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蘇雀問起來,臨近門口的一個婦人回答道,“小姐,二爺跟二夫人都在客廳等您呢。”
“恩。”蘇雀淡淡應了一聲便由老陳扶着朝客廳走去。
每走一步,心跳便快一分。
她始終記得,自己十歲時被蘇二爺趕出家門時,他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很多時候做惡夢,蘇雀都會被蘇二爺嚇醒,她不知道自己過了那麼多年再見他,會不會連話都說不出來。
當她走到客廳門口時,屋裡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小丫頭回家了?”
聲音比記憶裡要虛弱得多,蘇雀心裡默算,蘇二爺今年也不過是五十歲,可聽上去,他說話的氣息還不如彭遠翔那麼足。
腳步頓了頓,終於還是邁進了門。
客廳沙發上坐着一個滿頭白髮的男人,雖然臉上皺紋不多,可氣色十分不好,看上去像是積勞成疾的模樣。
蘇雀皺了皺眉頭,一時無法將面前這氣勢衰微的男人跟記憶裡那個打罵她的男人劃上等號。
思緒有些停滯,她呆呆地看着那個男人朝她笑了笑,又朝她招手,“愣着幹嘛?”
男人身旁坐着面無血色眼睛紅腫的王美華,跟前些陣子相比,這女人也顯得老了一些,雙眼無神地看着蘇雀,幽暗的眸子裡隱隱透着哀怨。
“二叔,二嬸。”蘇雀低低地叫了一聲,一瘸一拐地朝着他們走過去。
除了扶着蘇雀的老陳,屋裡一個下人都沒有。
豪華奢侈的房子此刻顯得格外冷清,蘇雀依稀記得給父親辦喪事的時候,這個家裡嘈雜得幾乎沒有她站腳的地方,可這個家真的歸她所有後,她竟覺得那麼空落。
“這腳上是怎麼弄的?”蘇二爺雙目裡透着慈愛,這讓蘇雀極不適應,她以爲回到這裡每天都會有人跟她冷眼相對的。
“蘇雀,你二叔問話,怎麼不回答?”王美華的語氣也比以前柔和了一些。
“哦,不小心扭傷了。沒什麼。”蘇雀回答的很冷靜,她發現無論這兩個人對她多麼親切,她的心裡依然充滿警惕與防備。
追殺、綁架……這些充滿了刀光劍影的詞跟看上去和藹可親的兩個人完全不搭界,可現實就是,他們曾經對她和秦飛樓這麼做過!
她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當做沒有發生。
“吃過午飯了嗎?”王美華說着便扭頭看向門外,似乎想要叫人,又想忽然想起了什麼,將視線收了回來重新落在蘇雀臉上,“呵……還想找人給你做飯呢,只怕現在這些下人都不聽我們使喚了。”
“我吃過了。”蘇雀看看王美華又看看蘇二爺,“二叔二嬸吃過了嗎?”
“恩。陳管家去接你之前都安排人給我們做了。”蘇二爺笑着回答,他一直目光柔和地看着蘇雀,就像在看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
可蘇雀並不覺得親切,她只覺得這種目光有些驚悚,讓她渾身發毛。
看來,血緣關係在她和蘇二爺之間一點都不奏效,她就算是親眼見了這兩個人的狀態有多麼可憐,她還是無法卸下心防。
“行了,既然人也順利回來了,也吃過飯了,那我跟你二嬸就先回房歇着,你也休息休息吧。”蘇二爺說完,王美華已經從沙發後面推出一輛輪椅來放到二爺跟前。
王美華雙手架着蘇二爺將他高大的身軀從沙發上硬搬到了輪椅裡,那樣子吃力極了。
坐在一側的蘇雀看的清清楚楚,蘇二爺這腿上是一點力氣
都沒有,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王美華一個人身上。
“二叔,您這腿……”
“嗨!在牢裡的時候摔了一次,連帶着發了一次腦血栓,這雙腿就這麼廢了。”蘇二爺坐在輪椅上熟練地轉了好幾個彎,像展示什麼成果一樣瞧着蘇雀,“你看,這輪椅啊就跟我的腿一樣,沒什麼不方便的。”
說完,蘇二爺又對着王美華笑了笑,王美華沒有理會,只是伸手推着他朝着以前的保姆房走去。
蘇雀不明白,這宅子裡頭那麼多空房子,幹嘛偏偏挑那個樓梯下的小屋住?
正要問,老陳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小姐,這輪椅的活動範圍只能在一層,我讓人給您把二樓的臥室整理出來了,您到二樓歇着吧?”
言下之意,蘇雀大可放心,二樓是絕對安全的。
蘇雀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望着保姆房那扇緩緩關閉的門微微發起了呆。
一想到當年他們夫妻兩個那麼不顧親情地將她掃地出門,再看到如今這兩個人收起鋒芒,在自己家裡都如此小心翼翼,過去的許多年裡,蘇雀都不曾想過自己的生活會有這樣的轉折。
此時,蘇雀心裡無限喟嘆,或許真有報應這回事?
忽然又想起了艾柔的那句詛咒。
如果真有報應,她和秦飛樓會有怎樣的報應呢?
