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福伯,宋舞霞好似看到了希望。她上前扶起他,哽咽地問:“福伯,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姐,是我沒用,什麼都沒保住,什麼都燒光了。”老人說着又哭了起來,滿臉懊惱與自責。
丁文長示意宋舞霞與他一起把老人扶至一旁,接着問道:“福伯,你慢慢說,說清楚一點。”他的心中依然存着一線希望。如果兒子真的出了事,他和宋舞霞一定會愧疚一輩子。
福伯擡頭望着滿目的殘骸,突然間跪下了,對着宋舞霞說:“小姐,山莊這麼多值錢的東西……您相信我們,才讓我們守着,我們怎麼能不管不顧,自己逃走呢……”
丁文長見他語無倫次,總是說不到重點,拉着他的手直言道:“我是你家小姐的相公,現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首先,你家小小姐他們有沒有到過山莊?”
老人見宋舞霞已經換了婦人的打扮,知丁文長說的是事實,答道:“回姑爺,他們是來過,但一年多前就走了……”
“來過……又走了?”宋舞霞不知用什麼詞語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們是被陸公子帶走的。”
“陸博濤?”丁文長驚叫,而宋舞霞已經說不出話了。
老人見兩人的態度奇怪,解釋道:“小的不知道陸公子叫什麼,但他以前來過山莊,還救過小姐……”
“你知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宋舞霞哭着問,淚眼迷離中又帶着笑。她相信,既然是陸博濤帶走的,只要他活着,孩子們也會安全。
福伯被兩人的態度弄得更加糊塗,只能如實說:“陸公子說,小姐一定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小姐,您不知道這事嗎?”
宋舞霞搖頭,已經說不出話了。丁文長要求老人把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說一遍。
原來,丁楚帶着衆人到了碧琰山莊後,衆人就一直躲在密室中。之後有幾個黑衣人到山莊尋人,被宋舞霞留下的兩名死士打跑了。又過了幾天,來了更多的黑衣人,四處搜掠,眼見着就要找到密室了,十八帶着陸博濤、魯蒼南等人到了。原來十八回到京城後,這才發現丁文長與宋舞霞等錯過了。因情況危急,他混入城內,去了陸家別院找陸博濤求救。
魯蒼南帶領陸家的人與黑衣人一場惡鬥後,雖然折損了不少人,但總算是勝了。之後陸博濤帶着丁立軒,雁翎、雀翎等人離開,吩咐福伯等守莊的人也要馬上離開山莊。山莊的人顧念宋舞霞的恩情,不忍所有財物被毀,偷偷留下,想把值錢的東西藏起來,卻沒料到他們還來不及動手,便遇到了追兵。幸好他們對地形熟悉,跑得快,這才保住了命,不過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山莊毀於一旦。
聽完這段話,宋舞霞的眼淚掉得更兇,不過是喜極而泣。丁文長像以往一樣,用手掌爲她擦着眼淚。這一年多來,她不敢在他面前哭,而他不敢與她提起“丁立軒”三字,如今,聽到所有人都沒事,他們頓時有一種新生的愉悅。
“你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高興也哭,不高興也哭。”丁文長輕聲說着。那種久違了的感覺又回來了。
宋舞霞也不在乎他的調侃語氣,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喃喃:“丁文長,我們的兒子沒事,他好好的,他沒事……”她不斷重複着這幾句話。
直至天矇矇亮,兩人才漸漸平復情緒。丁文長忍不住感慨:“之前我還一直在想,皇帝爲何那麼生氣,居然發佈告通緝陸公子,原來是爲了這事……”
“他被通緝……”宋舞霞頓時又緊張了。
“你別這麼緊張。如果他們已經被抓到人了,皇帝又何須發佈告呢?”
“也是。”宋舞霞點點頭,看太陽快升起了,說道:“我們還是快些趕回去吧。他們若是見不過我們,指不定要怎麼鬧騰陳大哥。”龍鳳胎雖然極容易帶,但僅限於他們的眼睛能看到父母的時候。若是他們看不到宋舞霞或者丁文長,兩人的哭聲能把屋頂都卸了。陳鐵強一開始跟着一起上路的時候,小天和小愛誰都不願意讓他碰一下,怎麼哄都不行。經過了兩個多月的相處,現在總算是勉爲其難願意讓他抱一抱了。
兩人匆匆回到小客棧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他們剛走到大門口,就聽到此起彼伏的哭聲,緊接着是紛亂的腳步聲,以及陳鐵強的哀求聲,隱隱約約還有旁人的笑聲。
走入大堂,就見一屋子人圍在桌子前。雙胞胎正並肩坐在桌子上。小天第一個看到宋舞霞,馬上就不哭了,嘴裡嚷着:“娘……娘……親……親。”他會的字很多,但還沒學會轉調,只會說疊字。
小愛也看到了父母,顫顫巍巍地想站起來。宋舞霞急忙上前抱她。小天眼見着母親被妹妹霸佔了,立馬扁了扁嘴,委屈地看着父親。直至丁文長抱起他,才揚起笑臉。
陳鐵強早已被兩個小魔怪折磨得滿頭是汗。見他們看到父母就不哭了,唸了一句:“謝天謝地,你們總算回來了。”
給兩個孩子洗了臉,宋舞霞一邊給他們餵飯,一邊與他們交流,高興地說:“小天,我們很快就能見到哥哥了,高興嗎?”
