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黑爬到五樓。
言色使勁甩了甩傘上的雨水, 這棟老式居民樓的樓間燈壞了一直沒修,算起來,也有十多年了。
摁響門鈴, 門內響起拖鞋的趿拉聲, 不一會兒, 門從裡打開。
言爸往她跟前丟下一雙拖鞋, 轉身進屋, “說了讓你別來,你不聽還掛我電話。”
言色把傘靠在門邊,快速換上拖鞋, 剛進屋,就聽到言媽在臥室裡喚她的聲音。
推開臥室門, 最先看到的就是那腫着的腳踝, 言媽正躺在牀上倚着靠枕看着電視, 見她進來眉眼一彎。
紅腫的腳踝讓言色眉頭不由深深皺起,“媽你都多大了, 摔成這樣都不知道去看醫生嗎?還有,腰怎麼樣了。”
言媽像小女孩似地把嘴一嘟,“腰上我貼了膏藥。至於腳,你爸每天有給我熱敷啊,”
言色坐到牀沿, 盯着言媽的腳踝仔細看了看, 沒好氣地說道, “那我問你熱敷見效了嗎?什麼都不懂就熱敷。”
言媽嘿嘿一笑, 言色瞪了她一眼, “什麼時候摔的,也不和我說。”
“就上週五, 買菜回來爬樓梯不小心絆了一下。”見言色又瞪了她一眼,言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不是怕你瞎想嘛,而且又不嚴重,有啥可說的。”
一句‘怕你瞎想’把言色原本已到嘴邊的責備又打了回去。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是年紀大了反而更像孩子。
可是就算不說,她這不還是知道了嗎,最後她還是擔心了,瞎想了。
因爲愛才會擔心,纔會瞎想。
見女兒一臉凝重,言媽忙說,“我明天就去醫院看看,你年紀輕輕別瞎嘆氣。”
言色點點頭,然後言媽突然話風一轉,“哎,閨女,你和那個周緒還有來往嗎?”
她媽怎麼突然這麼問,難道是閻叔那邊有什麼傳話?可是,她之前不就囑咐她回絕掉閻叔的嗎?
剛想開口詢問,言媽接着說,“你閻叔前幾天打電話給你爸,然後提到說周家那小子對你好像挺有好感的。”
周緒對她有好感?她並沒有感覺到,不過仔細想想,最近周緒出現在她面前的頻率好像是有點高。但這一大部分也是因爲他表妹恰好和她做了鄰居吧。
言色腦子裡浮現周緒那張冷峻的面孔,她內心很肯定周緒是不會對外說出‘他對她有好感’這類話的,因爲像他這樣一個高冷的男人是不會輕易對外表露情緒,更何況是告訴別人。
所以,只能是陳憶甜說的。
看着女兒一臉的欲言又止,言媽伸手覆上言色的手背,語重心長道,“口口,你要是也有好感,就去試試吧。別因爲對方條件比咱家好,你就退縮、抗拒。說實話,在媽媽心裡,從來沒覺得我女兒比別人差,也從不覺得她有哪裡配不上。”
面對言媽的灼灼目光,言色淡淡地笑了,“媽你想多了。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早點睡吧。晚安。”
沒有解釋,也沒什麼好解釋。
回到房間,言色覺得房間裡悶得很,她打開窗戶,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外頭漆黑一片,夏夜裡蟲鳴陣陣。
說實話,言媽說的話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的確,對於周緒,她有這個顧慮。
其實遇到周緒這麼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優越的男人,她不可能一點都不動心。但理智告訴她,她最好不要去接近這個男人。
這幾次的接觸中,她一直在抗拒和躲避,她告訴自己之所以這樣都是因爲前兩次見面他的行爲讓她反感。但她心裡很清楚,那兩次的不悅根本不足上心。
她真正抗拒的是他的優秀,是他們之間的差距。這個差距讓她一再地想和他劃清界限。這個差距也讓她篤定他們之間沒有結果。
而對於沒結果的人,言色會從一開始就不去接觸去認識。因爲接觸下去,她怕看到他越來越多的好。
所以趁現在還沒有滋生什麼情愫的時候,就放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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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幾個小時前,小區樓下。
黑色奧迪穩穩停下,剛剛一路駛來,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鋪天蓋地般傾瀉下來,重重地砸在擋風玻璃上。
本以爲這類滂沱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然而現在好像並不是這樣。
“哥,那我上去了”,看着車窗外絲毫沒有減弱的雨勢,陳憶甜一咬牙,推開車門,盯着一張英勇就義的臉衝進了樓。
周緒沒有駕車離開而是跟着下了車,把車門一鎖,走進雨簾。
電梯前,陳憶甜盯着往下跳動的數字,突然身後不聲不響地站了個人,嚇她一跳。轉身一看,是周緒,全身都溼漉漉的。看來又是‘雨中漫步’,強行裝逼了。
“表哥,你跟過來幹嘛。”陳憶甜一臉狐疑。
周緒拍了拍頭髮上的雨珠,垂眼一笑,“我吃飽撐得慌散步消食,不行啊!”
