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罪後

這已經是被關進天牢的第五天,五天之內,沒有任何人審訊刑罰,宋小愛雖然覺得奇怪,但是感覺非常無力。

她這幾天一直在思索着幾個複雜的問題,當晚軒轅宸進入華濃宮,提出侍寢的要求,本身就是在聽了火玫瑰和玄電的話之後,對她的試探吧。而她不幸進入圈套,然後被他以一耳光欺騙被背叛之名,打入天牢。

不過仔細想想,這個罪名還是太單薄了點,即便是欺騙,也不至於惹得軒轅宸發這麼大的火纔是。可是一聯想起李貴妃和林貴妃的死,在宰相府勢力大幅度削弱,其他幾方勢力日薄西山,將軍府俯首的情況下,唯獨監察院這頭大猛獸,蟄伏在一旁,一點損失都沒有。這對於野心勃勃的軒轅宸來說,絕對是難以容忍的。而不幸的是,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宋小愛多多少少和監察院之間有那麼點理不順的關係,軒轅宸迫不及待要動一動監察院,卻一直苦於沒有好的契機,那麼她,就不可避免的成爲犧牲品了。

這事真是越想越覺得鬱悶,越想越覺得憋屈,她自己都無能斷定監察院是不是和她有着某種貓膩,軒轅宸就先下手爲強了,果然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啊。這份心思,已經讓宋小愛徹底心寒了。

如若可以,從今以後,她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往外逃,逃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和軒轅宸有任何關係,可是,她還有這樣的機會嗎?

……

因爲天氣逐漸變熱的緣故,牢獄中供應的隔夜食物味道都很奇怪,宋小愛又是養尊處優慣了,無論怎麼強迫自己吃東西始終沒辦法吞進喉嚨。而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從地溝裡打上來的,竟然還有着小蟲子,光一看就讓人覺得噁心想吐,哪裡還敢喝。

就這樣,五天以來,宋小愛都是不吃不喝,她餓的幾近虛脫,如若不是以前在崖底吃過輪迴之藻體質異於常人的話,現在估計早就餓死了。

饒是如此,她現在還是虛弱的很,一天到晚視線模糊,幾乎分不清白天黑夜,此時正是中午,可是她緊緊的蜷縮在牆角,身子瑟瑟發抖。

軒轅宸遠遠的就看到了宋小愛,一擺手,讓跟在身後的太監止住腳步,一個人朝着宋小愛所居住的牢房走來。

宋小愛睡着了,可是連睡夢中都惦記着吃的,一直在咿呀咿呀的說着外人聽不懂的話,軒轅宸在牢房門口站了一會,也沒見到宋小愛轉過頭來,眉頭一皺,大聲道,“宋小愛……”

夢中正在啃一隻雞腿,可是被軒轅宸這麼一喝,美夢馬上驚醒,化作泡沫,宋小愛的心思不得不回到現實。

她艱難的轉身,回頭,擡眼望向軒轅宸,看了老半天,纔看清楚來人是誰。而軒轅宸,則是嚇了一大跳,這是怎麼回事,不過短短五天時間,她怎麼就變成這樣子了?臉上幾乎都看不到肉,兩眼渙散無神,嘴脣乾裂蒼白,毫無神采,難道這幾天以來,什麼都沒吃嗎?

宋小愛嘿嘿一笑,“你來做什麼?想看我怎麼死嗎?恭喜你,很快就能得償所願了。”

軒轅宸的心腸不可謂不硬,可是宋小愛那一笑,顴骨高高~凸起,眼睛則深深的凹陷進去,還是讓他內心有一絲心痛的感覺,問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一直都沒吃東西嗎?”

“吃了,當然吃了……你覺得我像是那種會虐待自己的人嗎?而所謂的爲伊消得人憔悴更加不可能發生在我的身上,恐怕你這次來,要讓你失望了。”

軒轅宸臉色一青,低吼道,“宋小愛,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宋小愛低低喘息一聲,感覺餓的脫力了,連說話都是如此困難,可是在軒轅宸面前,她最痛恨的就是表現出自己柔弱的一面,雖然笑的比哭還要難看,可是她還是在笑,道,“怎麼是胡說八道呢,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難道人都快要死了,連說幾句真話的權利都沒有嗎?”

