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都鬼街那一場,菩薩以鎖鏈作爲媒介,給予一衆官將首陰神支持,這才得以讓祂們盡情展現出實力。
可那時,是菩薩爲了衝鬼門,有點不計代價;眼下,並不具備這樣的環境。
因此,就算虎爺祂們仨比之當初還得到了些許增幅,但還得受限於乩童自身條件,甚至,這種傳統起乩降臨方式,本就是一種低效率、自帶浪費。
林書友經過童子改造身體,加之童子長住體內,可以說在力量轉化率上已經拉滿,更別提他與童子近段日子都得到了新的提升,中間又有“鬼帥身份”充作粘合劑。
毫不誇張地說,林書友與童子的組合,無論是在絕對力量和絕對效率上,都早已打破了官將首一脈的天花板桎梏。
一出手,直接碾壓三位小廟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至少,白鶴童子覺得很正常。
但這次,童子能清晰感受到由阿友那邊傳來的異樣亢奮。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在爺爺、師父以及一衆師兄弟面前展現出自己的真正實力,對阿友而言,相當於是一種價值肯定。
這一刻,青年意氣與童子桀驁完美融合,白鶴真君威壓籠罩,下顎輕擡。
在小遠哥團隊裡,他是經常被哥哥們調侃打趣摸摸頭的小老弟,但在外面……
祂的一雙豎瞳掃視之下,
誰敢不敬?
馬闊生臉剎後立刻爬起,其胸口到臉上,一片血肉模糊,但眼裡的怒火依舊洶涌。
“叛徒,你怎敢如此囂張!”
高元義與丁聚成也是踉踉蹌蹌站起身,他們二人剛剛胸口結結實實吃了一記金鐗,如今已明顯凹陷,但他們的神情與態度都對此不屑一顧。
“童子,你以爲你還能逍遙多久?”
“待官將首重整,最先要法辦的,就是你這種叛逆!”
此刻,白鶴真君體驗到了與先前林福安一樣的感覺。
在餘下陰神都苟延殘喘時,這仨卻能活蹦亂跳更勝往昔,擺明了就是早早投靠了那夥人得到了支持與好處。
可現在,他們仨卻有臉來罵自己是叛逆。
白鶴童子不認爲自己是叛逆,用現在的說法,祂只是跳槽了,而且祂跳槽時菩薩還在。
且真要較真起來,從官將首轉變爲真君,祂是受孫柏深地點撥與認可。
而當初在普渡真君與孫柏深之間,菩薩親選的是孫柏深,將孫柏深認證爲自己的人間行走。
雖然心裡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但法理上,祂白鶴真君——纔是正統。
另外,以前身爲祂們一員時,白鶴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現在分離出來站在祂們對面,怎麼越來越有種看傻子的感覺?
莫非,
當初那位少年初看自己時,也是有着一樣的感覺?
人在忽然回憶起過去的丟臉的事兒時,會尷尬地摳起腳趾,神也是一樣。
這使得白鶴心底的怒火,不自覺地又升騰起了不少。
三位廟主呈品字形而立,各自手持武器,擺開陣勢。
這在以往的官將首出征時,很是常見,廟會遊街時,亦是一種陣形呈現。
白鶴真君緩緩扭動自己脖頸,手腕慢慢轉動,一雙金鐗,在燈燭照耀下,折射出懾人的光澤。
身後,林福安看着自己的孫子,默默舒了口氣。
被擡着的陳守門,原本攥着拳頭的手,也漸漸鬆開。
他們很早就知道,阿友是官將首一脈的天才,但他們真沒想到,阿友獨當一面的這天,來得這麼早。
心中,既有孩子長大的驕傲,也有自己已經無用的失落。
他們很清楚,就算自己沒受傷,就算陰神大人們全都完好無損,眼下這個局面,阿友也不需要他們兩個老東西上前幫忙。
周圍一衆林家廟的弟子們,看着林書友的目光都帶着崇拜與憧憬,官將首的作風再加上年輕人的本性,可以說,大部分年輕的官將首,各個都是熱血上頭的存在。
誠如林書友自己也會做夢幻想,現在的他,已經是周圍年輕人做夢都不敢如此誇張的場面。
“嗡!”“嗡!”“嗡!”
