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九世輪迴
毫無疑問。
寧奇第二關的表現沒有第一關驚豔，雖然連穿了九位最強道子留下的烙印，但最後一戰有些僥倖，只要那童顏少女多撐幾個呼吸，寧奇必敗無疑。
“界海無數靈界，這樣的天驕想必也有，不過，總算也是得了一個甲上的評價。”寧奇長呼一口氣，“若是我第三關再得一個甲上評價，應當可以得到真武殿的全部權限。”
他有些期待。
甲上已經是最高的評價，從前兩關的內容就能看出，很難。
以武界這些武聖的實力，即便是到了第二關，只怕第一位道子都打不過。
他轉頭又看了眼最後一位道子的虛影。
“仙元體麼……我記住了。”
這是第一位能夠讓寧奇也拼盡全力的同階者。
周圍場景在不斷黯淡。
寧奇屏息凝神。
便陷入到一處無限黑暗的空間當中，他的靈識，他的金瞳，全然失效，周圍的一切都無法感知。
他一直在等待那宏大聲音提醒第三關開始，但是一直都沒聽見。
正詫異間。
一束光穿過，周圍的黑暗逐漸退散。
一道洪亮的哭聲讓寧奇一愣。
“這……好像是我發出的？”
他心中震驚，駭然發現自己的身軀竟然再次變成了嬰兒，原本強大的肉身以及滔天的法力全部消失不見。
“是個兒子！兒子！我老何家的香火終於可以傳承下去了！”
一道欣喜若狂的聲音打斷了寧奇的思緒，周圍響起好幾道恭喜聲，也讓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他似乎……再次穿越重生了！
時光悠然而逝。
眨眼間就是六年過去。
山坡上，青草油油，一位小牧童悠哉躺在草地上放牛，嘴裡則是叼着一根折斷的狗尾巴草。
寧奇心中無比疑惑。
他分明記得自己剛剛通過真武傳承的第二關考覈纔對，怎麼突然間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爲了農戶之子，‘何耀祖’。
這六年時間裡。
寧奇，或者說何耀祖一直在思考着這個問題。
“我到底還在考驗當中，還是真的再次穿越了？”
不怪寧奇這麼想。
而是寧奇這一世已經是他第一百世重生，進而覺醒了滿級悟性，既然如此，再一次轉世重生似乎也不奇怪。
當然。
他也沒有就這麼相信，而是一直在找尋着破綻。
但他已經沒了通天的實力，也沒了逆天的悟性，只是有着宿慧的穿越者，在這個人吃人的封建社會的，年僅六歲的他甚至不敢有太過妖孽的表現。
甚至他隱約間覺得許多記憶都在遺忘，他已經不記得得漸凍症那一世的記憶細節，甚至在真武山的一些事情都在淡忘。
他沒有覺得奇怪。
凡人忘掉一些東西不是很正常麼，畢竟也過去了六年時間。
逐漸。
何耀祖發現，自己身邊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的父親何大牛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戶，上面則是還有三個姐姐，大姐已經嫁人，二姐和三姐則是在家中幫襯，近日裡二姐已經有媒人上門說親。
至於母親，在生下他半個月之後，就染病死去。
“看來我真的是再次重生了，可惜前世還沒能走出長生路，不知道仙器是何等強大，還有師父他們，不知道他們最終能否抗住山海界的入侵……”何耀祖有太多太多遺憾，但事已至此，他也無力迴天。
最終，他決定不再渾渾噩噩，好好過好這一世。
這一世雖然沒有逆天的悟性，但有着成年人智慧的他，改變家庭的命運應該不難。
他想起父親和三位姐姐對自己的寵愛，嘴角不由得露出微笑。
吐出嘴裡的狗尾巴草，何耀祖對天大吼：
“我，何耀祖，絕不甘於平凡！”
遠處老黃牛哞的一聲，似乎在迴應，牧童不禁捧腹大笑。
從這一天開始，何耀祖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他開始鑽營生計。
