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還是不夠聰明
蕭北珩站在高坡上，把玩着手裡的長弓，看着眼前熊熊燃燒的村落。
“林魁，這種事情蕭濯也常常做的吧，”他轉過頭看着林魁。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這笑容在林魁的眼中，早已再熟悉不過。
每當主子沉醉於殺戮的時候，他就會露出這種笑容, 毫不掩飾。
對蕭北珩的提問，林魁很想回答不是。但在心裡斟酌了一下，還是回道：“是，蕭濯也做過。”
蕭北珩正在興頭上，他並不想掃了主子的興致。
就他所知，蕭濯雖然在征伐北狄時行事作風殘酷, 卻從未像蕭北珩這樣毫無理由地襲擊一個手無寸鐵的平民村落。
“他能令北狄聞風喪膽, 根源就在一個狠字上面。”蕭北珩將弓交給身邊的軍士，有些興奮地搓着手掌, “直到今天我才體會到，掌控一個人的生死，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興奮的。”
林魁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之前的蕭北珩只是一隻池塘裡的幼鱷，吃魚爲樂。現在的蕭北珩似乎在成長，魚的血腥似乎已經無法滿足他了。
每一次他對手下的侍女家僕施以酷刑甚至殺害，他幾乎都在現場親眼目睹。
蕭北珩將長袍下襬一撩，雙膝下跪：“我知道你一直告訴我要以仁義爲先，若是我淨打敗仗，那又有何用。再說北狄只是外族，死多少又有何干。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下跪一個時辰自罰。”
蘇茉不待他說完，便轉過身快步走開。
“你怎麼來了？”蕭北珩瞬間收起臉上的笑容, 看了夏蘭一眼。
“這麼說你很有道理了？”
“不會，夏蘭只是下人，你是她的主子。”蕭北珩握住蘇茉的手道，“這點我要是還不明白，我就不配當世子了。”
“不是和你說過了麼，我們在涼州遇到她一個遠房親戚，我便成人之美……”
“所以啊，一定要跟着你才行。你對待下人太苛刻了，這樣可不好……”
夏蘭倒退一步，深深地低下頭去，正要開口說話，蘇茉已擡起手攔住她，對蕭北珩道：“是我堅持要來的。”
西涼王尚未覆滅，靖王在一旁虎視眈眈，蕭濯正火中取栗。等蕭北珩到了那裡, 好戲纔算真正開場。
蕭北珩的勝率在九成九，蕭濯不可能有任何機會。只要是個明智的謀士都該做出正確的選擇。
一功將成萬骨枯，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連唯一可以倚靠的太子蕭濯都廢黜掉，弄得父子間形同仇敵，這樣的皇帝怎能長久。他目前還能安安穩穩地坐在帝位，還是齊王靖王礙於名分沒有動作。哪天永德帝做出愚蠢舉動，那便是他倒臺之時。
蕭北珩和他父親是不同的兩個類型。齊王從不虐待僕人，賞罰分明，治軍嚴謹。只是有時在關鍵選擇上猶豫不決，是齊王的一個缺點。而蕭北珩行事果斷，對局勢的理解透徹，把握機會能力強，卻殘忍好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人無完人……林魁曾私下裡這樣安慰自己。
說完不待林魁迴應，便跑向蘇茉，伴在她身邊軟聲細語解釋。
“哦，茉茉你有所不知，”蕭北珩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火海中的村落，“這個北狄村落爲北狄軍隊供應糧草，我不過是順手爲父王出……哎，你等等呀。”
“不過冷霜到底去了哪裡，我還想見見她。”
蕭北珩轉頭對林魁道：“我去哄她，你暫時替我處理後面的事情。”
聽到這句，蘇茉臉上方現出微笑，又說道：“你可不許懲罰夏蘭，像你對待冷霜那樣，把人家趕走。”
蕭北珩有很多優點, 唯一的缺點就是殘忍了些, 大概也是源自他對蕭濯的崇拜。只要他對手下足夠好，殺些無關緊要的人又能怎麼樣。
“他們爲北狄軍隊供應糧草，若是留着他們，我們大燕兒郎在作戰時要死更多的人，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茉茉你聽我說，我是爲父王解除一個隱患。”
蕭北珩不止有野心，也有手段，是目前最有能力的年輕一代。蕭濯是個能和他抗衡的人，卻有心無力。現在蕭濯投身西涼王，顯然也是有所企圖。蕭北珩可不會遂了他的心願。
他既然選擇齊王，自然就會容忍他兒子的缺陷。只要蕭北珩能帶給他夢想中的功名。
蘇茉擡起頭道：“你不明白，我擔心的根本不是這個。”
“爲什麼你不明白呢，”蕭北珩見車內已無外人，“我爲三軍統帥，要考慮的是整個戰事，只要是對我有利的事情我便要去做，不可能還去考慮北狄人的想法。”
目前他唯一期待的是蕭北珩能走多遠。
他發現自己不知道蕭北珩會用這五萬大軍做出什麼事情。
“又是面不改色地撒謊。自打我嫁給你，你都趕走多少侍女和家僕了，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有所收斂，若是讓你單獨出去，回到王府時必定少幾個下人。”
“在路上我教你什麼來，”蘇茉瞪着蕭北珩，臉上怒氣隱現，“你爲何要這樣做？”
“北珩。”一個冷冰冰的女子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蘇茉坐在座位上低頭不語，臉上怒氣依然不退。
“殺害百姓是解除隱患？”蘇茉一邊說一邊走，也不看蕭北珩。
兩人一路爭論上了馬車，車內的侍女見兩人的樣子，不待蕭北珩吩咐，立刻盡數溜下車去。
蘇茉伸出手摸着蕭北珩的頭頂：“你說錯了，我並不怕看見殺人放火。我怕的是你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終有一天會迷失自己。”
兩虎相爭，必有一死。
蕭北珩見她面色稍緩，立刻膝行到她的跟前，將臉貼在她腿上，溫聲道：
“茉茉，打仗本來就是殺人放火，我知道你們女子都是心地善良，看不得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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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我知道你是爲我好，”蕭北珩道，“我答應你，以後不再這麼做了。”
“這種地方不適合你們女子來。”蕭北珩露出關切的表情，走到蘇茉面前。
身爲蕭北珩的謀士，他曾心心念念讓自己的主子掌控大軍，以爲這樣就可以一展宏圖。現在齊王真的給蕭北珩五萬大軍，他的內心卻又感到恐懼起來。
“呵呵，這都讓你看出來了，真是瞞不過你。”
“茉茉你的擔心多餘了，”蕭北珩微笑道，“我從未如此清醒過。”
林魁和蕭北珩同時回頭, 看到黛眉緊鎖的蘇茉正站在後方, 侍女夏蘭陪伴左右。
蘇茉嘆了口氣，不再多言。對蕭北珩道：“北珩，我只是你的夫人，不該多嘴。行軍打仗這方面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便是。”
天下有資格爭搶帝位的，無非是靖王和齊王兩家勢力。至於永德帝，他林魁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在車廂外的夏蘭，明知道自己不該偷聽。還是聽到了這段對話。
世子妃很聰明，卻還不夠聰明。她自以爲看透了蕭北珩是什麼樣的人，其實只是瞭解了蕭北珩的三分真實而已。
她不敢將冷霜已死的消息告訴世子妃，若是那樣，她也難逃一死。
那個北狄男子說的不錯，蕭北珩是個惡魔。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她的思緒，軍士的聲音遠遠地響起：
“世子殿下，有一封來自廢太子妃沈月晞的求援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