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尾神一點都不想帶楚妙璃去找那即便是城隍老爺也覺得異常棘手的恐怖旱魃, 但他卻拗不過楚妙璃的堅持, 只能滿心憂慮地把楚妙璃帶到了傳說中的旱魃封印之地。
“娘娘, 知道這地方的神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出來,小的若不是有個好鼻子,也絕不可能找到這裡來!”鼠尾神在把楚妙璃帶到目的地時,那憂心忡忡的臉上罕見地流露出幾分驕傲之色。
“不錯,如果沒你帶路的話, 只怕我還真找不到這封印之地。”楚妙璃贊同地頷首, “殺人不過頭點地,也不知那神君弟子到底與他師孃有着怎樣的深仇大恨……居然把她封印在這樣一個地方!”
面對楚妙璃的疑問, 鼠尾神鬼祟地望了望周圍, 壓着嗓門道:“娘娘,那奉命下界封印旱魃的神君弟子是一位女仙, 據傳……她對自己的師尊多有傾慕之心……”
“……”雖然鼠尾神並沒把話說透,但楚妙璃依然從他這番充滿暗示性的話語中,領會到了他話中的真實含義。
本來就對那神君充滿鄙夷之情的楚妙璃忍不住發出一聲冷哼,“還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師徒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哎呦餵我的好娘娘!慎言!慎言!”鼠尾神被楚妙璃這口無遮攔的話給嚇得汗毛都差點沒豎起來。
已經決定解決掉旱魃對隴州府的危害,就離開這一界的楚妙璃對鼠尾神的膽顫心驚很是不以爲然,不過,她也能理解對方的心理, 因此,很是淡定地開口道:“既然你已經把我帶到了目的地,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自己處理吧。”
“娘娘, 您可千萬別這麼說!”鼠尾神聞聽此言,連忙乾笑兩聲,“小的對您一片忠心,很樂意留在這兒,和……和您一起共進退!”
雖然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十分堅定,但他微帶顫抖的聲線還是把他心中的恐懼展露無疑。
知道他這話有多口不對心的楚妙璃故意板起臉說:“這是命令!”
如此,鼠尾神才如蒙大赦般地只恨爹媽少給自己多生兩條腿的逃命去了。
趕走了膽小怕事的鼠尾神後,楚妙璃就迫不及待地走入了面前的桃樹林中。
那位神君弟子不是一般的小雞肚腸,爲了讓封印裡的旱魃生不如死,特地用九九八十一棵桃樹構建了一座對邪祟鬼魅異常恐怖的大陣來鎮壓旱魃。
置身其中的旱魃雖然已經墮化的緣故,已經成爲傳說中不死不滅的存在,但是,因爲這大陣的緣故,它每時每刻都能夠感受到大陣所帶來的巨大痛苦!
這樣的痛苦,別說是一個女子,就是一個男人也未必支撐得住。
所以,楚妙璃在看到旱魃的封印之地後,纔會不由自主的對鼠尾神說出那樣一番充滿着感慨的話。
楚妙璃雖然已經蛻變爲神,但她卻沒有實體,因此在飄入這座桃花大陣後,她立馬就感受到了如同針扎一般的劇烈痛楚。
這樣的痛處讓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尤其是在她瞧見了那旱魃的模樣以後!
“都說黃蜂尾上針,最毒婦人心,可我看那神君弟子簡直比狼心狗肺的畜生還要狠毒!”
楚妙璃一面自言自語着,一面在心底問系統有沒有辦法讓她在不被天道察覺的情況下與旱魃交談,說她願意用信仰之力和它換。
早已在處理旱魃一事上與楚妙璃達成共識的系統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下來。
在系統的幫助下,楚妙璃很快就與那被九九八十一棵鎮魂桃木釘釘封在原地的旱魃取得了聯繫。
那是一個容貌十分娟秀的女子。
看着渾身狼狽的旱魃,楚妙璃即便知道隴州府的旱災是因她而起,但心中卻依然忍不住對她生出了幾分憫惜之意。
“我是過來幫你的人,你願意跟我走嗎?”