從周圍情況瞭解到，自己這一世乃是在一個封建王朝當中，至於自己的家庭，則是王朝最底層的農戶，一年到頭辛苦耕作，若是豐收了還好，交稅之後還能吃口飽飯，若是遇上天災，那就是十頓餓五頓。
一次偶然，他了解到了武者的存在。
“要改變命運，要習武！”何耀祖眼神堅定。
但一個農戶之子去練武，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先不說練武途徑，窮文富武四個字可不是鬧着玩的，光是練武需要的肉食就足以讓所有農戶望而卻步。
何耀祖沒有放棄。
他憑着超越同齡人的聰慧得到了同村教書老先生柳先生的認可，此後，開始認真學字習文，同時幫柳老先生打打下手。
慢慢地。
就有些人開始找上何耀祖來寫一些書信之類的差事，家裡經濟慢慢地好了起來。
村裡開始有人稱讚何家出了個人才，以後說不定會成爲大老爺。
何大牛鋤頭揮舞的更加有勁了，每天都笑呵呵的。
得益於何耀祖的存在，二姐的婚事也更加順利，最後竟是嫁給了一家屠夫——屠夫看中小舅子讀書寫字的能力，他不想未來自己的兒子也和自己一樣整日在案板上討活。
但實際上，屠夫已經算是過得不錯的職業了，每日多少還能夠沾點油腥。
何耀祖跟着沾了光，偶爾也能吃上一頓肉了。
生活越來越好，他更加有奔頭了。
他已經逐漸淡忘了前世的記憶，只是偶爾夢中，有些想念那隨意出入青冥，隨手劈山的大法力。
時間一天天流逝。
何耀祖一天天長大，他的身軀更加壯實，他能夠做的事更加多了。
柳老先生已經徹底將他當做了衣鉢傳人，傾囊相授，曾經的何耀祖也想過，或許可以先學文，考取功名，以後經濟條件好了再習武，但柳老先生的一番話打破了他的幻想。
“嘿！秀才老爺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考的，都說寒門出貴子，你瞅瞅自己，算是寒門嗎？”何耀祖從柳老先生話語中聽出了絕望，看着那空洞的眼神他似乎明白了柳老先生爲何會一直待在村裡。
何耀祖看了看自己家那到了冬天就寒冷無比的木屋，徹底放棄了這條路。
窮文富武，但這個‘窮文’自己卻是連入場券都沒有。
何耀祖積累着金錢。
三姐也出家了，嫁給了一位鐵匠，也算是嫁的不錯了。
很快。
何耀祖十五歲了。
柳老先生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去世，他成了村裡新的教書先生，他攢錢的速度更快了。
這一天。
何耀祖看着老邁的父親道：
“爹，我要練武。”
何大牛一驚，而後顫顫巍巍勸道：
“兒啊，我知道你志向高，但我們這樣的人家是練不出來的，你是有本事的孩子，只是爹沒本事對不住你，沒給你打好基礎，聽爹的話，把這個心收起來，如今家裡的日子越來越好了，改天爹就去給你物色媳婦，以後好好培養下一代，一代更比一代強，好嗎？”
看着父親那希冀的眼神，何耀祖心中一軟，但最終還是堅定道：
“爹，我還是想習武，讓我試試。”
何大牛接連嘆氣，欲言又止。
最終，他還是轉身進屋拿了一個錢袋子出來，他放在何耀祖身前，嗡聲道：
“爹沒本事，只能幫你這麼多。”
他彷彿失去了什麼信念一般。
何耀祖看着何大牛佝僂的背影，眼眶發紅，他更是堅定內心，要出人頭地，不讓自己父親失望。
幾日後。
三位姐姐不約而同回了孃家。
一家人其樂融融，彷彿回到了小時候，何耀祖無比開心。
飯後。
三個姐姐彷彿商量好了一樣，一人給了何耀祖一個荷包，之後就鼓勵地摸摸何耀祖腦袋，就笑着離去。
何耀祖抓着手中的三個荷包，手臂青筋爆起。
前世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他有時候在想，那或許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成爲武者，改變命運。
在他十歲那年看見兩位武者戰鬥輕飄飄帶走幾條人命之後，這念頭更加篤定，他不想那般無力的死去。
幾日後。
