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世界裡,這個人或許是個魔鬼。那你有沒有試過了解過魔鬼的過去?”傅清官聲音淡淡的,像是陷入回憶裡。
當年的陸端午想要一個傀儡來報復何家,不如說是需要一個發泄的工具。
被何強拋棄,何端陽早亡,一連串的打擊下來,她早就瘋了。
於是就把自己的那些瘋狂和焦躁,都加諸在了厲明祁身上。
她訓練厲明祁的時候,就是把厲明祁拴在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裡。
那裡面什麼都沒有,下雨天會漏雨,颳風的時候漏風。
但多的是老鼠蟑螂,夏天的時候,還有各種蚊蟲。
厲明祁就靠這些東西維持生命,兩個月關一次,一次關一個月。
他一次次的活下來,又一次次的被丟進去。
後來陸端午死了。
他的身體也虧空的差不多了。
他寬容了那個以虐待他當做培養他的養母,生生自己逼成了瘋子。
這些事情,傅清官也只是在何端陽病症嚴重的時候,斷斷續續的聽了很多。現在轉述給何月圓,表情和聲調都是麻木的,很慢有的看着何月圓臉上就崩潰的表情。
對,就是要這樣。
他大概不願意看見你爲他這樣悲傷。
可是隻有你悲傷了,他的付出纔會有意義。傅清官在心裡瘋狂的想着,心滿意足的像是欣賞了一件絕世珍品。
陸端午是個瘋子。
何端陽是個瘋子。
傅清官的另一個身份,是全球一流的心理醫生,當然了,也是個瘋子。
何月圓驚駭的渾身都在發抖,明晃晃的大眼睛裡,漸漸蒙上了一層霧,“他……從沒對我說過這些……”
她從來不知道,厲明祁冒充何端陽的過去,過的是這樣的生活。
爲了養育之恩改頭換面變成另一個人,她以爲已經足夠痛苦了。
可面對一個虐待狂的養母,那些痛苦算什麼?
到陸端午死之前……
他又是受了多少年的折磨,才把身體折騰成這樣?
何月圓心裡像是被充了氣一樣,不斷的膨脹,再膨脹。那種感覺一直衝到了她的眼角邊,強壓着她的淚腺。
她有些絕望的往後靠去。
這一切的緣由,是因爲她沒有捐贈骨髓救真正的何端陽嗎?
傅清官微微揚着下巴,脣角微微上揚,邪肆極了,“都是因爲你,他們都變成了瘋子。”
“不是這樣的!”何月圓的聲音陡然拔高,幾乎是怒吼出來的,旋即又想起來何端陽也在這個房子裡,生生壓低了聲音,“傅清官,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究竟想做什麼?”
爲什麼他知道這些?
又爲什麼要把何端陽攥在手裡?
傅清官仰着頭忽然笑了,原本純淨低沉的聲音,忽然又變成了那種被處理過的電子音,尖銳刺耳,“呵呵,我?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那眼光,輕蔑,高高在上,看着何月圓,像是看地上一個不起眼的螻蟻,“當然,迄今爲止,我都是在做天使,被一個變態喜歡上,你怕不怕?”
何月圓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生怕錯過他一絲表情,一字一句問道:“你想做什麼?”
傅清官側着頭想了想,有些不解,“我只是告訴你,陪他生,陪他死,都是你欠他的。所謂感情不能勉強這回事,獨獨不適用於你。”
何月圓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兩下,撐着桌子邊緣站了起來,想離開,偏偏腿上抖的厲害,半步也邁不出去。
她需要些空間,來消化這些信息。
傅清官的臉上,依舊掛着笑,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張用塑封紙包裝精緻的照片來,反扣在桌上,推到何月圓面前,“做完了天使,還有魔鬼呢。這照片,是他被囚禁時候唯一的精神支柱,我替他翻新過,自己也留了一份。介意猜猜裡面有什麼嗎?”
何月圓眼角餘光掃着照片,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
傅清官也不賣關子,反手就把照片掀開,無比帥氣的把照片甩在桌子上,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姿態翩然,像極了一場豪賭後,勝券在握的王者。
出乎意料的是,照片上並不是何月圓。
準確的說,是不止何月圓一個人。
是何月圓和馮玉的合影,那時候的何月圓還很小,耳後一邊紮了一個辮子,笑的很甜。
馮玉巧笑倩兮,眉目溫和,柔柔的看着懷裡的女兒。
這張合影,她很久之前看過,後來搬家的時候弄丟了,就再也沒找到,又沒有底片,丟了就是丟了,成了相冊裡缺失的一大遺憾。
卻不想再看見它,卻是在傅清官的手裡。
就算何端陽愛過她,關媽媽什麼事?
何月圓盯着照片恍惚了一陣,一怔,忽然明白了過來,飛快的奪過傅清官手裡的照片攥在手裡,因爲太過用力的緣故,相片的邊緣被攥的起了皺,堅硬的棱角磕着她的掌心,生生的疼。
“你把我媽媽怎麼樣了?”
傅清官拍拍手,“你很聰明。既然這麼聰明,就應該很明白我要的是什麼。”
何月圓恨恨的看了傅清官一眼,許久,才放下手裡的照片,嗤笑了一聲:“傅清官,你喜歡他,爲什麼還非要把我往他跟前推?”
傅清官是喜歡何端陽的吧?
雖然她只見過這個人兩次,但他每次看向何端陽的目光太過深情,起初,他以爲是友誼,看多了,才發現這樣不顧一切的目光,更像是古洛風看她的目光。
是愛情。
傅清官喜歡何端陽,禁忌之戀。
她腦子裡電光火石般閃過那天晚上廚房的小米粥,端到何端陽面前的時候,他並沒有喝幾口。想來他是知道傅清官的感情,卻有些排斥吧。
“我們真的在一起,你就高興了?”何月圓繼續問。
傅清官瞬間像是被戳到了痛處的兔子,一下子就站起身來,抿着脣,胸膛劇烈的起伏,臉上邪肆的表情瞬間風崩離析,從眼底透出幾分猙獰來,但在觸及何月圓嘴角的笑意的時候,眼底一怔,又飛快的恢復之前的幽深冷漠。
她是故意的!
這個女人!
何月圓的猜測,得到了驗證,心裡踏實了,踢開椅子往樓上走,“傅清官,不要動我媽媽。我和他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和你這個魔鬼無關。”話說到這裡,何月圓爬了一半樓梯的腳步倏然停了下來,學着傅清官不屑的表情,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你願意做個懦夫,我卻不願意成爲你的陪葬品。”
沒等傅清官再說話,她已經登登登的上了樓,把門甩的震天響……
傅清官像是一個泄了氣的氣球,無力的癱軟在椅子上,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何端陽房間的方向,拳頭寸寸收緊。
“最後一次。”
放你最後一次,若你真的抓不住,很抱歉,我的遊戲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