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關我什麼事!”莫軒臉板得發青了。醉夢中他終於找到了冰笑笑,正是兩情繾綣時卻被畢涵虛那混蛋攪醒,原因不過是發生了一樁雞毛蒜皮的小案子,看來這小子是皮癢欠揍!
老大要發飆了!
爲保命起見,還是不要再調侃他爲妙,畢涵虛臉色一整,“最近京城附近有一夥強盜,經常劫掠往來行人,剛剛鎮京總兵告訴我,這夥強人在城外打劫了一位出京的姑娘,據說這位姑娘還是國戚冰劍山莊的執掌人,名叫……”他故作苦思冥想狀,而聽在莫軒耳中卻是如九天驚雷。
“是不是叫冰笑笑?!”莫軒一把抓住畢涵虛的胳膊吼道,手勁大得差點捏斷他的骨頭。
“對呀,你怎麼會知道的?”畢涵虛一臉“驚訝”地問,“莫非你認識她?唉,可惜好端端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竟然落得身首異處。慘哪!”
“不!”莫軒狂吼一聲,甩開畢涵虛沖出去。情急之下,他根本忘了畢涵虛早知道冰笑笑與自己間的事,自然也沒看出畢涵虛方纔全是在做戲。
“喂喂,要認屍去鎮京總兵衙門!”畢涵虛追出去衝着他的背影補上一句,然後奸笑兩聲,標準的詭計得逞的小人嘴臉,“可憐的大哥,不是小弟不顧結拜之情,實在是有人看不過眼要修理你,算賬可不要算在小弟頭上哦!”
坐在鎮京總兵衙門裡,冰笑笑不禁有些心煩意亂。原本打算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誰知剛出京沒幾裡就被一夥不開眼的小毛賊打劫,然後京城巡捕隊彷彿從天而降,把他們統統“請”回鎮京總兵衙門,亂七八糟一番盤問後,她成了重要人證,被羈留於此,非得等到審完此案才能放行。唉,哪有人這麼衰嘛,失戀蹺家還得吃官司,當真是老天沒眼?
爲什麼心跳得這般厲害,還會有什麼糟糕的事要發生嗎?
自嘲地一笑,最壞的都已經捱過了,現在她還怕什麼?只是……思緒總會不由自主地飄向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莫軒……關外烈日牧場的主人,江湖著名的遊俠,認爲她是殺兄仇人而潛人家門的“郎中”,也是讓她陷身情網無法自拔的可惡男子。
本希望經過長久的刻意遺忘,她能成功地將他的身影驅出腦海,然而如今才知道,那不過是她的自欺欺人。
爲情傷心爲情絕,萬一無情活不成。
“喂喂喂,你不能亂闖啊!”
“什麼人敢擅闖總兵衙門!”
“攔住他!”
外面亂糟糟的大呼小叫打斷了冰笑笑的思緒,出了什麼事?她打開門想一探究竟,卻被一條突如其來的人影撞得七犖八素。
這傢伙是鐵做的嗎?冰笑笑捂着差點被撞扁的鼻子險些掉淚。
“失禮……冰,你沒有死?!”來人條件反射地攬住冰笑笑幾欲摔倒的嬌軀,待看清懷中佳人的容顏時,卻不由驚呼出聲。
莫軒!是他!
聲音甫一入耳,冰笑笑便直覺地感到來人是誰。他爲什麼會在這兒?疑問在腦中一閃而過,但隨即便嚴厲地打破那絲幻想,以爲他是專程來尋找她嗎?別自戀了!冷淡而堅決地推開他,她強迫自己面對那曾令她心動,而後令她心碎的英俊面孔。
此刻她全力壓抑激動,是因爲隔了這麼久,在她傷得那麼深以後,再次見到他,她的心仍然爲之怦然不能自己。
“對不起,這位公子大概是認錯人了。”她用客氣、疏遠的音調說。
“冰,是我,莫軒!我找了你好久了!”他激動地看着眼前的人兒,她比以前清減許多,惟一沒變的是那雙雪藏冰封的明眸。
“莫……軒?……我不認識。”她眸中星光一閃而沒,神色依舊冷淡。
莫軒真得快被她氣瘋了,這女人的想法爲何總教他摸不着頭腦,先是以死試探他,接着就一走了之,現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居然說不認識他,輕描淡寫地抹去一切。
他壓下怒氣,“我知道你怨我,可是你不能就這樣否定我們之間曾有的……”
“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她用一種空茫大於冷漠的語氣截斷他,“又何從怨起?”
