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寒凜城-大坑底部】
閃魂臉上的青筋瞬間跳起,他把頭盔扶正,冷哼一聲,沙啞的聲音像是兩把摩擦的鈍器:“你們還愣着幹什麼?——趕快!離開這裡。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快逃!”
“爬不上去啊,魂將軍!石壁真的太高了!”
一個跑得比較快的士兵,站在那個猶如山峰一樣高聳的鞘壁下。他扶着冰冷的牆,絕望地回過頭,滿臉淚水。
“——廢物!”
閃魂怒氣衝衝地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士兵,拔起劍快步走去。
“鏗”的一聲,他用力地把劍朝石壁刺去,劍斷的聲音。
“可惡~,這種四面都是黑色壁崖的地形,真的無處可逃了嗎?”
閃魂把手裡握着的劍柄,沒有力氣地丟掉,震麻的右手忍不住地顫抖。
他的臉上在恐懼與憤怒的作用下,溢出密密麻麻的汗水。閃魂轉過身,看着那個拔地而起的半身巨人,咬了咬牙,然後又惡狠狠地看着那個處在巨人體內的乎爵督。
“這種人,爲什麼在一個月前沒有死掉!”
“踏..踏...”
乎爵督從巨人的包裹中走出來,臉色有些沉重。
不斷回籠又砰然爆炸的猩紅色業力,把他身體上的那件黑色連體衣鼓吹起來,進而在浮翩的落雪中甩出堅硬的如同刀割一樣的搖擺聲。他冰涼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高高的眉骨下瑪瑙石一樣精緻的眸子深處翻滾着力道萬鈞的殺意。
當乎爵督從半身巨人那暗紅色的腹部位置離開時,左手隨意地揮了一下。只見,巨人左手裡握着的那把插在凌伯雲腹部一處的由紅色煞氣凝結而成的巨劍,傾然拔出。
一瞬間,鮮血瀰漫。
“呃——!!”
凌伯雲眼前一黑,耳朵裡被一股高速震動的嗡鳴聲瞬間涌入,彷彿自己的整個身體瞬間陷入一個冰冷而充滿刺痛的海水裡,“嗡——”。他最後的意識,捕捉到的模糊畫面,也只是一團被揚起的幽綠色亮點像濺起的水滴一樣,將周圍的白雪,荊棘,岩石.....,全部淋成一片恐怖的絳紅色。
“——這就是.....【伊木巨人】的能力嗎?”
他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突然間,從一個叫做小腹上方一寸處的位置裂開了一道發着白光的縫,然後碎裂。
“不要再傷害我們的將軍!離他遠一點,你這個....怪物!”
有個體型瘦長的士兵做好了隨時被殺死的覺悟,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朝乎爵督砸去。
.....石頭扔出去沒多遠,沒有砸中目標。
“——我來!你說的沒錯。反正活不下去了,我們不會再逃了。就算死,我們也要和將軍一起捍衛神族最後的一絲尊嚴。來~,弟兄們,撿起石頭砸死他!”又有一個人撿起腳下的石塊
“說的大快人心,就用石頭!像這種怪物,怎麼能承受得起我們神族用來斬殺敵人的劍。現在,我們面前的這個男人,不再是對手,只是一隻擁有龐大力量的
怪物,理應人人得而誅之。來呀。砸死他!”
“好,放手一搏了。”
“我自己的命,早就在出徵前,獻給將軍了。傷害將軍,就是傷害我!”
……
士兵的吵雜聲越來越大,漂浮在低空的石頭也越來越多。
乎爵督低垂着自己的臉,紅色的眼睛籠罩在一片冰涼的陰影裡。他一聲不吭地承受着那種想要撕碎他的目光和那些想要摧毀他的言語。
當越來越多的石頭飛快掠來,即將砸到他的時候,他用手臂下意識地擋在自己的眼前。與此同時,他身後的那個半身巨人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嘁嗚——”
巨人隨意的一個動作,哪怕是呼吸,都會把那層籠罩在巨人身上的紅色煞氣,像風暴一樣揮舞起來。“砰”的一聲悶響,所有的石頭瞬間碎成了齏粉。
“--可惡!!”
士兵們的臉全都像扭曲了一樣,拉長地做出一種掃興的表情。
“沒砸中呢。”
“是呀是呀,全指着身後那個發光的東西給擋下了,像弱爆了的烏龜一樣!”
“烏龜?不不不!這個比喻不恰當。至少要用一個畜牲的名字才行。”
那個皮膚白淨的,叫做小五的士兵對身旁那個體型略胖的士兵,擺擺手。
“——什麼畜牲是用殼來保護自己呢?....鱉嗎?”
說着,皮膚白淨的小五,身體做出一個認真思索的舉止。
“小五,你說的不對!”
剛纔那個被他否定用詞的胖士兵,擠着小小的眼睛看着他。
“畜牲,是與禽獸並列的家養動物,既能吃又能被人吃。像豬呀,牛,羊這種肉多的。.....鱉,這個東西,很少有家養的,而且能吃的肉不多。對吧?”