“哥……哥……”小屁孩根本不知道“哥哥”是什麼東西,只是看到母親在對自己笑,也跟着笑了起來。小愛見母親和哥哥都在笑,也“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丁文長在一旁看着他們三個笑得歡,忽然覺得這是最美的畫面。只不過現實的難題依然在眼前。他並不瞭解陸博濤,或者說,他從未想過了解他。待兩個孩子吃飽了,他悄聲問宋舞霞:“我想陸公子應該不會把孩子們帶去甘州,你覺得他會在哪裡等我們?都過去一年多了,他會不會已經去和胡兄弟匯合了?”
“應該不會。”宋舞霞搖頭。因爲宋清霜的關係,她相信陸博濤最不想看到的便是胡三。“他每年都會去清兒的墳上放一束花,不如我們先去那裡瞧瞧,可能會留下什麼線索。”
“也只能這樣了。”丁文長點頭。
當天下午,待孩子們午睡之後,丁文長與宋舞霞一起去了宋清霜的墓地。每年,宋舞霞都會定時遣人來打理。可這一年多來,他們一直在逃亡,自然顧不上這事。可當他們站在墳頭的時候,地上沒有一棵雜草,墓碑上乾乾淨淨的,一片雪花都沒有。
“他一定來過這裡。”宋舞霞陳述,四下尋找,並沒發現什麼可供參考的線索。兩人正一籌莫展間,忽聽一個小孩正哼着某個熟悉的曲調。
“是《梔花別》。”宋舞霞一邊說,一邊看向丁文長。這曲子雖然很普通,但並非平常百姓會哼唱的,而且宋舞霞聽得出,曲子已經被改編過了,更朗朗上口,還配了詞。若不是她極其熟悉這首曲子,一般人根本聽不出。
她急忙上前拉住那小孩,問他這首曲子是哪裡學來的。小孩子很奇怪地看着她,說了句這附近的人都會這首歌。
宋舞霞幾乎能肯定,陸博濤一定就在附近的某個地方。可他們在附近的村子問了很多人,大家都說曲子是從別人那學來的,他們怎麼都找不到第一個唱這首歌的人是誰。
眼看着天色晚了,生怕雙胞胎見不到他們又開始哭鬧,他們只能先行回客棧。
第二天,他們索性帶了孩子一起至附近尋找,晚上就借住在村裡的農家。
雖然宋舞霞離開碧琰山莊已久,而村裡的農戶基本都沒有見過她,但人們依然時不時談起她,對他們帶着胡三“造反”歡欣鼓舞,期待着胡三能一舉攻破京城。
聽着這些話,宋舞霞忍不住悄悄問丁文長:“謊言說十遍就會變成真理。你說,陸博濤會不會聽多了這些話,覺得我們和大哥在一起,所以把孩子們送過去了?”
丁文長亦覺得有這種可能,但沒有找過所有的地方,他不想放棄,特別是已經證明丁立軒還活着的情況。“不如我們在附近繼續找,讓陳大哥先去胡兄弟那邊問問。若是軒兒真和他們在一起,便讓他飛鴿傳書給我們?”
宋舞霞覺得丁文長的建議比較妥當,第二日便與陳鐵強說了。當天,陳鐵強快馬加鞭往徐州而去,而丁文長一家四口繼續尋找陸博濤的蹤跡。
匆匆半個月過去了,大雪開始消融,但依舊沒有陸博濤一行人的蹤跡,徐州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宋舞霞與丁文長心中的希望雖然從不曾磨滅,但難免有些心灰意冷。幸好雙胞胎已經會說簡單的句子。即使他們不明白那些話的含義,卻也給了他們的父母不少安慰。
這一日,又是一整天毫無所獲,兩人沉默着回暫住的地方。宋舞霞突然想到自己流亡時的情形,對丁文長說:“那時候我們害怕皇帝、太后的追捕,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他們會不會與我們一樣?那些歌雖然是村鎮上的人在傳唱,但有可能是打獵的,砍柴的教他們的。”她的言下之意,陸博濤等人很可能在深山隱居,這才讓他們怎麼都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