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看着高靜姍的屍體，我喉結不斷髮出咕咕聲，原本捏得緊緊的拳頭變得軟弱無力，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力氣，啪嗒一下子跌坐在牀沿邊。
高靜姍的屍體，距離我只有幾十公分，血腥味鑽進我酸溜溜的鼻腔，淚水便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爲什麼！？”我繼續無力的問着老太婆，她爲什麼要裝死？她爲什麼要殺死高靜姍？她爲什麼是校園犯罪集團的老大？她爲什麼明明知道我假裝暈厥還要出現？
太多太多的爲什麼，反覆的在我嘴裡唸叨：“爲什麼？爲什麼？”
老太婆的面容還是那麼慈愛，但是她再也給不了我親人般的溫暖，那種往常一般的微笑，在我看來突然變成了獰笑。
老太婆走到我跟前，輕輕的蹲在我身旁，用一種憐愛的目光看着我，柔聲道：“小飛，沒有那麼多爲什麼，以前我怎麼教你的？婆婆告訴你，每一次出任務，千萬別問爲什麼？這個世界上不需要爲什麼，只要你拳頭夠硬，那就是所有爲什麼的理由。”
我緩緩擡起頭，道聲是嗎？以前我也沒有覺得老太婆這樣教育有什麼不對。可是今天，高靜姍死在我面前，她臨死前不可置信我會欺瞞她的那種眼神，讓我悲痛欲絕。
真的，也就是在那時候開始，我覺得老太婆很多理論都是在強詞奪理。只要是人活着，就有因果循環，就有很多的爲什麼？
“是的小飛，你不用太爲高靜姍死亡難受，現在婆婆活過來了，你是不是應該更加開心啊。好啦，像個男子漢般的站起來，讓婆婆抱抱你！”老太婆說着話，伸出雙臂朝我抱來。
她抱我這一幕，十三年間發生了無數次，可是唯有這一次，我伸出手把她推開，我說：“從現在開始，你不配再抱着我，真的，你不配！”
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麼樣的，但是我卻看到老太婆的臉一陣子扭動，隨即她的眼神變得很空洞，她緩緩道：“難道，高靜姍在你心中比養育了十三年的婆婆還要重要？”
我咳嗽了好幾聲，望一眼死都不閉上眼睛的高靜姍，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譏諷老太婆，我淒厲一笑：“看看高靜姍吧，鮮活的一條生命就這樣隕落，她早前是你的人吧？可是，你又把她當人了嗎？高靜姍和我一樣，不過是你身邊的一條狗，對吧，王八蛋！”
王——八——蛋！
我一字一字的把這三個字狠聲念出來，我的右拳又開始緊緊的捏合在一起。是的，在某個層面上，我和高靜姍是一路人，都是被老太婆利用的走狗而已。
“什麼十三年的養育之恩，都是騙人的！”我聲嘶力竭的吼叫着，發泄着心頭的憤怒。
老太婆不說話，好像看着一個陌生人一般的看着我，喃喃道：“你變了，彭飛，你變了！”
我嘲諷一笑：“是的，我變了，我再也不會是你的走狗，因爲我懂得什麼是感情，而你不懂。”
“是嗎？我不懂感情，哈哈……”突然，沒有任何徵兆的，老太婆擡頭狂笑，她額頭上的皺紋爬滿，看着天花板笑得渾身亂顫。
她說：“我要是不懂感情，又怎麼會有今天，我要是不愛上他，我又怎麼會變得如此喪心病狂。”
是的，她喪心病狂，她建立了校園犯罪集團，讓高靜姍成爲她的棋子。她撫養了我，讓我成爲她的賺錢工具。在老太婆的世界裡，身邊的人都不過是配角而已，她纔是真正的主宰。
深呼吸一下，我艱難的左手撐地，右臂延伸到高靜姍胸膛上，看着她已經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我的內心又抽搐了一下。隨即，我閉眼把那把血淋淋的匕首抽了出來。