馬闊生三人頭頂,燃起了三根香,而後集體三步贊,身形在院子裡交替閃爍。
白鶴真君發出一聲啼嘯,主動縱身躍下。
想來圍攻我?
那我,
就自己進來!
四道身影,在偌大的院子裡快速拼鬥。
然而,事實再次證明,在絕對的力量優勢面前,其餘任何都會顯得很蒼白。
明明是被圍攻的那一方,但白鶴真君硬是打出了祂一人圍攻三人的即視感。
馬闊生:“不要留力,要不然壓不住祂,祂的乩童和我們不一樣!”
高元義和丁聚成目露凝重,他們……真的沒留力。
可這種話語,實在是無法直接說出口,那實在是太漲他人威風。
一個空檔出現,三人兵器齊齊砸向白鶴真君,真君單手單鐗將其架住,勢均力敵!
緊接着,真君嘴角笑容更加恣意,氣勢進一步迸發的同時,另一隻手持鐗,橫掃!
馬闊生三人全被擊飛,砸柱的砸柱,砸臺階的砸臺階。
但哪怕三人身體明明都已扭曲變形,卻依舊快速站起。
“後天,讓你好看!”
“你且等我等官將首重整之後!”
“再讓你多囂張一時!”
明明已經戰敗,卻無視了乩童身體重傷,不惜加重傷勢,只爲了站起來說一句漂亮話。
這很符合過去陰神大人們的畫風。
馬闊生三人,所追求的是廟宇利益,卻依舊無法改變,他們在陰神眼裡的卑微地位。
白鶴真君磨了磨牙齒,冷聲反問道:
“我,同意讓你們走了麼?”
馬闊生:“呵,需要你同意?”
話音剛落,三根香熄滅,虎爺離開乩童的身體。
白鶴真君眉心圖騰旋轉變化,化作鬼帥印記。
白鶴鬼帥向上伸出手,虛握,向下一抓,沉聲道:
“陰司辦差,生人勿近!”
一道黃色的光芒被從空中拘下。
白鶴鬼帥擡頭,張嘴。
那黃光如一杯倒下的美酒,落入其口。
無需咀嚼,自動入喉,原本的陰神本源迅速被其轉化爲鬼氣進行消化。
“呼……”
舒服地發出呻吟,白鶴鬼帥將一根金鐗指向餘下二位,挑了挑,示意該你們了。
酆都體系,專克世間一切魂物。
鬼帥身份,能得陰司權限,相當於代表陰司緝拿人間鬼怪。
沒人比白鶴自己更懂以前的自個兒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沒了菩薩在上擡舉着名分,所謂的陰神大人,不就是一羣強大的鬼王麼?
得,
本帥這兒也專業對口!
高元義不敢置信道:“虎爺的那部分本源被你吞了?”
丁聚成:“你怎麼敢這樣?”
祂們當然不可能完全降臨,就算想,這乩童身體也支撐不住。
可就算是這部分本源,一旦被吞噬,那也將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得靠多少功德才能修復回來啊!
白鶴鬼帥陰森一笑:
“一幫蠢貨,當初在鬼街,我就親手錘爆過你們了,現在還在與我提這些!
這點本源算什麼,
讓本帥逮到你們本體,本帥還要全部吞下!
快點吧,
你們的時間,要到了。”
高元義與丁聚成對視一眼,祂們的時間要到了,虎爺剛剛已經示範過離體會是個什麼下場,所以,就算明知打不過,也得繼續打下去。
二人發出大喝,再次向白鶴鬼帥衝來。
新一輪交手之下,二人忽然覺得對面的白鶴變弱了,一瞬間,二人信心大增,想來對方也是有某種制約存在。
白鶴也發現了這一點,鬼帥身份適合使用術法,卻不適合近身肉搏。
好在,這種身份切換,白鶴與阿友之前就專門練習過,現在能做到很絲滑。
眉心圖騰印記再度轉動,鬼帥斂去,真君再臨。
“砰!”“砰!”
