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聽到這話,急忙轉身打開了房門,急切地問:“血跡,馬車上有血跡嗎?”
管家搖頭,把目光投向了丁文長,欲言又止。
丁文長收到他的暗示,輕聲對宋舞霞說:“我先讓丫鬟服侍你洗漱,有什麼話待會再問。”
聞言,宋舞霞伸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淚,隨手攏了攏頭髮,說道:“好了,我沒事了。”
管家哪裡見過大家閨秀居然如此“不拘小節”的,又看到自家主子的手親暱地搭着宋舞霞的肩膀,急忙低下了頭,等着指示。
丁文長知一時半會是說服不了宋舞霞的,他也心急想知道情況,遂說道:“你讓剛剛回來傳話人過來見我,我親自問他。”
按照小廝所言,馬車就廢棄在路邊,有不少腳印,但並沒血跡,也沒有留下任何有標記性的東西,而在馬車後面十幾米的地方有打鬥過的痕跡。如今他們已經兵分兩路,一路人馬繼續沿官道往前,另一個人馬則循着四周留下的腳印尋找。
聽完敘述,宋舞霞對丁文長說:“我想親自去現場看看。”在現代的時候她看過《犯罪現場調查》,雖然知道那只是電視劇,但無論怎麼樣,她總覺得只有親眼看過才能放心。
丁文長也很想去那邊親眼確認,但理智讓他對宋舞霞搖了搖頭,“你我的目標都太明顯了,萬一被人發現,只會對軒兒的安全不利。”隨即他吩咐管家:“林管事比較有經驗,讓他馬上去檢查馬車。”
隨着管家的退下,書房內馬上陷入了沉默。宋舞霞坐在椅子上,右手緊捏左手,抿着嘴脣,臉上帶着無盡的擔憂。丁文長立在窗口,凝視着某點,神色肅然。
幾乎在兩人得到這個消息的同一時刻,太后宮中悄然無聲地躍入一個黑衣人,跪在地上氣喘吁吁地說:“太后娘娘,負責沿途跟蹤保護丁少爺的奴才們遭遇伏擊……”
“你說什麼?”太后手中的茶盅重重落在了桌上。
“奴才該死”黑衣人叩首在地,繼續陳述:“待奴才們從伏擊圈突圍,馬車上已經沒有人了。伏擊的人見到當下的情形,沒再糾纏,散去了。”
“你的意思,現場有其他人帶走了他們?是不是丁家的人?”
“依奴才愚見,應該不是丁家的人,奴才折回京城的途中遇見了丁家的快馬。”
太后點頭,沉思片刻,用肯定的語氣問道:“伏擊你們的,是不是皇上的死士?”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命黑衣人退下,喚來錢公公,吩咐道:“把金公公告訴你的那幾句話,寫在紙上,悄悄交給丁文長,確保他馬上能看到。”
“是,娘娘。不過……字跡……”
“沒關係。他一定明白,紙條轉了幾次手纔到他手上,關鍵並不是字跡,而是有誰能知道丁家內院的事。”
太后說完,錢公公悄悄退下,大廳恢復了寧靜。同一時刻,皇帝的書房卻並不平靜。他瞪着跪在地上的手下,怒斥:“朕養着你們,居然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童都殺不了,朕要你們何用”
“皇上饒命”黑衣人一下子撲倒在地,顫抖着說:“皇上,那些人的武功與我們在伯仲之間,無論是招式還是行事手段都相差無幾,奴才們實在佔不到便宜。待大家想趁亂先把人殺了,目標已經不在馬車上了。”
“你的意思,那些人是故意拖延你們,目的是把人接走?”
黑衣人跪在地上不敢說話。按當時的情形看,與他們交手的人也不知道馬車上的人被帶走了。可面對鄭晟睿的怒氣,爲保自己和其他人的小命,他不敢接話,只是哀聲求着皇帝再給他們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鄭晟睿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責罰辦事不利的人,只是揮手讓他退下了。待房門關上,他把手上的杯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咬牙切齒道:“我的好父皇,你連死了都要掣肘朕嗎?朕遲早讓丁家的人都灰飛煙滅,一條狗都不會放過”
一旁,金公公聽得心驚膽顫,直至鄭晟睿臉色稍稍和緩,他才小心翼翼地說:“皇上息怒,奴才覺得,那些人未必是丁家派去的……”
聞言,鄭晟睿殺人似的目光投向金公公,冷冷的,一字一句反問:“你是說,朕錯了?”
