作揖,以示歉意。
那小娃娃的父母也並非蠻不講理之輩,在最初的驚怕後,他們也逐漸恢復了冷靜,不住擺手讓那瘋馬的主人不要這樣。
畢竟,對方也不是存心要傷害他們的孩子,而且,真要刨根究底,他們也有責任!
如果不是他們做父母的不精心,孩子也不會亂跑到官道上去。
在此時的孩子雙親看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他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從那巨大的金色光球里弄出來。
可是,說來也怪!
那馬蹄深陷光球外表的瘋馬被他們朝後一拽,就自動自發地從金色光球上滑落下來——讓幾個人高馬大的壯漢給聯手製服了——可他們的孩子卻彷彿天生就長在了那光球裡一般,不論他們施展出什麼手段,都沒辦法把他給從裡面抱出來。
此時,好不容易纔擠進人羣中的呂氏知道應該自己出馬了。
“哎喲喂,你們注意到了沒有——”她掐捏着嗓子,故意用一種充滿驚歎的語氣提醒着在場所有人,“那金光好像是從孩子胸口的玉牌裡發出來的啊?那是塊什麼玉牌?居然還能夠救人?!”
聽了呂氏的這一番話,頭一個反應過來的就是小娃娃的親孃。
她捂住自己胸口,驚叫一聲,“我的個老天爺,那是、那是我前段時間在平安女廟替我兒子求得平安牌啊!”
“平安女廟的平安牌?是那個貴得要死的平安牌嗎?”其他人聽了這話,眼睛不受控制的就是一亮,有些性情毛躁的年輕男子更是當場扯開自己的衣襟,也從中掏出一塊玉質算不得多好,但上面的雕紋卻莫名給人一種安心感的玉牌出來。
“沒錯,就是它!”那小娃娃的母親用肯定的語氣對在場所有人說道。
“難怪這光球我們怎麼弄都弄不開呢,原來這是神仙施得法術啊!”那留了兩撇八字鬍的老者滿臉恍然大悟地猛地一拍大腿,“這俗話說的好啊,解鈴還是繫鈴人,看樣子,我們必須把這光球和這光球裡的小娃娃給擡到平安女廟,求平安女把他給放出來了!”
“沒錯沒錯,肯定是這樣沒錯!”旁邊的吃瓜羣衆紛紛把頭點成了小雞啄米,“走走走,我們這就去平安女廟!”
“對對對,同去同去!這樣可以救命的好寶貝我們說什麼都要多買幾塊!”也有那從前嫌棄平安牌太過昂貴的人們一面說,一面急匆匆地跑回家去拿買玉牌的銀錢。
其中,這裡面態度最爲迫切的就是那匹瘋馬的主人!
倍感劫後餘生的他一邊擦着自己頭上冒出來的冷汗,一邊慶幸萬分地對那小娃娃的父母道:“雖然這樣說有點厚顏,但是,如果不是你們的孩兒爲了追球跑進官道,變相救了我一命,只怕我現在已經被這瘋馬甩下馬背,連頸骨都折斷了啊!”
所以說,今天無論如何,他都要去平安女廟求一塊,不,是十幾塊玉牌來!
沒辦法,他家人口多,就是爲了家中的親人,他也要不顧顏面的和在場衆人爭個面紅耳赤了。
自從隴州府官員齊齊前來平安女廟燒香求福所造成的巨大影響力隨着時間的流逝逐步消退以後,平安女廟的人氣就大不如前,經過呂氏百般調查,才推介而來的廟祝張妹更是閒得要發黴。
如今,陡然瞧見一大羣人烏壓壓地朝着平安女廟的方向跑過來,她第一反應不是熱情地招待他們,而是面如土色地試圖把大門闔上,免得牽連進什麼可怕的事件中去。
直到楚妙璃傳音告訴她,這些人都是過來燒香祈福的香客,她才半信半疑的停下關門的腳步,強作鎮定地繼續硬着頭皮站在廟門口,等着那些人的靠近。
張妹的母親曾經是個專門靠請神上身謀生的神婆,也侍奉過一位草頭神,後來更是爲了幫助那位草頭神鬥法,和那位草頭神一起殞落了。
如此,剛剛及笄不久,家中又帶着好幾只拖油瓶的張妹纔會揭了平安女廟門口的招賢貼,試探性地想要憑着她母親交給她的那點三腳貓功夫,謀一份養家餬口的工作。
像楚妙璃這種剛剛立廟的草頭神,即便神職定得再怎麼出彩,也罕有人會主動過來投奔的。
因爲他們實在是太容易消亡。
只要是腦子正常的玄門之士,就不會把自己的未來,交託到一個隨時都可能因爲各種緣由而灰飛煙滅的草頭神手中。
是以,張妹雖然成了平安女廟的廟祝,但是,她對着平安女廟卻半點認同感都沒有,只是簡單的把這當作是一塊臨時的踏板,隨時都可能跳槽離去。
不過,這樣的想法,在看到那個巨大的光球以後,徹底的化爲了烏有。
如果不是那些百姓們異口同聲、斬釘截鐵地告訴她,這巨大的光球確實是從光球中那個小娃娃胸前的平安牌裡冒出來的,她幾乎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要不然,那些在她眼裡,只能用來趕客的平安玉牌,怎麼會突然爆發出這麼大的威力呢?