何耀祖出發縣城，他已經打聽清楚，只要十兩銀子，就可以在黑虎武館學武。
交了學費。
何耀祖如願以償開始練武。
但讓他失望的是，他的天賦很一般，按照李師兄的說法，如果有充足的資源供應，或許能夠小有成就。
可資源足夠？
起碼得幾百兩銀子。
這對何耀祖來說無疑是天價。
濃濃的絕望感讓他窒息，但他不放棄，只是埋頭苦練，他相信天道酬勤，可是很快，他多年積累的銀子就因爲買湯藥而急速耗盡。
何耀祖失魂落魄。
若是沒有湯藥，以他的天賦前進一步都得耗費海量時間。
而且多年積累也會毀於一旦，一想到父親那絕望失落的眼神，他就心中一顫。
李師兄找到了他，笑聲中帶着一絲絲誘惑：
“有沒有興趣做個交易？”
從那以後。
何耀祖成爲了黑虎武館見不得光的黑手套，什麼髒活見不得光的事情都幹，以此來換取武道前進的湯藥和秘籍。
時間一日日過去。
何耀祖已經徹底忘記了前世的事情，他只是偶爾做夢的時候能夠想起只鱗片爪。
這一年，他二十五歲了。
武道終於小有成就。
何大牛已經無比年邁，現在雖然不用再務農，但早年耕種留下的積勞還是讓他身體不大好，何耀祖找來一些藥石也不是很管用，不過他很開心，自己的兒子有出息，已經是人上人的武者！
十里八鄉誰不羨慕他何大牛有個好兒子。
而三個姐姐的日子也過得很好，在夫家的地位不錯，不會被欺負。
唯有一點讓三個姐夫心中暗暗不滿。
那就是他們提出自己的孩子想跟隨何耀祖練武的時候，都被拒絕。
但在其他地方，何耀祖又一直幫忙，再加上他武者的身份，才維持着某種平衡。
他們自己不知道，何耀祖是不想自己的外甥步入自己的後塵。
這麼多年。
他無時無刻不想脫離黑虎武館的掌控，但是已經越陷越深，他知曉了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也知曉自己遲早會惹禍上身，因此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娶妻，這一點也讓何大牛和三個姐姐很是着急。
這一日。
何耀祖走在回家爲父親祝壽的路上。
如今房子早已不是當年的木屋，三進的大院子讓村裡的農戶無比羨慕，而何耀祖在城裡也另外購置有房產。
剛剛走進院子。
何耀祖就瞳孔猛縮。
十幾顆頭顱滾落一地，就像是一個個開了口的大西瓜，等到認清楚那頭顱面容之後，他雙目充血，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聲。
這些頭顱不是別人，竟然是他的姐姐姐夫們，還有他們的孩子。
何耀祖癲狂了。
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我建議你淡定點。”
李師兄竟然也在。
何耀祖低吼道：
“爲什麼？”
他不甘怒吼，但不敢輕舉妄動，李師兄手裡抓着何大牛，何大牛雙目呆滯，仍然沒從這慘禍中回過神來。
“怪只怪你知道的事情太多，有人需要你的腦袋。”
何耀祖知道，這是要推自己出去背鍋了。
“要我的命你來拿就是，爲什麼要禍及我的家人！”他雙目欲滴血。
李師兄輕笑：
“誰知道你是不是跟別人說過，所以不好意思咯，師兄弟一場，不要怪我不給你機會，你自己自殺，我留你老父親一命，說到做到，反正他也沒幾年好活，我可以給他養老。”
說着，他捏緊了何大牛的脖子，何大牛痛苦搖頭，但是面色越發醬紫，眼看就要一命嗚呼。
何耀祖恨欲發狂，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衝出來，看着父親痛苦的神色，他終於還是選擇放棄了抵抗。
“我答應你。”
低沉的聲音讓何大牛老淚縱橫，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就此死去，不要拖累兒子。
李師兄大笑，踢過去一把劍。
何耀祖顫顫巍巍握住劍。
倒轉。
劍尖對着心臟。
他面色悽然：
“爹，孩兒不孝，或許孩兒當年不該習武。”