“奴才不敢”金公公急忙跪下了,背上早已冷汗涔涔。
鄭晟睿冷哼一聲,不再看他。恍惚中,他再次看到了小時候,自己的父親與丁家父子相談甚歡的模樣。
因爲我是皇子,所以你除了教訓還是教訓,因爲我是太子,所以你處處防着我,因爲你希望我當個好皇帝,所以命人扼住我的咽喉我的好父皇,朕會讓你知道,朕纔是天下的主人,一切與朕作對的人,朕一定會讓他們不得好死
想着這些,鄭晟睿一掌擊在龍案上,掃落了筆墨硯臺。看着一地的狼藉,金公公深深皺起了眉頭,欲言又止。
此時此刻,丁文長的書房內依然一片安靜,兩人都在等着事件的新進展。
“不會有事的。軒兒雖然年幼,但十分聰敏,再說還有十八在他身邊。”丁文長低聲說着,不知在安慰宋舞霞,還是安慰自己。
宋舞霞的心似在火上煎烤一般。她深深地自責,她覺得自己應該再強硬一些,她認定如果兒子在自己身邊,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甚至當日在碧琰山莊,她就不該把孩子交給丁文長。
她擡頭看了一眼他,見他眉頭緊鎖,臉色十分難看,知道他也在擔心。“軒兒一定是看到打鬥,所以躲起來了。”她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又是一長段的沉默後,管家匆匆而來,低頭回稟:“大少,郡主,奴才多事,剛剛見到幾個商鋪的管事,多口問他們,最近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其中一人說,大概半個多月前,有少年在城西四處打聽,想買一個小宅院。那個管事之所以覺得奇怪,因爲找房子的人特意繞過與大少有關的產業。聽那管事描述,那人很像軒少爺身邊的十八……”
“你是說,他們在半個月前就計劃着離開?”丁文長的語氣帶着濃濃的自責。
管家正不知如何迴應,就聽宋舞霞接着問:“他們沒找着適合的房子嗎?”
“那倒不是。據說就在前天,有人願意出售一個一進的小院子,可不知怎麼的,買的人又說不要了。”
“不要了?……城西……那是去怡景山莊的必經之路……難道他們想……可後來爲什麼又不要了?……難道他們覺得……”
“現在不要再想這些了,關鍵是先找到他們。”丁文長截斷了宋舞霞,轉頭對管家說:“南邊有新的消息回來嗎?”
“暫時沒有。不過……”管家看了一眼丁文長,低聲說:“大少,如果軒少爺他們真的在城西找過屋子,會不會南邊的馬車並不是他們的?……”
“你說的沒錯,現在什麼可能性都不能錯過。”丁文長點頭,問道:“除了去南邊找人的,現在家裡還有多少可信之人可調去城西?”
“這……”管家顯得有些爲難,續而如實說:“家裡能用的人大多去了城南,鋪子裡倒是還能調些人手出來,不過……”他擡頭看了一眼丁文長,爲難地說:“如今鋪子已經開門做生意了,如果幾家鋪子同時少了夥計,難免會讓人懷疑……”
“不如找陸公子幫忙?”宋舞霞站在丁文長身邊看着他,見他不語,繼續說道:“陸公子此時正在陸家的別院,聽說他有一些江湖上的朋友,那些人常在市井,獲得消息的渠道比較多,再說陸公子多次救我,他是十分可信的人。”
丁文長依然不語。他並不是擔心陸博濤的爲人,只是他之前計劃把宋舞霞和丁立軒交託給他,他可以告訴自己,那是爲了成全他們,可如今,讓他低聲下氣求助他,他有些難以接受。
宋舞霞一心只想找到兒子,哪裡還能想到男人的自尊。見他不說話,氣惱地說:“丁文長,你在猶豫什麼?你信不過他,難道還信不過我嗎?”
最終,對兒子的擔憂戰勝其他,他點頭說:“我這就給他寫信……”
“還是我讓趙嬤嬤親自走一趟吧這種事書信哪能說得清楚。”說着,不待丁文長反應,她已經喚來了趙嬤嬤。
不多會,宋舞霞交代清楚事情的始末,管家派人送趙嬤嬤去了陸家的別院,屋子裡再次陷入了安靜。兩人或站着,或坐着,都說不出安慰對方的話,只能默默祈禱着兒子安然無事。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院子門口有小廝探頭探腦,丁文長認得這個小廝,他經常跟着管家進進出出。管家看到小廝,急忙上前詢問,不多會急匆匆跑到了丁文長面前,凝重地交上一張帶着皺褶的字條。
一看上面的內容,丁文長的臉色瞬時變了,急促地問:“這是誰送來的?”
“回大少,是一個小童交給隨風的,說是別人給了他一串糖葫蘆,指定他交給隨風,還交代隨風,不能讓其他人看到。”
聽兩人的對話,宋舞霞覺得不對勁,拿過丁文長手中的字條,驚問:“怎麼會有人知道這些?這難道是勒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