看着一到自己面前就精分的表哥,陳憶甜差點白眼翻得回不來了。
“瞎扯淡吧你,有本事去言色面前扯啊。”電梯門剛好打開,她嘟囔着走進去,周緒尾隨其後。
“散步消食怎麼不回自己家散。”
“這麼精分看你怎麼追得到言色。”
“請人吃飯也不會好好說,人言色不願意你還不給人臺階下。”
“有錢有什麼用,有錢能充值情商嗎?”
盯着周緒的後腦勺陳憶甜開啓了碎碎念模式,但她念着念着聲音越來越弱……
因爲前方高能!
她看周緒悠悠擡起起右手,兩指間夾着兩張李易峰演唱會的票!腦子裡只剩下李易峰的臉。
“嘿嘿嘿~”陳憶甜伸出肉呼呼的爪子,笑成了一朵花,周緒把票一收。
“大帥哥,高情商大帥哥~”油膩膩的聲音油了周緒一臉。
電梯門打開,陳憶甜眼看着周緒挾持了她的兩張大寶貝,趕忙跟上去,嘴巴更是跟抹了蜜一樣。
“小噓噓,票~”剛伸出手,周緒沒理她而是指了指言色家的門。陳憶甜秒懂,掏出鑰匙開門,卻不由的有種做賊的感覺,心裡有點心虛,她輕聲說道,“哥,你讓我這樣做不好吧。”
“嗯?”周緒拿出票晃了晃,陳憶甜彷彿看到李易峰在向她招手。言色啊,我也是爲了我們倆好!對不住了!
她推開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一臉的阿諛奉迎,“你帥你先走。”
周緒揚起下巴,換上上次穿的拖鞋進屋,把票往鞋櫃上一拍。陳憶甜立馬收入手袋,撤下狗腿臉,擡頭剛想埋汰幾句,平行視線裡已經沒有她表哥的身影了……
人呢?
下一秒,周緒手持貓糧從廚房走出來。
她表哥怎麼知道貓糧放在櫥櫃裡的!陳憶甜就這麼看着周緒向貓窩走去,毫無遲疑,就跟上自家洗手間似的熟門熟路。
他哥是不是偷偷來過這啊!天吶,她要報警了!
看着貓糧出現,懶懶瞬間從窩裡站起,一雙貓眼卻警惕地盯着周緒的手,直到他倒上貓糧,小傢伙才卸下警覺,低下頭埋頭歡快地吃起貓糧,周緒則半蹲着看它,懶懶以爲他是要跟自己搶吃的,伸出貓爪就把碗一攬。
周緒一臉鄙夷,愚蠢的貓類,卻頓時玩心大起。
對,他伸手拿起了貓碗。
然後懶懶就進入抓狂模式了,弓起背,發出嗚嗚的響聲。搶它貓糧的都不是好人!
“表哥,你在幹嘛!想吃貓糧也犯不着和它搶啊,我改天網上給你訂幾包。”陳憶甜拿着水碗從廚房出來就看到她家表哥和一隻貓搶貓糧,這樣一來,之前她哥吃貓食魚乾的行爲也得到了求證。
他表妹的腦回路怎麼會這麼奇怪。周緒把貓碗放下,走過去戳着陳憶甜的額頭,“你是不是傻,你的智商被狗吃了嗎?還是你今天就沒揣腦子出門。”
“你怎麼跟言色一樣,動不動就戳我額頭”,有話好好說啊,幹嘛老戳她額頭,陳憶甜癟嘴。
“因爲你額頭有坑。”聽到‘言色’兩字,周緒心情大好,輕聲一笑,走到沙發坐下,望了眼客廳。上次來沒好好看看,這次一看,還是這麼亂。果然那蠢女人還是學不會勤快。
“你還腦子有坑呢!”陳憶甜吐了下舌頭,走到周緒身旁坐下,“表哥,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言色?”
“什麼是喜歡?”周緒手指轉着手機,一本正經地看向她。
喜歡是一個很寬泛的詞,真要去概括也是挺有難度。所以陳憶甜思考了一小會兒,纔開口。
“喜歡就是……你會動不動就想起她。”
“想到她,你的心情會莫名其妙地變好。”
“你不允許她被別人欺負,不希望她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