“跟……你……走……”一直都在很努力的與自己身上的鎮魂釘作鬥爭的旱魃眨巴了兩下眼睛,“我……走不了……”
它的聲音異常沙啞乾澀,“我就算走出了這片桃花林……也會被那個畜生的弟子給重新抓回來封印的……”
“既然這樣,你又爲什麼要耗費這麼大的力氣,與這些鎮魂釘對抗呢?你明知道……明知道……”楚妙璃滿眼不忍的看着旱魃那因爲反抗被鎮魂釘釘得血肉模糊,又因爲旱魃特質,很快癒合的身體。
“明知道這樣做的話,應該會好過一點對不對?”貌能傾城的旱魃在臉上露出一個異常扭曲的微笑,“可我就是要痛啊……只有痛……才能夠讓我的心好過一點啊……才能夠讓我爲自己從前的有眼無珠少一點悔恨啊……”
“你何苦這樣折磨自己,”楚妙璃長嘆了口氣,“你剛纔可能誤會我的話了,我說的帶你走,不是帶你離開這座禁錮你的桃花林,而是帶你徹底離開這個世界……去別的世界生活!你願意嗎?”
“帶我……徹底離開這個世界?”旱魃不可置信地望着楚妙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裡聽到的事實。
“不錯,帶你離開這個世界!”楚妙璃肯定地點頭,然後又把方蓮兒拽出來現身說法,“她就是我從別的世界帶過來的,現在一直跟着我,不過我們在走之前,必須給這方世界的天道演一出好戲……”楚妙璃把她的打算說給旱魃聽。
旱魃停止了與那些鎮魂釘對抗,臉上表情很是認真的豎耳聆聽。
在聽完了楚妙璃的話後,旱魃臉上浮現了一抹很是怪異的神色。
她目不轉睛地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楚妙璃問:“你說……你要在天道面前,用犧牲自己的方式殺了我?你……你能殺了我?!徹徹底底、灰飛煙滅的那一種?!”
楚妙璃被她這讓人寒毛直豎的眼神看得渾身都不自在。
她皺了皺眉,“不錯,我確實可以做到。”
“那我們就假戲真做吧!”旱魃用一種近乎迫不及待地重複道:“那我們就假戲真做吧!”
“什麼意思?”楚妙璃有些被旱魃給嚇到了。
“我早在墮化成旱魃時就後悔了!我明知道那個畜生對我毫無感情,居然還想用那樣的方式讓他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而感到後悔……哈!我真是太蠢了!”
旱魃滿臉自嘲地又扯了扯嘴角,“如果你當真可以殺了我的話!那就殺了我吧!徹徹底底的!讓我死在這個生養了我也被我傷害了的,更毀了我的世界吧!”
“你……你這又是何苦……”楚妙璃望向旱魃的眼神充滿着複雜之色。
“我已經受夠了再像現在這樣生不如死的活着了!如果你真的可以讓我死了的話……我求你……我求你滿足我的這一心願吧!”
旱魃劇烈地掙扎起來,“而且這樣對你也有好處不是嗎?這樣才能夠更進一步的讓天道相信,你確實願意爲了這一方水土,爲了你的信徒而犧牲自己不是嗎?!”
“可你……”楚妙璃臉上滿滿的都是躊躇之色。
“這是雙贏!這是我求都求不來的大好事!姑娘!你就發發慈悲幫幫我吧!”旱魃以一種十分別扭的姿態,拼命朝着楚妙璃磕起了頭。
系統也在這個時候說道:“建議見習宿主答應,對方的確一心求死,而且倘若它的情緒再這麼激烈下去,只怕就連本系統也沒辦法再遮蔽這一處的天機,不被天道察覺了!”
“既如此……”楚妙璃用力閉了閉眼睛,重新攥握住由方蓮兒化身的桃木長劍,“那我就成全你!”
