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誓旦旦的保證後,莫軒花了一整晚終於在一個小酒館找到了喝得爛醉的冰笑笑,看着她那麼痛苦的樣子,他內心又何嘗不是揪痛?
只是醫聖是他再生父母,對於他有着重生之恩,對於他的死,莫軒無論如何是放不下的,而且在對於冰笑笑的懷疑中,他們兩人的間隙越開越大,最終不得不各自冷靜立場。
冰笑笑越發成爲了冷美人。
而當莫軒想通透一切,解決了心中以及身邊的阻礙,下定決心要堅定自己的愛時,冰笑笑已經不是那個輕易對他敞開心扉的人了。
莫軒的希望一開始就碰到了一堵厚牆。
先去見了結義三弟驃騎將軍畢涵虛,不想那位薩小姐竟是三弟的未婚妻,莫軒自然大喜過望,請他出馬去打探冰笑笑的消息最是合適不過。然而當薩春衣得知畢涵虛的來意後,清靈俏麗的臉上浮現一抹嘲弄的冷笑,“如果真的愛惜笑笑,怎會讓她獨自浪跡天涯;若不愛惜她,何必緊迫不捨,可見這種人反覆無常,別說我不知道笑笑的下落,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他,難道讓他再去傷笑笑的心嗎?”
畢涵虛倒是想幫大哥說幾句好話的,但是被春衣的奪命桃花眼一瞪,立刻很沒骨氣地落荒而逃了,畢竟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此路不通,莫軒只得硬着頭皮去找歐陽詢,被臭罵海扁一頓後,中單布行卻也無冰笑笑的半絲消息。
最終還是畢涵虛出的主意——人宮見貴妃,請她出面勸薩小姐說出冰笑笑的下落。貴妃到底是薩春衣的姨母,她應該不至於忤逆尊長的。
果真是條“狠辣兼備”的絕後計啊!畢涵虛偷笑不已。雖說有點對不住春衣……嘿,他好歹也是堂堂驃騎將軍,豈可總被那小丫頭壓住不能翻身!呵呵,也該他擺她一道“了”!
然而這條妙計卻因東征高麗的結義二弟伍安瀾得勝還朝以及隨後的皇帝賜婚而未能實現。此次伍安瀾居功甚偉,當今聖上親封其爲一等威武候兼鎮殿將軍,並將淑慧公主下嫁於他,可見恩寵之盛。莫軒、畢涵虛身爲他的異性手足,自然要替這個兄弟打點婚禮,讓他輕鬆做新郎。
時光悄悄地流逝,原本紅杏枝頭春意鬧已爲綠葉成蔭子滿枝所代替,雖是盛夏時節,然而在長安近郊的終南山,春天卻暫停了腳步。桃花仍自盛開,裝點着這一片幽靜的莊園。呢噥的雙燕穿梭於檐下,柔媚的楊柳時時輕拂鏡子般的池塘,粉白淺紫的早蓮半睜着腥鬆睡眼,懶懶地搖曳着。
這是薩尚書建在終南山的消暑別館一一未名山莊。進京以來冰笑笑便隱居於此,她把自己封閉得非常徹底,除了見過表妹,連宮中的冰劍山莊出身的貴妃和薩夫人也未去請安。
她真的沒辦法再去向那些關心她的人們敘述一遍過去一年的經歷,那是她只求終此一生能夠遺忘的
夢魘。
她更害怕再遇到莫軒,自城門偶遇後,她對自己遺忘的信心已碎裂爲粉塵——忘記,原來竟是這麼難!
此刻,他……會在哪裡呢?應該已經將她忘了吧?在他遊戲風塵的生涯裡,她不過是朵乍放即謝的曇花。短短四個月的相處,能有怎樣的深情?尤其,男人是種健忘的動物,尤其,在他恨她入骨之後。
她不知該憤怒還是該悲哀,怒自己的軟弱,哀自己的心痛。夢中到處是他的影子,而醒來的理智竟也不能斬斷無望眷戀。
傻啊,早知道愛情是她沾不得的毒藥,卻還是一飲而盡,只爲品嚐那一瞬的甘美。原來自己也和全天下的女子一樣,逃不過癡情的撥弄。
她苦澀一笑,目光投向濃濃的山霧,傻啊……女人!
薩春衣一進房,就看見冰笑笑佇立在窗口的身影。她愈見消瘦了,烏黑的長髮可憐兮兮地散在單薄的肩頭,現在除了那一貫倔強的表情,真的很難再把眼前的人與過去那個談笑用兵冷傲絕世的冰劍山莊執掌人聯繫在一起。
暗地裡嘆了口氣,“笑笑!”
冰笑笑回過頭來,眸中哀痛一閃而沒,“春衣,你來得這麼早?有要緊事嗎?”
“最要緊的事就是趕來看我親愛的笑笑啊。”薩春衣笑靨如花地走上前去,“山裡寒氣重,怎麼一大早就站在窗口吹風?”