“放屁,誰說你要死了。”軒轅宸怒道。

“誰說?這還用說嗎?事實擺在眼前,這不都是住到天牢裡來了嗎?難道這不叫死,而是叫體驗生活……我說軒轅宸,你要不要來試試。”

宋小愛現在是了無牽掛,直接叫起了軒轅宸的名字也是一點壓力都沒有,可是軒轅宸聽着她調侃的語氣,臉色卻是青一陣白一陣,“宋小愛,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如果想死的話,你就早說,朕一定會成全你。”

“當然,您老人家伸一根手指就可以將我壓死了,我還能說什麼……不過呢,有件事情比較有趣啊,如果我忽然就掛掉了,你拿我來要挾監察院的事情,豈非就失去價值了。”宋小愛嘲諷道。

“砰”的一聲,軒轅宸一拳砸在牢房的門上,憤怒至極,隨即一腳踹開了牢門,走了進去,一把提起宋小愛,面目猙獰的道,“宋小愛,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秘密,趕快從實招來!”

“秘密,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秘密,只有你們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才會時刻覺得會被人算計。哦,說錯了,你本來就是小人一個,所以,你擔心被人算計也是正常的。”宋小愛癡癡笑道,可是體能正在急劇流失,大腦就像是被灌了鉛一樣,壓得脖子幾乎擡不起來,呼吸急促而短暫,隨時都會暈厥過去,可是這是她最後的機會,雖然只是動動嘴皮子,但是總比什麼都做不了,坐在這裡等死要爽利點吧。

軒轅宸的呼吸也是變得無比粗重,咬着牙,冷冷的道,“宋小愛,如果你不想死,就趕快將秘密告訴朕。”

宋小愛喋喋笑着,有氣無力道,“秘密,我纔沒那麼多秘密。更何況,就算真有什麼秘密,爲什麼要告訴你呢,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人都快要死了,平日的敬畏和害怕早就拋諸腦後,而軒轅宸,聽的宋小愛的胡言亂語,那是氣的鼻子都快要冒煙了,可是這個時候,看到宋小愛精神不濟,隨時都會暈厥過去的模樣,怎麼計較都沒有用,他最關心的還是關於監察院的事情。

監察院號稱是天下第一的監察機構,監察文武百官,可是卻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沒有任何的文章可做,所以,如果能夠聽到什麼秘密,抓住龔自閉的幾個痛腳,從而痛下殺手,那樣纔有推翻監察院,將監察院的權利收歸到手裡的可能。

所以他再次問道,“宋小愛,不要以爲你瘋瘋癲癲的朕就會放過你,不要忘記了,你還有家人,你還有朋友,朕知道你向來是注重感情的人,可是如若因爲你的緣故,而將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害死,這罪名,你可擔當的起。”

宋小愛眼神一凜,後背隱隱冒出一身冷汗,隱隱清醒一些,道,“軒轅宸,你想做什麼?不要以爲這些事情可以威脅到我。”

軒轅宸嘿嘿一笑,“朕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不要以爲自己死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你跟在朕身邊這麼久,自該瞭解朕的性子,朕說一不二,絕對不是在威脅你。”

“你……”宋小愛說的太急了,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可是這樣子,反而是更加清醒了,她一推軒轅宸,冷冷的道,“軒轅宸,你不要太過自以爲是,我知道你是想利用我,但是說實話,我和監察院並沒有什麼關係,當然這話你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可是,利用我的家人和朋友來威脅我,未免顯得你太過愚蠢,難道你在聽火玫瑰和玄電說起我的那個朋友的時候,他們沒有形容過他的武功嗎?你猜猜看,如果他殺入皇宮,你這條命,還能不能保住?”