高元義與丁聚成很快被擊飛出去。
白鶴真君沒再留手,緊逼上前,一鐗先將高元義拍飛,又順勢一鐗將其抽落,另一側丁聚成起身打算衝向大門逃跑,白鶴真君將金鐗出擲,將其重重砸翻。
乩童的身體已無法再用,兩道陰神光芒飛出。
白鶴真君身上鬼氣再起,又一次切換鬼帥身份:
“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兩道光芒被拘在半空,奮力掙扎卻毫無意義。
“既然來了,就留下……下酒!”
雙臂向下一扯,嘴巴張開,兩道光芒分批次落入白鶴鬼帥喉中。
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四周,一臉意猶未盡。
這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愜意與滿足感,莫說童子了,就連阿友都有些迷醉了,比那次在江邊喝的酒更讓人上頭。
“嗝兒……”
打了個酒嗝兒,目光迷離,環視四周,似是終於想到了這裡是個什麼地方,鬼帥印記斂去,再復真君之體,最後還不忘再吟唱一句:
“惡鬼,只殺不渡~”
“咚!”
金鐗拄地,豎瞳消失,一動不動。
林福安:“快去瞧瞧。”
馬上有廟內弟子上前,剛一靠近,林書友就擡起頭,把衆人嚇得倉惶後退。
林書友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再清醒一些。
隨後,他將雙鐗收起,搖搖晃晃地走向林福安。
“阿友?”
林福安關切詢問。
林書友點點頭,一隻手按着自己宿醉疼痛的額頭,另一隻手指向跟前的林福安:
“爺爺,你跪下給我磕個頭,祝我壽比南山。”
林福安:“……”
“不對不對……”林書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腦門,給林福安跪了下來。
林福安丟開柺杖,伸手去抓住自己孫子的胳膊。
“好孫子,好孫子,我的好孫子。”
“爺爺,孫子給你磕頭,祝你新婚快樂!”
林福安嘴角扯了扯。
好在,因爲先前林書友的強大表現,周圍雖然聽到了,也沒人敢笑,都當作是那種強大力量的副作用。
“爺爺,我家大哥,有事讓我跟你說,我家大哥說……嗝兒!”
林福安:“來人,攙扶阿友去內屋休息,快!”
內屋。
林書友一個人半塌式地躺坐在正中央的太師椅上。
下方兩排,坐着的是一衆廟內長輩。
阿友的母親端來了醒酒湯,用勺子,小口小口給自己兒子喂下去。
林書友醒了,對自己母親笑了笑。
醒酒湯效果趨近於無,他這個醉意,只能靠自己克服,但剛睜眼,向下方看去。
爺爺、師父、師伯、師叔、父親……
全都規規矩矩地坐在下面,以同樣的姿勢,半彎着腰,側身,看着自己。
這真是一個新奇的視角。
林書友一時間,又腦子有點飄,嗯,肯定是醉意還在。
用力眨了幾次眼後,又納悶,爲何大家要以這個姿勢?
童子:“嗝兒……因爲他們要和你目光對視。”
林書友:“嗝兒……我這麼矮麼?”
童子:“嗝兒……你也不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坐姿。”
林書友這才反應過來,手撐着扶手,坐直了身子,下方一衆長輩們,也都跟着直起了腰。
“我的揹包……”
母親將揹包提了過來,這包很沉,得虧林書友母親也是有身手的,正常人根本就提不動。
林書友從揹包裡取出一個瓶子,倒出幾粒藥吞入,然後又抽出一張清心符,往自個兒腦門上一貼。
童子:“呼……”
阿友:“呼……”
酒意,終於被鎮壓了下去。
林福安見孫子終於徹底清醒,就側身開口問道:
“阿友,要不要先私下裡說說?”
