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客棧,偏院,樹影婆娑,風輕雲淡。滿桌美食。
硬着頭皮,噙着眼淚,嚥下去半個饃饃。元順默默點頭,暗自誇獎:好樣的,能屈能伸,能夠超越自己,能成大事。回去講給爹孃聽,讓他們高興。
誇獎完畢,覺得牙牀生疼,滿嘴渣子,趕緊喝一口牛肉羹犒勞撫慰。
小風等老爺監視夫人告一段落,開口把這兩天自己的所見所聞詳細的說出來。
看老爺的意思,沒有把慄旬捕頭當做外人。
說到小河,說到岩石石壁,說道怎麼發現洞口,跌下雲瀑。自己拿出黃色礦藥,還是夫人想辦法分作兩部分,引起了天坑坑底老爺的注意。
驚心動魄,險象環生,慄旬忍不住放下筷子,一邊聽一邊搖頭嘆息。
真是難爲兩個小姑娘,爲了找尋他們的蹤跡,幾次都和死神擦肩而過。
小風講的活靈活現,元順聽得很投入,臉色陰晴不定,隨着她的講述,彷彿又回到了難以忘懷的那些日子。
掃興的是,林老爺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饅頭,放在元順碟子邊,說:“繼續吃。”
“唉,這麼好聽的故事都吸引不了你,”元順無奈的搖搖頭。不得不鼓足勇氣,繼續奮鬥消滅饅頭。
院裡邊永泰客棧老闆洪亮熱情的聲音響起:“林家老爺,有客人來訪。”
三個男子依次魚貫而入,走進院門,他們身量一般高,面容相似。
來者竟然是羅羅三勇士。
他們一言不發,大踏步的往裡走。
永泰客棧的老闆還在繼續招呼:“要不您在院子裡等等?”聲音有一點點焦急,來者態度挺蠻橫的。
“老闆,謝謝你,三位是我的朋友。就進來吧。”
小風說:“麻煩再拿四壺酒,添上幾個菜。”
真的是朋友相聚的模樣。
羅羅三勇士加個凳子坐下,桌子邊只坐了林昊竹和慄旬。
兩個小姑娘早已經躲進了東屋。
“會被發現的。”小風警告。
“就是被發現,他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畢竟外邊還有別人呢。”
“你倒是對咱們老爺很有信心。”
“你家林老爺畢竟是個男的,總得顧及面子,不相信他打人。”
“打人不必當着外人,外人不能住在偏院不走呀。”
元順小風已經刻意壓低聲音,不知道哪一句話惹的林昊竹不高興,他若無其事的往這邊掃了一眼,嚇的元順和小風趕緊把頭低了低。
仔細的打量羅羅三勇士,他們個子中等,面部線條硬朗,濃眉細眼,鼻孔細小。身材就像一塊鐵板。
三個人並排坐在林昊竹的對面。爲首的聲音沒有起伏的說:“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們有些事情要和二位商量。”
“請講。”林昊竹拿起筷子夾一口菜,又喝一口酒。
慄旬自覺端起酒壺,爲三位來賓斟滿酒。
三位坐得筆直,完全沒有吃菜喝酒共歡樂的意思。
“我們想和二位談一樁大有可爲的買賣,二位可以藉此平步青雲,大大的發一筆財。”話的內容很有誘惑力,但是說話的人面目生硬。
慄旬安靜的吃的菜,因爲說話算數的是林昊竹,代表着廷尉府。
“酒不錯,你們其實可以嘗一嘗,”林昊竹微笑着說,下一句話冷硬的讓人寒骨。
“我想不出來你們還有什麼油水。”
事情明擺着,他們不但丟失了硫磺礦,甚至死傷的一位兄弟。他們這一趟差事倒了血黴。
“據說林先生來自於京都的廷尉府,此話當真?”