就在蘇雀臆測她最終會有什麼下場時,秦飛樓卻在等着一份至關重要的傳真。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進秦氏總部大樓的總裁辦公室,秦飛樓背對着門口,雙腳搭在一隻真皮矮座上,單手撐着腦袋,姿態慵懶地讓人着迷。
大概誰也猜不出,秦飛樓的大腦正在這種懶洋洋的外表下飛速地旋轉着。
中午跟彭遠翔一起吃飯時,秦飛樓佯裝無意地問起了蘇雀的消息,儘管他的本意是想借彭遠翔的勢力調查他自己的身世,可一想到蘇雀在彭家,他就不由自主地打聽了兩句。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彭遠翔明明想要表現出一種蘇雀的事情與他秦飛樓無關的態度,可話裡話外都透着蘇雀必須嫁給他孫子的信息,如果彭遠翔真的覺得他們兩人無關大可不必這樣表露決心。
按理說,從昨天晚上的表現來看,彭遠翔是不知道他跟蘇雀的關係的,可直覺告訴秦飛樓,彭遠翔在有意隱瞞着什麼,或者說,這個老爺子在幫着蘇雀離開他。
但是查來查去都沒聽說彭遠翔跟秦城九有什麼聯繫,所以彭遠翔這麼做一定另有原因,至於是不是單純喜歡蘇雀想讓她做孫媳婦,秦飛樓表示深刻的懷疑。
“叩叩……”
敲門聲打斷了秦飛樓的思路,他擰了擰眉頭,轉過身來叫了聲,“進。”
“秦總,這是西班牙方面傳過來資料。”凌鏡抱着三本文件夾走到秦飛樓桌前,一本本攤開來介紹,“這是梅德賽斯從出生到小學畢業階段的身份證明,這是她小學畢業到大學畢業之間的履歷,這是留學回西班牙之後的資料。”
秦飛樓挨個翻了一遍,挑眼看向凌鏡,“做過鑑定了嗎?”
“做過了。”凌鏡翻開深藍色的文件夾從最後面抽出一張紙來遞給秦飛樓,“這是鑑定報告,所有材料蓋章真實有效。”
真實有效?
難道他是真的誤會梅德賽斯了麼?
一邊懷疑着,一邊翻閱着足有半個手掌這麼厚的材料,無論哪一份都證明這個叫梅德賽斯的女人簡直就是佛朗哥家族的一大驕傲,經濟管理類的高材生
、品學兼優、多才多藝、戀愛史居然還是空白……
“她那位雙胞胎姐姐的資料呢?”秦飛樓將文件夾推到凌鏡面前,即便不說話,凌鏡也知道,秦飛樓並不想看到這些。
或者說,這些東西不符合秦飛樓的預期,所以那張冷峭的臉上寫滿了失望與無聊。
“秦總,白總說還在調查,今晚應該能出結果。”凌鏡將文件夾重新攏進懷裡,剛拿到手的文件就這麼沒用了。
晚上?都給了他幾天了居然還沒有出結果!秦飛樓正要發火,電腦卻“叮”的一聲彈出了一封郵件。
發件人正是說要晚上給他答覆的白洛西。
郵件沒有正文,只有一份必須足有20G的視頻。
秦飛樓正在下載中,白洛西已經滿頭大汗地衝了進來,“秦少,你,你先別下載,這玩意我還沒處理。”
“恩?”秦飛樓挑眉看着白洛西,一份視頻,要處理什麼?
白洛西還沒來得及解釋,視頻已經下載完成了。
“秦少,我還沒打碼!”白洛西這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這份視頻不乾淨。
然而,秦飛樓已經點下了播放鍵。
畫風格外清奇,秦飛樓都覺得有些不忍直視,上次是三個,這次居然有五個……這女人也太無恥了!
“秦少,您先關了吧,我回去打碼。”白洛西苦兮兮地看着秦飛樓。
“你別告訴我發這個視頻就是爲了證明這個梅德賽斯的姐姐愛好特殊。”秦飛樓瞪了白洛西一眼,“我要的是她所有的信息,這個癖好,我已經瞭解過了。”
眼看秦飛樓有發怒的徵兆,白洛西連連擺手,“秦少,這裡面有信息!”
信息?秦飛樓還真是發現了一個!
這女人身上有一枚暗紅色的胎記!
說實話,看到剛纔那些材料,秦飛樓心底還是十分懷疑,現在住在國賓酒店的梅德賽斯真的就是梅德賽斯本人麼?
秦飛樓又瞥了一眼視頻,看來,這次倒是有個驗明正身的好辦法了!
只是,這胎記的位置太隱蔽,要想看到有沒有還真是一樁難事。
這邊秦飛樓琢磨着怎麼去對梅德賽斯驗明正僞的功夫,蘇家那邊卻迎來了一位貴客。
蘇家。
傅寧勳找到蘇家來讓蘇雀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但同時,她又覺得很合時宜。
“快請他進來吧。”蘇雀正想跟傅寧勳商量一下接管蘇氏之後,她要怎麼做才合適。
“哎!”老陳低頭應了一聲便讓門口的下人去請傅寧勳進來了。
下午的太陽光斜斜地從門口照進客廳,昨天的大雨洗淨了空氣中的灰塵,蘇雀覺得那陽光乾淨地不見任何飛舞的因子。
正望着那陽光出神,傅寧勳已經走了進來。
“蘇雀,你還好吧?”傅寧勳溫柔的臉上帶着些抱歉和擔憂,“昨天你走之後,我又留在酒店耽擱了些時間,再出來的時候才發現下起了大雨,昨天晚上過來了一趟,聽說你去了朋友家?”
“恩。”蘇雀點點頭,當她看到傅寧勳的臉時,她忽然記起了昨天下午跟李珊娜在一起的那個男人。
即便是過了一夜,蘇雀還是覺得那個男人是傅庭深。
可是看他跟李珊娜在一起關係不一般,蘇雀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問傅寧勳這件事了,畢竟,自己可能確實是眼花,多問一句白讓傅寧勳多想。
“寧勳哥,你看過那份遺囑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