林書友:“不必了,爺爺,外頭怎麼樣了。”
林福安:“那三個沒死,但廢了,我現在擔心的是那三個背後的廟,雖然那廟不大,人手和神冊也不多,可那是過去,現在……保不齊他們三人的廟,反而實力最強。”
林書友:“是他們上門挑釁在先,就別怪我們把那三家廟先給並了,爺爺,你待會兒就安排人去做吧。”
林福安:“額……”
如果阿友說他自己去,那林福安覺得沒問題,可要是讓廟裡人去……
陳守門:“阿友,你可能不清楚廟裡現在的情況,廟裡現在是人手足夠,但神手不足……”
阿友的父親:“是啊,要不然也不會被那三個人上門這般欺負。”
林書友:“沒事的,我們廟裡馬上就有足夠多的神手了。”
林福安:“阿友,那位……你有辦法?”
“嗯。”林書友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跟前,“爺爺,先在這裡佈置一張起乩供桌。”
“好,然後呢?”
“然後……”
林書友遲疑了,可這是小遠哥的吩咐,他只能照做:
“然後,廟裡所有林姓族人,都來給我磕個頭吧。”
話音剛落,全場鴉雀無聲。
林書友撓了撓頭,很是不好意思道:
“我也是沒辦法,這是流程,必須要走。”
陳守門:“阿友,這座廟當初就預定要你接的,現在的你,也足以勝任廟主之位了,所以我看……”
林書友:“師父,你不姓林,你沒有磕頭的資格。”
陳守門:“……”
“哆哆哆!”林福安用柺杖敲擊地面,“沒聽懂阿友的話麼?在場姓林的,都給我過來準備磕頭,非林姓的,出去安排年輕一輩姓林的到外頭排隊,還不快去!”
很快,在場三分之二人離座。
包括陳守門,也被擡了出去。
這座廟雖然被外界稱爲林家廟,但林福安並不以一家一姓爲桎梏,林書友的父親就因天賦比不過陳守門,這一代廟主就是陳守門的。
很快,屋裡,就只剩下了林家長輩,也就是和林書友有着血緣關係的。
真君體系,需要以血脈作爲依託。
在林書友還沒結婚生子時,想要發展……那隻能向上去找。
林福安:“阿友,爺爺,爺爺我,也需要磕麼?”
林書友:“爺爺不需要磕的。”
林福安聽完沒鬆氣,反而問道:“不磕,是不是就意味着沒有了?”
雖然還不知道具體能得到什麼,但林福安清楚,自己孫子,包括孫子背後的那位,不可能無的放矢。
林書友:“嗯,那就沒有了。”
林福安:“那我,還是磕一個吧,我先來!”
說着,林福安就拄着柺杖,走到林書友面前。
林書友雙腳不自覺擡起,身體側了過去,這個畫面,他還是不適應。
童子:“我來吧,這樣你好受,他們也能好受。”
林書友立刻答應了。
下一刻,豎瞳開啓,真君威壓降臨。
白鶴真君端坐於供桌之後,在香菸襯托之下,更具神聖氣息。
“想入吾真君門下者,依次上前跪拜!”
這下子,下方的林家衆人,也都釋然了。
林書友的父親,用袖子狠狠擦了幾下臉。
林福安不讓人攙扶,甩開褲擺,對着白鶴真君跪下:
“拜見真君,請大人賜福!”
白鶴真君:
“既入本君座下,他日若遇邪魔危害人間,可喚吾名!”