“確實如此。”
“也就是說,您的主子捲入到中原帝國的爭鬥,據我們所知,雙方還沒有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所以我想林先生也需要得到強有力的幫助。”
別看這個羅羅人說話聲音聲調沒有起伏,但是用詞很精準,顯見的精通中土文化。
林昊竹笑而不答,又斟滿了一杯酒。他的態度很明確,明白說:“你們尚且自顧不暇,哪裡談得上幫助廷尉府。”
“人不可貌相,你也不能把我們當做一般人。”說話始終是羅羅人的頭目,另外兩個就像啞巴一樣。
“好。你繼續說。”
“我想看一看灰衣人給你的那些證據。”
“這可就奇怪了,難道不是你給他的嗎?”
“今年是我給他的。”
“而這件事情已經持續到第3年了。你是說今年有所不同?”
林昊竹想了想,招手示意拿出來。東屋的小風聽到召喚,拿着油布包進來。
油布包攤開在桌面上,打開,是幾張紙。
羅羅人並不看,手扶在紙上,輕輕捏了捏,說:“不是這些。”
“當然這不是原件,這是謄寫的。但是內容一模一樣,這點你可以放心。”小風解釋。
元順暗自後悔,剛纔累的就知道躺在地鋪上吃麻花,耽誤了好多事情。
羅羅人仔細的看着幾頁紙,三個人反覆的看。
過了許久說:“如果你們謄寫的和原件一樣,那麼你們的機會來了。”
慄旬問:“什麼機會?說的清楚點兒。如果打啞謎,吊胃口,你們可以走了。”
沒想到羅羅人真的站起身來。轉身準備離開。
小風有些着急,伸手攔住對方,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說,忙看一下老爺。
“因爲你們也不知道機會是什麼。”林昊竹冷冷的說,吩咐小風,“主隨客便,不許攔着。”
“我們能來,自然知道,你不用訛詐我們。”
“你們也不提條件。難道就只想幫廷尉府?我不相信天下竟有這樣的好事。”
羅羅人的頭目低聲說:“我當然有條件。條件就是。”
他從桌子上的油布中拿出一張紙,攤在林昊竹的面前,用手指着說:“你要幫助我解決這張紙的秘密。”
小風只用掃一眼就明白。古怪幾張紙中,唯一有殘損的。
殘紙和別的紙內容幾乎一致。都寫着:一日日寸土也,黃沙口。
只有有缺損的就是今年的紙張內容,並不完整,缺失了一個字。上面寫着:一日日寸土也。黃沙口的黃字已經成了一個窟窿。
慄旬問:“那你們先解釋一下這完整的紙,具體講什麼意思?”
三個羅羅人一起搖頭。
小風都氣笑了:“到底是你幫我還是我幫你?你們乾脆找上門來,是要硬搶嗎?”
慄旬也覺得納悶。
三個異族的勇士一進門就說能給對方幫大忙。想知道的卻是他們自己送出的紙。
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林昊竹緩緩的說:“你們稍安勿躁。把想讓我們知道的,告訴我們。當然我們覺得可以的話,也會幫助你。”
“條件是什麼?”羅羅人立起眼睛兇狠的問。
“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來證明,廷尉府的對頭有叛國之罪。”冷酷的話平靜的從林昊竹口中說出。
美麗的小院浮起濃濃的殺意。
林昊竹說話,一字一頓,面無表情。渾身洋溢着迫人的氣勢,即使慄旬見過無數的驚險症狀,不由得渾身一涼。
“這個自然。”三個羅羅人坐回原位。不知怎的三個人突然失去了兇悍的神情,連身子都塌了下去。
“起碼我們現在可以商量共同解決這件事。”
羅羅人講了一個漫長的故事。
在羅羅人的傳說中,他們是天之子,墜入凡間。老天爺沒有虧待這個可憐的孩子,答應他們重返天上,只要他們足夠努力勤奮。
重返天庭的美好願望,在每一代羅羅的人心中傳遞。
在凡間待的時間長了,他們懂得世事的艱辛,對於脫離凡俗有了更清晰的計劃。
在他們的傳說當中,凡間有一塊神奇的地方,上接藍天下連碧海。只要到達那裡,他們就可以順利的飛昇。
偌大天下,茫茫無際,談何容易?
所以他們需要錢,需要無數的錢,來支撐一次次失敗的尋覓。
所以他們需要權勢。有了權勢,就可以任意地翻檢人間的每一寸土地,尋找夢想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