旱魃給了楚妙璃一個充滿感激地笑容,然後在楚妙璃的幫助下用力拔除了自己身上的所有鎮魂釘,與楚妙璃戰作一團!
很快,天庭、地府和這一方世界的衆多神祇都察覺到了這裡的動靜,紛紛將神識迅掃過來——然後他們震驚萬分的發現,一個微不足道的草頭神居然爲了自己的信徒與那位有着不可言說來歷的旱魃戰做了一團!
與之同時,隴州府的上空也陡然出現了楚妙璃與旱魃戰鬥的畫面,旱魃與天上那位神君的過往也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陸續傳到了百姓們的耳朵裡!
所有人都被楚妙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壯烈舉動給震動了!
大家紛紛仰望着天空的畫面,跪倒塵埃,仰着脖子,爲她助威。
楚妙璃收到的信仰之力也在這一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飆升!
“常言道,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這做神仙的亦是如此!”青絲如瀑,目光凜冽的楚妙璃一字一頓地對着面無表情的旱魃,用整個隴州府都能夠聽得到的聲音,毅然決然地說道:“既然受了百姓們的香火!就該爲他們謀福利,讓他們不至於被你這樣的兇物所戕害!別人不敢收你!我收!別人不敢除你!我除!”
楚妙璃她一面說,一面在天道的注視下,毫不猶豫地撲身抱住臉上總算有了點變化的旱魃,毫不猶豫地在隴州府百姓們震驚莫名的驚呼聲中,自爆神軀!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都很擔心楚妙璃殺不掉自己的旱魃感受着自己逐漸碎裂的僵硬身軀,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般的哭嚎,隨後又是狂笑,又是瘋了似的狂笑。
在這樣的狂笑中,一個面容冷漠的俊美男人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旱魃的面前,他擡手想要去穩住旱魃不住崩毀的身軀,卻被旱魃毫不猶豫地閃開。
“我不要今生,不修來世,只盼這回能徹底湮滅於這天地之間,再不與你相見!”旱魃在臉上浮現一個充滿譏誚的笑容,就這麼在衆目睽睽之下,灰飛煙滅!
與之同時,自遁達摩塔勤懇修補自己開裂佛心的慧清也猛然睜大了自己的眼睛。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着要徹底斬斷與楚妙璃之間的情緣,但在離開隴州前,他還是偷偷在楚妙璃的身上留下了一個佛印……
可是……
可是就在剛纔……
那佛印……
那佛印居然消失了?!
認識到這一點的慧清大師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居然強行破開了傳說中心劫不斷,則不得出的達摩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奔隴州府而去!
原本因爲慧清大師的破塔而出而欣喜若狂的寶通禪寺方丈等人一看這情形,如何不知道這其中有變!
他們在略作遲疑後,同樣以風馳電掣地速度,朝着慧清大師追了過去!
等慧清大師晝夜不歇趕到隴州府府城的時候,平安姑爲救萬千黎庶與旱魃大戰一場,並與其同歸於盡的故事已經在隴州府周遭廣爲流傳!
只覺眼前一黑的慧清大師雙膝一軟撲跪在平安姑廟前,一口殷紅的鮮血當場就從喉腔裡噴了出來。
差點沒爲女兒的壯烈犧牲哭幹了眼淚的呂氏見到慧清大師後,忍不住嘶喊一聲,“大師,您怎麼纔來啊!您知不知道這些年來……媚娘她有多想你啊!”
呂氏的這番話讓慧清大師又是一口殷紅的鮮血從喉嚨裡嘔了出來!
他在方丈等人充滿擔憂的目光中,慘笑一聲,淚眼婆娑地癡望着楚妙璃極盡研態的泥塑木像,用足以讓人肝腸寸斷的聲音,顫聲喃念道:“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不負如來不負卿……”
“小僧該!小僧活該有此報!活該有此報!”
慧清大師一邊喃念着,一邊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毫不猶豫地擡手一掌,擊穿了自己的天靈蓋,坐化於平安姑的塑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