何大牛隻是不住搖頭。
何耀祖眼神逐漸堅定：
“你說到做到，不然我化爲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一刻，二十五年來所有的經歷都在腦海中不斷回放，其中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曉。
他閉目，猛然用力。
長劍就要穿透自己的心臟。
但剎那間。
時空都靜止了，何耀祖只覺得腦海中某物終於衝破而出，那一縷劃破混沌的靈光驅散了一切迷霧，無數塵封的記憶如山呼海嘯一樣爆發而出。
何耀祖愣在了原地。
那靈光……是他上一世剛剛穿越至武界後出現，而後讓他覺醒了滿級悟性。
如今再一次重現。
“武界？對，武界！”何耀祖眼睛越來越亮，他想起了一切。
李師兄有些不安，何耀祖的狀態讓他有些莫名的驚悚，他怒吼道：
“何耀祖，你還在等什麼！”
何耀祖卻是緩緩起身，他眼神複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停留在何大牛身上，又看着自己佈滿老繭的雙手：
“原來……這纔是第三關的考驗麼……”
何耀祖，不，寧奇終於明白了一切。
所有的記憶全部復甦。
那靈光斬破了一切迷惘。
他知曉了，自己根本就沒有轉世重生，而是不知不覺中就進行了真武殿第三關的考驗。
“這一關，考驗的是意志。”
“真難啊。”寧奇發自內心感慨。
李師兄正要怒吼，強烈的不安驅使他想要一劍斬斷何大牛的手臂來威懾寧奇，但他驚駭發現，自己身軀已經徹底僵住，寧奇的眼神讓他陌生，乃至恐懼。
寧奇淡漠地看了眼眼前的李師兄，輕輕揮手，李師兄就化爲一片齏粉，不留一絲痕跡。
他扶住何大牛，眼神有些複雜。
雖然已經知曉眼前的一切都是考驗幻象，但實在太真了，他也算是毫不保留地享受了二十五年的父愛。
“孩子……我家耀祖呢？”何大牛終於鼓起勇氣問道。
眼前的寧奇雖然還是何耀祖的身軀，但那氣質完全不一樣，他一眼就能夠看出這不是自己的孩子。
“耀祖……他是仙人轉世，現在功德圓滿，已經飛昇仙界了。”寧奇輕語。
何大牛眼中濺射出驚人的異彩。
“我家孩子成仙人了？好！好啊！”他激動的滿臉通紅，手舞足蹈，但勞累過度，短短几個呼吸就已經昏睡過去。
寧奇輕輕地將他放在牀上，又看了眼那熟悉的面容，低聲道：
“父親，再見。”
他心念一動，周圍的一切就如玻璃碎裂一般爆出密密麻麻的紋路，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得虛幻，他心底輕嘆，最終眼神徹底堅定起來。
“破！”
所有的一切都如潮水一般退去。
黑暗再次襲來。
等到寧奇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己又變成了一個嬰兒。
“一世輪迴不夠麼？”
他這一世是富商之子。
開局比上一世好得多。
這一次他很冷靜，像是旁觀者。
他看着自己娶妻生子，肆意浪蕩，最終在兒孫滿堂當中壽終而死。
他毫無波瀾，像是在圍觀另一個自己的人生，只是心底也多了許多感悟。
畫面破碎。
寧奇再次轉世。
……
一次又一次。
寧奇降生皇家，競爭過帝位；出生被遺棄，淪爲乞兒，最終寒冷破廟死去；也曾出現仙宗，被譽爲天驕，但在外出歷練之時被內奸出賣……
每一世都有不同的軌跡。
但寧奇心若磐石，毫無波瀾。
除了第一世有些許波折之外，其餘幾世都宛如上帝視角，在冷眼旁觀。
足足九世輪迴。
讓寧奇感悟頗多，他明白，這第三關在考驗心性，考驗意志，若是意志薄弱，只怕深陷其中根本無法自拔。
好在。
他已經將自己徹底‘摘’了出來。
第九世畫面再次破碎，寧奇原以爲黑暗會再次襲來，卻沒想到，久違的宏大聲音終於響起：
“第三關通過，評價……超越甲上，無法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