“你……”軒轅宸臉色轟然大變,沒錯,當初火玫瑰和玄電在想他形容起那個人的時候,他就知道,那個人的實力,早就超越了當初在通天閣裡,一刀大殺四方的楚狂絕,而這樣一個危險人物,如果殺入皇宮,想要他的腦袋,還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你終於想清楚了。”宋小愛不屑的道。

軒轅宸神情冷厲,惡狠狠的道,“從來沒有人可以威脅到朕,宋小愛,你是第一個,卻也是最後一個。”

“我只是在好心提醒你,我死,可以;但是我的家人死,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宋小愛道。

“好,那麼朕,便送你一程。”手腕一沉,一把掐住了宋小愛的脖子,腰隙用力,竟然掐着宋小愛的脖子,將宋小愛給舉了起來。

宋小愛五天五夜沒有進食,早就虛脫不堪,呼吸短促,被軒轅宸這麼一掐,不過幾秒鐘,就只剩下出的氣,而沒有進的氣。

軒轅宸暴喝一聲,一把將她甩了出去,“宋小愛,既然是你自己尋死,朕又何必憐惜你。”邁着步子,大步走出了牢房。

而宋小愛,身子就像是斷線的風箏,“砰”的一聲,撞在了牆壁之上,渾身的骨頭就像是散架了一樣,而五臟六腑,也被撞得悉數移位,掉落到地上之後,不斷的吐血,一連吐了十來口,將體內的真元全部吐了個乾乾淨淨,再也沒有力氣支撐住身子,眼睛一沉,昏迷過去。

……

落雁城,一處不顯眼的客棧內。

溫冷和軒轅澈倚靠在欄杆上喝酒,而阿七則站在院子裡練劍,劍氣縱橫,大家之風伊然。連日來,在溫冷這位劍道宗師的提點下,阿七的武功修爲也是一日千里,扶搖直上。

“嚓……”軒轅澈手一晃,手中的杯子被捏了個粉碎。

他對自身的控制向來極好,可是剛纔一個恍惚,竟然沒有控制住。望着手中粉碎的杯子,他的表情一時無比怪異。

溫冷連日來和軒轅澈相處,彼此性情相投,就成了好朋友,此時一見軒轅宸神情怪異,就問道,“怎麼了?似乎心神不太安寧。”

軒轅宸點了點頭,道,“似乎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哪裡?”溫冷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犀利起來。

軒轅宸苦笑一聲,“應該是……陵城、皇宮。”

阿七長劍一挑,挑落一片樹葉,一隻雪白的信鴿被他挑在了劍尖上,今日已經練了將近兩個小時,貪多不化,也是休息的時候了。

他將信鴿足下的竹筒解下來扔給軒轅澈,道,“王爺,有陵城的信。”

軒轅宸一隻手接住,打開一看,然後雙手止不住的顫抖,就連臉上的肌肉,都在止不住的抖動。

溫冷自然知道修習沐春風心法之後,其心性和定力如何,可是軒轅澈今日的表現竟會如此奇怪,搶過來一看,然後他的臉色也是變了。

“果然,出大事了。”溫冷道。

阿七正在用冷水洗臉,聽到這話馬上蹦了過來,拿起那紙書一看,也是臉色大變,“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溫冷嘿嘿一笑,“陵城局勢本就複雜,而軒轅宸,早以不是之前的那個軒轅宸。”

“這話是什麼意思?”阿七性子單純,不解的道。

“一個爲權勢和利益矇蔽了雙眼的君王,是什麼事情都可以做的出來的。”溫冷道。

“我還是不明白。”阿七疑惑加重。

而軒轅澈則是擺了擺手,道,“溫兄,不必說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溫冷跟着站起身,拍了拍阿七的肩膀,這真是一個單純得可愛的孩子,他跟着軒轅澈,進了他的房間,留下阿七在原地發呆。

房間內,溫冷坐在桌邊,而軒轅澈則坐在窗戶邊。

溫冷轉動着手裡的茶杯,緩緩道,“你有什麼想法?”

“陵城太遠,鞭長莫及,但是我們這邊的事情,卻是要抓緊了。”軒轅澈道。

“殺恨無痕那個老怪物的事情,急不來的。”溫冷笑道。

“早晚都是要殺的……”軒轅澈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心緒複雜,“殺了,纔有時間回去。”

溫冷點了點頭,“雖然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也差不多了。”

“今天是初幾?”