林福安只覺得自己體內鮮血裡傳來一股暖流,連帶着本來很重的傷,彷彿也輕了幾分。
等林福安起身後,餘下人,全部依葫蘆畫瓢。
最後,是林書友的父親。
有老爺子帶頭,他也沒什麼好顧忌的,磕完頭後,腦門就開始出起熱汗。
接下來,屋門開啓,外頭的林姓子弟一個一個進來磕頭。
很明顯的是,越是與林書友血緣關係近的,磕完頭的及時反饋就越明顯。
這也就意味着,血緣遠一點的,想請童子降臨附身時,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雖然真君體系強化了真君個人的實力,但同時也帶來了發展上的弊端。
李追遠也並不打算讓全體官將首真君化,那無疑是鎖死了官將首未來的發展上限。
但林家人因與林書友之間的關係,早已被視爲己方的一部分。
要想在重整後的官將首中時刻保持着自己的影響力,那就必須讓這裡面有一支直屬於自己的力量。
而陳守門作爲外姓人,又能作爲傳統官將首的代表,二者一同存在於林家廟中,這座廟,就等同於李追遠釘入新官將首體系中的定海神針。
早期的林福安有大胸懷和大氣魄,後來他與陳守門很懂分寸地一直保守秘密;現在,他們終於得到了自己盼望已久的東西。
機遇這種東西,也得看你是否有拿得起的資格。
很顯然,林書友的爺爺和師父,讓少年那邊,很是滿意。
如若李追遠決定公開,那林家廟,就是貨真價實的龍王門下勢力。
白鶴真君:“還愣着做什麼,那三座小廟,給本君並了!”
很快,一羣林家人衝出廟門,然後分爲三路,直撲那三座小廟。
林家廟的底蘊本就比它們大得多,門下弟子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遠超他們,先前的頹勢只是現在很難起乩。
如今,風向變了。
每一路弟子來到對方廟門前都停了下來,然後集體起乩。
“請白鶴真君!”
“請白鶴真君!”
坐在林家廟內屋裡的林書友,只覺得自己身上的力量被不斷抽走。
白鶴童子:“好久沒被起乩召喚過了,還真挺想念這種感覺。”
當林書友需要時,白鶴童子能集中所有力量以應對,但若是在平時,祂就可以將力量投送出去打零工。
林書友從自己書包裡,取出一幅畫。
林福安接了過來,打開,上面畫的是地藏王菩薩。
只是菩薩容貌上,被李追遠刻意做了修改,畫成了孫柏深。
林書友:“爺爺,師父,即刻將這幅畫拓印出去,替換掉我們廟裡的菩薩畫像,包括神像也需要重塑。”
林福安:“其它廟我也有聯絡,他們信得過我,這個,需要讓他們也更換麼?”
林書友:“可以。”
陳守門:“白鶴真君像,也需要重塑吧?”
林書友:“重塑。立於菩薩像之下,但菩薩蓮花臺需空一位的位置。”
林福安和陳守門對視一眼,都清楚那單獨空出來的一位應該給誰。
日後那位走江成功,成爲龍王,那說不得自家廟裡,還得再供奉一尊龍王像。
虛無縹緲的神祇固然高高在上,但這座江湖,還是更認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
林書友站起身,腦海中回憶着分開前彬哥教自己的動作;
左手負於背後,右手向前舉起,挺胸擡頭,目光堅定,沉聲道:
“宵小欺上,妄想顛覆奴役我官將首,真乃倒翻天罡!
自今日起,我林家廟,率先打出旗號:
‘尊菩薩爲正統,重整官將首!’”
……
“姓李的還是厲害啊,譚大伴,你一開始肯定也沒想到會是這一出吧?”