興沖沖跑來平安女廟,卻發現廟祝除了發呆什麼也不做的隴州府百姓們頓時變得滿心焦急起來。
他們七嘴八舌的爲他們曾經對平安女廟的怠慢表示深刻的歉意,同時指天咒地的發誓以後他們絕對會經常來平安女廟供奉平安女,還請廟祝大人不要爲他們過往的失禮而多做責怪,因爲他們已經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自從做了這平安女廟的廟祝,還從未享受過如此待遇的張妹整個人都有點懵。
她眨巴了好半天眼睛,纔在那小娃娃父母充滿懇求的目光中,結結巴巴地從喉嚨裡擠出一句沒關係,說她這就燒香去求平安女,請她下降,把那紅腫着大眼睛的小娃娃從光球裡抱出來,還給他的雙親。
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平安女廟還有許多人匆忙趕來。
這些人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平安牌的威力,但是他們顯然已經認可了平安女的本事,迫不及待地也想要給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求一塊平安牌回去。
至於曾經那個對平安牌價格鄙薄嫌棄的要死的自己,早已經被他們親自一腳給踹進垃圾堆裡去了。
從自己親手製作的平安牌防護陣法被觸動,就已經把所有注意力都投注過來的楚妙璃望着眼前這人山人海的場景,一邊心情大好地勾了勾嘴角,一邊順勢響應了張妹的求肯,附身進了她的身體裡。
楚妙璃之所以明知張妹對她這個侍奉的神祇不上心,還用高薪把對方留在平安女廟,就是因爲她老早以前就已經發現,張妹的身體和她的母親一樣,是個對神祇而言,千載難逢的好軀殼。
即便已經從人見人怕的阿飄轉化爲人見人敬的功德神祇,但依然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腳踏實地生活的楚妙璃對於用一點微不足道的銀錢,就能夠驅策這樣一個完全可以容納她強大靈魂的好殼子,自然覺得划算非常。
因此,哪怕是張妹在她眼皮子底下磨洋工,她也樂得縱容,反正,終有一日,對方會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並且成爲她的忠實擁躉。
自從張妹應聘進這平安女廟,就罕有附身機會的楚妙璃很珍惜現在這種能夠腳踏實地且自由呼吸還能夠聽到自己心跳的幸福感覺。
不過,因着是頭一回在衆人面前附體的緣故,她還是隱藏起了自己心頭的雀躍之情,慢條斯理地踩着頗有幾分蹁躚聖潔之態的步伐,輕輕走到了那個巨大的光球面前,然後伸出一根在她附體後,如同蔥白一樣纖細修長的食指對準那衆人不論怎麼折騰就是固若金湯的光球輕輕一點——
光球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爲了烏有。
哭得眼睛紅腫,不住打嗝的小娃娃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穩穩抱住一般,慢悠悠地被楚妙璃飄回了小娃娃母親那迫不及待大張的溫暖懷抱中。
等到這一切做完以後,楚妙璃一邊感受着暴漲的信仰之力,一邊面帶微笑的在隴州府百姓們虔誠的注視下,要多緩慢就有多緩慢地閉上了眼睛。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的隴州府百姓們見此情形,幾乎不約而同地跪倒在張妹面前,重重磕起了頭,嘴裡也爭先恐後地嘀咕着一些懇求平安女庇佑他們全家的話!
他們知道,這是平安女即將要離開這具軀殼的象徵!
一睜開眼睛就發現大家在自己面前跪了一地的張妹嚇了一大跳,她勉強忍住身體被神明附體後的巨大疲乏,按照她母親曾經所教導過的那樣,一面不着痕跡的調整自己,一面慌不迭地將大家從地上喚起,直說使不得、使不得!
在這樣的雞飛狗跳中,原本已經跌入谷底的平安女廟香火,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好轉起來。
香火這東西,從來都是你爭我搶的。
隴州府的地盤就這麼大,你的多了,我的自然就少了。
平安女廟的強勢崛起,對隴州府的其他草頭神而言,無疑是一件讓人異常惱恨的事情。
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憨睡!
在確定了楚妙璃身後並無什麼龐大神明勢力做靠山的其他草頭神,幾乎不約而同地將矛頭對準了新生的平安女廟,並且滿腔憤懣的揚言要搗掉楚妙璃的廟宇,摧毀她的塑像,讓她徹底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