“初八。”

“好吧,還有七天。”軒轅澈當即道,“七天之後,回陵城。”

可是,軒轅澈卻不知道,短短七天,就已經足以發生很多事情了。

而有的事情,早就變得無法挽回。

……

半夜的時候,被老鼠啃褲腿的聲音給驚醒,宋小愛睜開沉重的眼皮,身子動了一下……然後良久之後,再動了一下……藏身在她身上的蟑螂,這才紛紛四散爬開。

好在宋小愛不是什麼嬌弱的女人,雖然對老鼠和蟑螂無愛,卻也不至於見到之後會嚇得慘叫那種地步。

通過一個小小的通風孔,有一絲月光照射進來,因爲常年不見陽光的緣故,天牢裡的地板潮溼而冰冷,宋小愛蜷縮着,還是感覺到絲絲寒氣逼人而來,而身上本就不多的暖意,正在逐漸被抽空。

五天五夜沒有進食,身體的各項機能本來就面臨衰竭的極限,再加上被軒轅宸那麼一摔,五臟六腑移位,在吐了幾大口血之後,她的身體,就更加虛弱了,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這下是真的要死了吧。”宋小愛在心裡苦笑道。

一直都以爲,憑藉着自己作爲一個現代人的小聰明,死這個事情離自己很遠很遠,可是她終究是算錯了,她在現代是一個平凡至極的人物,對於政治上的事情,最多是讀讀政治課本,偶爾興趣來了,看看新聞聯播,或者買一兩份報紙看看。

可那終歸是一個她不熟悉也無法掌控的領域,正因爲如此,她纔會犯下一個愚蠢的錯誤,低估了軒轅宸的野心,也低估了軒轅宸爲了實現自己的野心而不擇手段的手腕。

“這個,或許是自己最大的遺憾吧。”宋小愛喃喃自語道。

自己一個穿越衆,就這樣活生生被玩死了未免太憋屈,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度穿越的可能,如果再度穿越的話,自己可要放聰明點,招子放亮一點,不要再犯這麼愚蠢的錯誤了……而以前看電視和小說的時候,人都是在會要死的時候才穿越的,自己快要死了,應該是有機會的吧。

腦海中一時各種記憶都洶涌而來,穿越過來之後,她本能的按照一個古代人去生活,對於那些現代的記憶,反而是越來越模糊,想了半天,竟然連自己父母的臉都記不住長什麼樣子了。而對於宋辛柏和宋氏,反而是記得清清楚楚。

哀嘆一聲,果然是人臨死前,這性情也變得格外的脆弱吧。

目前的這個姿勢實在是太彆扭了,這要是死了被人看到,指不定會怎麼嘲笑呢,宋小愛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保持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牆角,哆嗦着沒有一絲力氣的手,將衣服整理好,將頭髮梳理好,然後,閉上眼睛,等死。

……

宋小愛的身體機能本就衰竭到了極限,剛纔的醒來已經算是迴光返照的行爲了,宋小愛清楚自己沒辦法再活下去,所以此時,卻並沒有覺得死有多可怕,只是有那麼多的事情沒做,臨死前居然還是一個處女,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大大的遺憾啊。

血液的流動越來越緩,身上的溫度急劇流失着,腦袋越來越沉,就連臉上的神經,都逐漸失去了控制……死亡來臨,原來是這樣子的嗎?

可是忽然,吱嘎一聲,牢門被從外輕輕推開,一道人影,帶起一陣輕風,落在了宋小愛的面前。

那人伸手拍了拍宋小愛的臉,輕聲叫喚道,“娘娘,娘娘……”如果宋小愛是醒着的,一定會覺得這聲音無比熟悉。

可是她此時根本沒力氣睜開眼睛,她自以爲自己死了,陷入了假死的狀態。

來人扣住宋小愛的手腕,一股雄渾的真氣輸入過去,很快,宋小愛身上的溫度恢復一些。那人也不泄氣,從懷裡掏出一顆丹藥,嚼碎之後,用嘴巴,一點一點的餵給宋小愛吃掉,吃完之後,又從腰上解下一個小水壺,用嘴巴含上水,一點一點的餵給宋小愛。做完這一切之後,他飛速的點住了宋小愛身上幾處大穴,然後抱起宋小愛,輕飄飄有如一抹青煙,以肉眼難以企及的速度,飛快的從天牢裡消失不見。

這個晚上,陵城內外,一如既往的平靜,誰也不知道,這不過是皇后娘娘宋小愛失蹤,所帶來的劇烈震盪的一個前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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