趙毅坐在地板上,眉心被他自己刺出一個血洞,將一根棉芯置於其中,點燃。
這燈火很是詭異,它雖然在燃燒,卻只有火焰,並沒有多少光亮。
而躺在趙毅兩側的樑豔與梁麗,身上則流轉着瑩瑩光輝。
論天賦,趙毅只服那姓李的。
李追遠當初還會專門停下來,通過記憶回溯,去推演出趙毅的最新進步,這亦是對趙毅的一種認可。
雁過拔毛,是他們這類人的本性。
最淺顯也是最直接的表現就是,他們學任何東西,都很快。
這“點天燈”,還是自家先祖趙璐海發明的秘術,趙毅見識過了,也就琢磨出來學會了。
他現在,正在以這種方式,給樑家姐妹療傷。
上一浪中,他“自滅滿門”,收穫良多,此刻正在進行的,其實是一種功德的再分配。
當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足以說明樑家姐妹,在趙毅心裡,確實有了很重的地位。
她們依舊是自己哄騙進團隊的傻女人,但他已不捨得放棄她們。
大哥大,就立在面前,保持着通話。
這會兒,大哥大里傳出了譚文彬的聲音:
“嗯,我以爲我們只是以正派身份強行降臨干預,摘桃子,但直到小遠哥親口告訴我們安排前,我真沒料到,小遠哥會做出這種佈置。”
“你沒想到很正常,雖然江湖上,拳頭硬是硬道理,但當你拳頭足夠硬的同時,還能扯起名正言順的大旗,那就將無往不利!”
“好了,長途,話費很貴,人我已經接到了,咱們就不多聊了,行吧?”
“呵,你把我的人都借走了,還不興我多問問?放眼江上所有走江的團隊,誰能像我一樣,手下人說借就借?”
“您是外隊,咱這叫‘借調’。”
“讓徐明接電話。”
“行。”
“頭兒,是我。”
“姓李的只要阿靖,是我硬要把你一起塞過去的,你知道你的任務是什麼嗎?”
“我知道,保護好阿靖。”
“呸!”
徐明:“……”
“是保護好姓李的,他現在手下人手不多,你多表現表現。”
“頭兒,我知道了。”
“多長點眼力見兒,姓李的大方,只要你真做了事,不會落下你好處的。”
“我明白,頭兒。”
“讓阿靖接電話。”
“毅哥,是我。”
“阿靖,聽你遠哥的話,明白麼?”
“嗯,我會的。”
電話那邊,陳靖用力點頭。
其實,他一開始是想跟着遠哥混的,但遠哥明顯不要自己,那就只能跟着毅哥了。
只是這種話,他是不可能再說出來的,因爲毅哥對他,真的很好。
趙毅臉上浮現出微笑。
當姓李的忽然提出要跟他借人時,他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馬上將人安排上飛機,去往林書友老家。
這種拿別人糧食養自己手下兵的感覺,簡直不要太巴適。
可惜了,也就是自己現在爲了給阿豔阿麗療傷,實在走不開,就算現在即刻終止,療傷所造成的虧空也無法迅速恢復,去了也就只能當個啦啦隊。
要不然,他絕對會第一時間就到場,就算不看姓李的面子,也得去給自家阿友撐一撐場子。
譚文彬:“好了,外隊,電話我就掛了,我們這會兒要趕去和小遠哥匯合。”
趙毅:“匯合?你以爲你家小遠哥會在原地等着自己?他是不是已經帶着潤生去山裡那座官將首老廟了?”
譚文彬:“呵呵,果然什麼都瞞不住外隊你。”
趙毅:“這不是明擺着的麼,幾日後開大會,還非要等到大會開始後再入場啊?又不是拍電視劇。”
譚文彬:“小遠哥身邊只有一個潤生,我要去幫忙。”
趙毅:“他敢就帶潤生一個人去,就說明他有底氣,官將首裡,最重要的不就是那些陰神麼?
所以在這裡,就體現出‘名正言順’的重要性了,正統這東西,還是要爭的。
你猜猜,那些剩餘的陰神,是願意跟隨那羣所謂的神秘人呢,還是願意跟隨‘模樣有些變化的菩薩’?
要是沒得選,祂們就只能低頭。
可若是有的選,
那幫陰神裡,除了少部分早早改換門庭的,餘下大多數都將成爲那姓李的幫手。”
“嗯,外隊說得對。”
“要我再告訴你,那夥人的神秘身份麼?我覺得,可能你現在都不知曉。”
“你知道?”