我分明聽到了鮮血濺射的聲音，可是那一刻，我的心卻沒有多痛，換來的是一種堅定的復仇心態。
我要用手中的匕首，讓老太婆真正去死，然後……我自殺謝罪！不管什麼原因，畢竟老太婆養育了我十三年。
孫雯？蘇媛媛？你們不會怪我的，對吧？
手中捏着匕首，我的呼吸變得很艱難，自殺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從今往後，我會和深愛着我的兩個女人說再也不見了。很多時候，她們倆只能在無盡的思念中回味着我們的點點滴滴。
“彭飛，你想殺了我？”老太婆不再仰頭狂笑，她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是的，殺了你爲高靜姍報仇，爲你把我當條狗使喚十三你的欺辱復仇！然後，再爲報答你的養育之恩自殺！”我猛的睜開眼，用野獸一般的淒厲眼神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太婆。
她的嘴臉，突然變得是那麼醜陋，不管她現在老淚縱橫，也沒有轉變我對她的看法。
“婆婆現在老了，即使你受傷的情況下，也打不過你。你要殺婆婆，我等死就好。但是彭飛，在殺我之前，你就不想知道你心頭的那些爲什麼嗎？”
老太婆太懂我了，即使我已經抱着同歸於盡的想法，可我還是想知道爲什麼她要這樣做。
“十三年前，我領養了你，那時候你是個孤兒，才六歲……”老太婆雙手撐着地面，整個身軀依靠在牀邊，開始了對往日的述說。
我沒有打斷她講述十三年間如何的養育之恩，那本身就是真實存在的。曾經，我爲這些事情而感動，我覺得雖然自己剋親命，但終究有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慈愛老太婆愛着我。
可惜，這一切都是假的，老太婆養育我，只爲指派我去幫她完成各種各樣的任務，換來大筆大筆的金錢。
“一個月前，我記得清清楚楚，那一天下着大雨，我就要死了，和現在一樣，就要死了……”老太婆講到了一月前她‘死亡’那一晚上的情況，那時候我哭得可慘了，感覺天都要塌下來。
正是那晚上，我答應老太婆去找老校長，幫她完成所謂的遺願。從此，踏上了一條我都無法想象的道路。
這條路上滿滿都是情意，在這條路上，我遇到了孫雯、蘇媛媛、舒婭、黃建強、侯韶輝、崔連福、劉倩、黃瑩、小弟小妹、還有死亡的高靜姍……
隨着老太婆的講述，我的腦子裡也浮現出這段時間的種種遭遇，我覺得正是在一中的這段時間，才讓我感悟到什麼是感動，什麼是愛情和友情。我並不孤單，真的，我身旁有着那麼多可愛的人羣，我不孤獨！
老太婆突然嘆息一聲，抹着老淚輕聲道：“彭飛，知道爲什麼我要建立校園犯罪集團嗎？”
來了，第一個爲什麼來了，在她回味了我和她共同走過的十三年人生之後，她開始談及了正題。
我沒有答話，直視着她。
她苦笑，繼續說道：“因爲我愛過一個人，也恨過一個人。正是這個人，讓我痛苦不已。他要是不愛我，就不該給我承諾，他是一個僞君子，他奪走了我的一切。爲了報復他，我建立了犯罪集團。”
“是老校長，對吧？”我想起了那個炎黃國第一教師，他的口碑和人品被傳頌、被謳歌，老校長就是天底下好男人的代名詞。
“是的，就是那個王八蛋，他禍害了我一生，我愛他也恨他。彭飛，我是有感情的，正因爲我有感情，所以我要在他最愛的一中掀起風風雨雨，我要他爲犯罪集團而整天懊惱……”
我的耳邊，傳來了老太婆再一次的狂笑，一個爲愛瘋狂的女人，哪怕是她已經老了，可是依舊會喪盡天良的做出很多壞事。但是，她沒有覺得這樣做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因爲她已經被愛恨情仇矇蔽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