胖士兵笑眯眯地徵求旁邊一個士兵的意見,那個士兵看着眼前這個嘴角流口水的胖士兵,白了他一眼,說:“省省吧,朱哥。你說的那是食物。不過....,畜牲在很大的程度上也都是食物。話說回來,現在是討論這種事的時候嗎?——這場戰爭一時不結束,那人一刻不死,我們就別想吃飯。”
其他人,聽過後,譁然大笑。一陣笑聲漸漸變淡之後,衆人又恢復了戒備。
他們鋒利的眼神,從那個緊縮的充滿刺光的瞳孔裡帶着一種鄙視與噁心投射而出,像鐵釘一樣紮在他的身上。
乎爵督不說話,繼續維持着那個微微低垂着臉龐的姿勢朝凌伯雲和風盡塵二人慢慢地走去。他身後的巨人也做着同樣的動作。因爲巨人從腰部以下就沒有東西,所以半個龐大而健碩的軀體像滑動的山丘一樣跟在乎爵督的後面。
“不是說過了嗎?請你這隻怪物不要再靠近我們的將軍!”
“好吧。——快點縮回你的殼裡,滾回去吧,.....烏龜怪物!”
想不出畜牲名字的小五,索性就用烏龜加怪物這個詞。
小五罵完之後,又陷入了沉思:“嗯~”。
他兩
根手指捋着自己沒有一根鬍鬚的下巴,開始在一旁低喃,整個人一副追求完美的表情。
“哎——,”小五猛然拍手,一臉大寫的完美,“說到滾,你應該滾到那個叫什麼雪的女人那裡,去守她的孤墳。爲什麼呢?你想呀,那女人死後,一定在地獄裡寂寞的想要再死一次吧。大夥兒,你們說對不對呀?”
“哈哈~”
面相白淨的小五被自己鑽研出來的智慧成果,弄得開心極了。笑完後,他便撿起腳下一塊巴掌大的黑色岩石。
“看我的準頭,走你~”
旁人隨聲附和:“好樣的!小五。”....“乾的不錯嘛,新來的!”
一塊石頭又被丟了起來,在混濁的風雪裡一閃而過。
模糊的白光下,乎爵督微微低垂的臉,瞬間浮現出一層稀薄的冰冷。彷彿那是一把拔出鞘來的森然刀鋒。
嗖——,尖銳的石頭,從空中快速地掠過,帶着一定特有的重量,落下一塊黑青色的瘀血刺痛地砸在他的臉頰上。
乎爵督光滑的臉頰被石頭鋒利的邊沿瞬間劃開一道口子,溢出幾滴汨汨流動的鮮血。鮮血順着口子流下來的同時,他卻彷彿沒有知覺般,繼續緩慢地走着,只是在嘴角的位置擠出一道好看而又廉價的微笑。
城門口的赤狐勃然大怒,它咧着嘴,露出一排森然的獠牙:“——我看不下去了!明明是弱者,卻仗着集體破罐子破摔的覺悟,拋開道義,裝出一副無所謂,甚至是掌握真相的樣子。是意識到自己的微茫與渺小,然後選擇責怪世界並墮落嗎?”
“——若是這樣的話,那你們這羣人.....可真該死!”
說完,赤狐便像一陣火紅色的熱風一樣急速地跑到坑洞的邊緣。
“哧——”
它在那條黑色的如同被利器切過一樣的壁崖邊緣停了下來,鋒利的爪子在岩石上劃出幾條黑色的深痕。
赤狐眉頭緊皺,怒氣衝衝地注視着坑底的一切。
它的眼睛裡流轉着像是龍舌蘭盛開一樣的鋒銳的光芒,彷彿有着一股壓倒一切並摧毀一切的霸氣。
看着在坑底緩慢移動的乎爵督,無動於衷,赤狐粗壯的脖子上瞬間爬滿了欲漸充血的筋脈。終於,它近乎咆哮地怒吼起來:“爵——,獅子怎麼可以被野狗欺負!我來替你殺了他們!”
“弱者沒有任何的資格數落強者,只有不甘心地被強者抹殺掉。.....保護了整個寒凜城的你,劍芒染下了一個人的丁點兒鮮血,又算的了什麼!你沒有做錯。你等着,就用一瞬間,看我殺光他們!”
乎爵督擡起頭來,那幾滴滑動在傷口邊緣的鮮血便匯成一行,順着他白皙的臉龐,停流在他柔軟的耳垂上。他直勾勾地看着赤狐,森然一笑,沉聲說道:“他們說得對,我的確是一隻.....怪物。不過~,三叔你說的也沒有錯。”
在這個時候,一縷蒼白的月光穿過頭頂密麻的雪片和空氣裡不再黏稠的霧氣,照在乎爵督的臉上,讓他顯得孱弱而難過,整個人都瀰漫出一種一擊即潰的脆弱美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