“我不冷。未名山莊真是個世外桃源,住久了,恐怕連我這個一身銅臭味的商人都要沾點仙氣呢?”冰笑笑神色如常地笑語迴應。
薩春衣走到她面前,陽光般的笑容陡然黯了下來。
“怎麼!”冰笑笑敏銳地感覺到春衣心緒不佳。
“沒事。”她在心底裡補了一句,“我是在擔心笑笑你啊!”
她這個看似堅強冷酷的笑笑,堅硬如巖的外表下卻藏着一顆柔軟脆弱的心,聰慧敏感又愛鑽牛角尖,稍有不慎就會把自己傷得體無完膚。
她的雙眼又是紅腫的,昨夜肯定曾黯然流淚。
也許是該想辦法爲他們牽線搭橋了,看錶姐的情形,分明還是極深地愛着莫軒,再說,那姓莫的這幾個月八成也不好過,總算已經出過一口氣了。
甜甜一笑,薩春衣拉着冰笑笑的手,“笑笑,咱們去瞧瞧剛開的睡蓮!”
流光如電,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了。大婚之期已到,正是忙得焦頭爛額時,薩春衣卻突然將畢涵虛揪了去,莫軒並未在意,只是這喜氣洋洋的景像讓他微覺孤寂,兩個兄弟都有佳偶,而他……
長安秋色漸濃,他的心,似乎也隨着秋意而日漸蕭瑟……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爲霜。
瑟瑟晨風中,冰笑笑如來時一樣悄然離京,沒有驚動任何人,連親如姐妹的春衣也未曾告知。天色仍昏濛濛的,
此時春衣應還高臥未起。她不是心狠,而是不願增加分別的愁緒,現在的她,最害怕“感情”二字。情之傷人,猶甚於刀!
一拍馬臀,她飄然出京,輕盈如一片不羈的白雲。
他日江湖重逢,再當把酒言歡。
畢涵虛擡腳闖進鬆園吹劍亭,就見莫軒面無表情地一罈一罈猛灌烈酒,桌邊已堆了五六個空壇。“大哥,你可真不夠意思,獨自在這裡喝酒,外面的爛攤子都丟給我一個人收拾。”畢涵虛不客氣地撈起莫軒桌上的一罐烈性高梁,卻被莫軒夾手搶過,“這些酒是我的,要喝自己去拿!”
“噴噴噴”畢涵虛忍不住搖頭,唉,真是歹命啊,剛剛救了驚喜過度的二哥,又得趕來搭救爲情傷風感冒的大哥,居然他還這麼不客氣,“我說老大啊,你就算有什麼難言之隱,難訴之情,也用不着這個樣子吧!”
“少噦嗦!”莫軒仰頭灌下一罈烈酒,他現在只求醉成不省人事,好忘記那個令他心痛神傷的倩影。大半年來他苦苦追尋卻總不見伊人芳蹤,長久的思念令他身心俱疲,若能長醉,是不是就可以絕情忘情?
何況今夜是結義二弟的大喜之日,縱使濫飲也有絕好的理由。
再度飲下一罈烈酒,堅韌的神經終於屈服在酒意之下,他推金山倒玉柱地撲在桌上,猶自喃喃喚着:“冰……你……在哪……裡……”
畢涵虛咂咂嘴,那位沈姑娘真是高竿,不費吹灰之力就整得大哥如此悽慘,看看,鬍子拉荏,頭髮凌亂,衣衫落拓,神形憔悴,狂醉濫飲,七分不像人,十分倒像鬼!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敢相信這就是往日那個英朗瀟灑,俊逸超脫的大哥。
看來情之一道,果真害人不淺,三兄弟已經“陣亡”了兩個,但願他會比兩位兄長幸運一些。想起薩家那磨人小妖精,畢涵虛不禁苦笑,幸運嗎?……真是天知道!
“喂,醒一醒!”畢涵虛大力去推醉如爛泥的莫軒。春衣千交待萬交待要掐準時間,再晚就沒戲了。
“唔……冰……”莫軒咿唔一聲,又接着會周公,根本不甩他。
這樣可不行,若完不成春衣交待的任務,不等她來砍,自己乾脆先切下腦袋雙手奉上算了。“起——來——”畢涵虛卯足力氣衝着莫軒的耳朵大吼。“唔……走開……”莫軒鐵掌一揮,拍蒼蠅一樣把他揮向牆角。“睡睡睡,老婆都要沒了還睡!”畢涵虛火大地出去拎了一桶冰冷的井水,照準莫軒劈頭蓋臉地澆下去,叫你還睡!
被這深秋的涼水一潑,莫軒就算醉得再厲害也得清醒了,“你幹什麼!”他看着渾身上下溼答答的衣服,眼中冒火,大有“說不出理由我宰了你”的架勢。
丟開木桶,畢涵虛慢條斯理地道,“我剛接到消息,東城外有一夥強盜正在打劫一位孤身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