“原本不知道,但經過你們初步調查後,姓李的從我這裡把阿靖要走,我就知道了。不要忘了,那天夜裡,我也在豐都鬼街上。”
“是它……”
“爲那場大戲,我已經準備許久了,它的大幕,說不得就是從這裡拉開。”
……
“轟!”
潤生一鏟子,將身前攔路的人拍入旁邊的岩石裡,隨後繼續舉鏟上前。
上方那羣人,被潤生的氣勢逼迫,不再敢上前,而是不停後退。
李追遠跟在潤生後面,一步一步跟着上山。
一身穿白衣的老者站在上方,面露苦相,看着這一大一小上山者。
前不久,有一羣人上山,廟裡拼命阻攔,結果沒能攔得住。
老者自己,最後也不得不迫於形勢,投降了對方。
可誰知道,相似的一幕,竟然這麼快又上演。
更讓他驚詫的是,這山上的所有陣法與禁制,在面對這一大一小兩個上山者時,竟不知怎麼的,完全不起作用。
好歹上次抵抗時,那夥人人多,而且這邊也阻擊得很有聲色,雖然最後不敵吧,但至少盡力了。
可這二人,實在是走得太雲淡風輕了。
老者不由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現在有種預感,自己好像投降得早了。
早知道自己現在就該去和那幫不願意投降的人,一起關在牢裡,到時候牢門鎖被砸開,自己還能重新擁有身份,哪像現在……沒了退路。
“上,攔住他們,再敢後退者,死!”
然而,身前的這幫傢伙,沒人聽他的,還在繼續後退。
那日老廟裡的硬骨頭,要麼戰死要麼被關押着,餘下這波投降的人,本就缺血性,要真能捨身忘死,也不至於這會兒還能站在這裡。
老人無奈了,他很想罵醒他們,要是再城頭變幻大王旗,地牢裡那幫人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他們。
“上啊,給我上啊!”
李追遠微微皺眉,擡起手,掌心血霧瀰漫,向下一壓,蛟靈翻動。
一時間,先前原本失去效果的陣法與禁制,再度開啓,只是這次,作用到了前方阻攔者身上。
“轟!轟!轟!”
人仰馬翻,死傷慘重。
這下,連老人自己也不敢頂了,轉身跑得比誰都快。
他們這幫人,已經沒辦法了,只能靠那夥人來對付。
走過山路,來到一處平臺。
自這裡,至老廟建築,還有兩處這樣的平臺。
看其架勢,應該是官將首老廟的試練地,世俗中的廟宇想將廟內年輕弟子送上來,就得經過這層層考驗。
李追遠都能看見用作考驗的石像與獸像。
當初林書友,應該也曾在這裡闖過關。
前方,出現了一個黑衣人。
老人如同見到了救星,趕忙上去稟報:“大人,這二人實在是太詭異,我們實在是攔不……”
“噗!”
黑衣人的面巾裡探出一條紅舌,洞穿了老人的脖頸,隨後更是將其整個吊起來。
老人體內的鮮血快速流失,逐漸變爲人幹。
緊接着,紅舌再度甩出,周圍一個個逃跑的人都被串住。
那位黑衣人的肚皮,越來越大,漸漸似鼓起的氣球。
待他殺掉所有人後,發出沙啞的聲音:
“一幫廢物!”
“嗡!嗡!嗡!嗡!”
四道身影落於其身後,走出來四個黑衣人,與他一樣的裝束。
除此之外,後方還有五個黑衣人,正在從那座平臺向這裡趕來。
李追遠擡頭看着這個肚子鼓鼓囊囊的。
這幫人倒是清醒,一口氣把現在能調的人都調過來了,沒弄出個讓自己闖關的操作。
但還是不夠聰明,他們對這裡建築的保護還是太好了,應該是真想把官將首勢力整合好後歸自己用。
李追遠目光看向平臺上的石人像、石獅子,這些石像底部,集體微微顫抖。
“小子,我勸你們眼睛放亮一點,這座江湖很大,可這座江湖也很小,別一不小心,招惹到你們惹不起的人。”
李追遠:“你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然後讓我眼睛放亮一點?”