“什麼也沒有?”莫軒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那麼在我懷中哭泣,與我擁吻纏綿的女人又是誰?別告訴我你把一切都忘了,那種玩笑不好笑!”
“那又如何?”她耐心地解釋,彷彿在說着一個與己毫不相關的事實。“人生飄浮不定,生命聚散難全,感情更是瞬息萬變猶如煙雲,你怎能要求我曾經付出就必須永遠付出?”
莫軒強忍住衝到口邊的怒吼,這女人又回到初見時的模樣——冷漠、高傲、無法接近,而他該死的最不願看到這樣的她。
“你到底要怎麼樣?”他忍氣吞聲地追問,只要她說得出,他必然毫不猶豫地去做。
“我只想一個人好好地活,不再爲任何人或事負累,如果你我能就此如陌路……”
“休想!”他不假思索地低吼,同時攬她人
懷。視如陌路?她以爲感情是什麼,可以說斷就斷的嗎?冰笑笑沒有推開他。環在他懷中的身子如記憶中一般單薄,並且冷如寒冰,但不管怎麼樣,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放開她了,哪怕要用一生時間去融化她嚴封的心也在所不惜!
“你——一定會重新接受我!”他極爲自信地宣稱。
“是嗎?”她付之淡然一笑。她不是個感情豐富的女人,尤其在這般傷過之後,更如何還有殘餘的熱情可以給人?
然而,是他呀……那個首度令她心動沉淪的男人。她能騙過朋友親人,甚至騙過他,卻惟獨騙不過自己,天知道她方纔用了多大的毅力才使自己保持冷漠,而當莫軒攬住她的時候,她覺得腿幾乎要站不住了。儘管頭腦拼命警告自己別再踏人陷阱,然而身體卻要不由自主地背叛。
他的懷抱溫暖依舊,這裡曾是她此生的依戀,卻已成爲再也回不去的天堂……
不行,她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湎於舊夢之中,掙脫了他的雙手,她匆匆丟下一句“別再來糾纏我!”便奔出鎮京總兵衙門,碰到攔阻時,她祭出直可凍死人的冷冽眼光和尊貴傲氣,將守兵一一嚇得狼狽而退。
打馬狂奔,她不再顧忌行蹤,只求能遠遠逃開。
直到離京十數裡後,她才緩住坐騎。胸口劇烈地痛,幾乎喘不過氣,同樣翻涌的是酸楚與悲哀。她是個懦夫,每到無法解決時便一逃了之,可是她要逃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平靜?她捂住臉,無力與挫敗感使她的眼眶瞬間充滿了淚。
“你打算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一個熟悉而危險的聲音突然響起。她吃驚地擡起頭——前方不遠的林邊,莫軒正倚着馬鞍,帶笑望着她。
片刻怔忡後,冰笑笑胸中突然升起一股混和着狼狽、憤怒、無助的烈焰,又從眸中噴射出來,以至於眼淚尚未涌出便被灼幹。她縱馬衝到他面前,用她自己也想不到的激烈語氣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們之間不可能了,不可能了你懂不懂?我不想再跟你玩描捉耗子的遊戲,算我怕了你,求你高擡貴手放過我行不行?”她冀求地盯住他的眼睛。
莫軒同樣凝注着她,漂亮的薄脣輕啓,吐出兩個擲地有聲的字,“不行!”
冰笑笑無力地垂下眼,一瞬的怒火已被疲憊感代替,她輕踢馬腹,黑馬順從地沿着小路前行。身後有馬蹄聲跟上來,她懶得回頭,只是任馬兒自己覓路。要怎樣才能甩開他?她苦思冥想,卻連半條計策也想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