“小子,我這是好心警告你,因爲你不知道,自己究竟正在招惹怎樣的存在。”
“我如果說……我知道呢?”
……
官將首老廟大殿下方。
原本的山泉水洞,被改造成了水牢,一衆傷者被關押在裡面,不少人還處於昏迷中。
一個長髮青年,行走在其中,身後跟着一位體格健碩的黃髯中年。
“爲何不把他們都殺了,還留着他們做什麼?”
長髮青年搖了搖頭:“真正有用的,反而是他們,誰願意以後自己手下,全是見風使舵就投降的軟骨頭?”
“可是他們冥頑不靈。”
“早晚會想明白的。”
長髮青年走上臺階,來到上方大殿。
大殿內,亮着一盞盞油燈,每一盞油燈上方,都懸吊着一尊神像。
官將首老廟裡,供奉着所有官將首陰神。
此時,一半燈火已經熄滅,上方的神像也已開裂。
這意味着其所代表的陰神,已經隕落。
餘下那半數,則光彩暗淡,證明這些陰神如今之虛弱。
最前方兩尊,是增損二將,祂們很是灰暗,許久纔有一點光亮象徵性流轉。
至於最後方,只有一盞燈,上方沒有神像,那本該是白鶴童子的位置。
全盛時期,老廟這裡燈火大盛,所有神像如沐霞輝,散發着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氣勢。
現如今,這裡的窘況,很好對照了此時官將首一脈的衰落。
當長髮青年走上來時,有三尊神像連帶着下方的燈盞,一同向這裡移動,來到長髮青年身上,這三尊神像,光彩奪目。
長髮青年手指上方,道:“看見沒,祂們三個就是你們的榜樣,我實在無法理解,你們到底還在堅持什麼,只有臣服於我,你們纔能有嶄新的未來。”
有神像開始輕微晃動,意味着心動,但大部分神像都還處於靜默中。
長髮青年看向排在最前列的增損二將,開口道:
“你們兩個,應該懂事點,好好帶個頭,你們不應該已經忘記了我纔對,菩薩不在了,你們理所應當歸順於我!”
有風吹拂,摩擦出聲。
增損二將下方燈火搖曳。
增將軍:“我們只尊菩薩。”
損將軍:“畜生安敢欺頭!”
長髮青年聞言,沒有生氣,反而朗聲笑道:
“好好好,你們就算不願意歸順於我,那我現在也給你們找到了一個新的出頭之路。
一座龍王門庭,難道不值得現在的你們,屈膝下拜麼!”
“砰!”“砰!”“砰!”
長髮青年頭頂的三尊投誠神像內部發出裂音,原本絢爛的光彩一下子變得暗淡許多。
黃髯漢子開口道:“有人吞了他們的部分本源。”
這時,外面傳來動靜。
黃髯漢子走到殿門口看了一眼,說道:“有人在闖山,你說得對,那幫投降來的廢物果然一點用都沒有。”
漢子一揮手,原本站在殿外的黑衣人全部向山門處疾馳而去。
長髮青年:“能知道菩薩不在,且敢在此時闖這老廟的,不會是江湖普通勢力,不要節外生枝,眼下收服這幫陰神最爲重要。
報出名號,將他們自行嚇走吧。”
黃髯漢子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似獅吼之聲傳出:
“龍王虞在此立旗,閒雜人等,自行退去!”
這聲音,傳到了李追遠這邊。
擋在李追遠身前的一衆黑衣人,全部肅立,顯然,他們很自豪於這身份。
李追遠伸手,拉了拉潤生的胳膊。
潤生彎腰,側身。
李追遠對其耳語。
潤生點了點頭,站起身。
下一刻,潤生身上溝壑流轉,氣門開啓,卷出更大的聲浪,回敬道:
“畜生當道,安敢自稱龍王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