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一個溫馨的家宴，轉眼氣氛就跌入了冰點。
誰都看得出來，若是張家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覆，那麼徐光啓一家會立刻轉身離開陝西，同時婚約作罷。
“徐老頭子是吧？恩，至少在成親以前，你還不是我的長輩，故而我沒有任何理由遷就你。”張弘斌作爲旋風的中心，卻是率先發話了。
只是他的話，讓徐光啓不由得一愣。
“說真的，徐慧我沒有見過，按照我的意思，我希望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然後和一個愛我並且我愛她的女子結婚，這纔是我最初的想法。但是既然父母爲我物色來一個媳婦，那麼作爲人子，我必須要尊重父母的選擇。所以在成親對象方面，我沒有任何意見。
至於你們的意見，我覺得其實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我名下的內衛，在你們進入陝西的時候，就已經把我們兩家接親的事情散佈了出去，相信山東的官員很快就會配合着把你離開山東進入陝西的消息上報。到時候，就算你接觸了婚約，投靠反賊的名聲，你們徐家這輩子也揮之不去，這是肯定的。
那麼，我們是不是應該坐下來，就之後的事情好好談談。尤其，我聽說你還希望我父親幫忙引見一二，想來你也有事情需要和我說。我覺得，我們的話題，應該從這裡開始。至於那些無關緊要的虛名之類的，實際上我卻是覺得你既然能夠過來陝西，那玩意本身對你來說就已經不怎麼重要了。”張弘斌平靜的說着，那眼神彷彿把徐光啓看得非常通透。
“哼……”徐光啓無話可說，顯然張弘斌戳中了他的軟肋。
“好吧，既然如此，那麼也不說什麼長輩晚輩的了。此刻在你們面前的，是救世軍的首領救贖，而你們則是我救世軍的客人，至少暫時是這樣。那麼作爲客人的你們，有什麼話要和我這個反賊頭子說的？若是招降什麼的，最好就不要浪費口舌，除了讓我對你們的印象降低以外，沒有任何作用，相信徐老爺子，也不是一個傻子。”張弘斌態度一改，卻是沒有了之前的隨和，語氣也變得公事公辦起來。
“如此，老朽徐光啓，見過救贖大當家的。”徐光啓態度也是發生了改變，變得非常公事化。
實際上，張弘斌不喜歡這樣的轉變，這樣的嘴臉背後隱藏着太多的齷蹉，給人一種不真實的印象。
“若是我沒有猜錯，此番你們舉族過來，應該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與我合作。否則僅僅是嫁孫女，讓二房的徐守直接過來就是了。別忘了，你在朝廷還是待罪之身。”張弘斌也是直接進入了正題。
“正是如此，前些日子，聽聞救世軍善用火器，而且火器精良遠勝朝廷。作爲一名學者，尤其極力於火器發明的學者，徐某很想見識一番救世軍的火器。”徐光啓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實際上誰都看得出來，明着是以學術交流爲目的鑑賞一下火器，暗地裡卻是把火器的參數和製造工藝泄露給大明，爲大明將來對救世軍的戰鬥做準備。若是可以，只怕他還不介意挖走幾個工匠。
“火器尤其是火炮和火銃乃是我軍機密，製造工坊除了我以外，幾乎沒有任何人有資格進去，否則格殺勿論。在保密這點，我自信已經做到了最好，故而身爲大明進士，心懷大明朝廷的閣下，你認爲我會輕易讓你進去工坊？再則，若是我的火器先進於朝廷，而且有着完整的技術，你覺得你能夠對這些火器造成怎麼樣的影響？能夠對這些火器的改造和發展，提供怎麼樣的幫助？”張弘斌冰冷冷的問了一個又一個問題。
徐光啓不由得語塞，若是以前，他這個西學兼國學大儒要給某個作坊把把關什麼的，只怕就算是神機營的作坊也可以自由出入。大明對大儒都有着崇拜主義精神，能夠得到他們的指點那是三生有幸的事情。但是偏偏這個法則，在張弘斌這邊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好吧，事實上張弘斌說得很對，若是火器就是救世軍的優勢，那作爲秘密豈會隨便透露給一個敵對分子，至少是潛在敵對分子知道？真的那麼做，那和拆自己的臺有什麼區別？無奈，自己以前的經歷，讓自己太想當然了。
“那救贖大當家的，又打算怎麼處置我這老骨頭。若是老朽沒猜錯的話，大當家的你應該知道我們的目的，至少猜到大概的方向。但結果，你還是讓我們進入了陝西，進入了西安。如此，只怕我們對你來說，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對吧？”徐光啓也是老狐狸，豈會落了下風。
“你三個兒子，我已經查過。長子繼承了你對西學的理解，對火器很感興趣。次子繼承你的儒學，也算自成一派與當世腐儒截然不同。三子……還是給您老人家留點面子。
只說長子和次子，兩人也算是當世難得的人才，若是可以，我希望長子可以加入火器作坊，從最基本的幫工做起，按照他的能力一點點的提升上去。至於次子，則安排出仕，按照他的能力，當教育部部長，我覺得還是很不錯的。至於徐老爺子你……還是算了吧，省得別人說我連老人都不放過，半隻腳踏入棺材的人了，還要壓榨他的剩餘勞動力。”張弘斌指了指徐光啓身後的三人說了幾句，隨即戲虐的看着他說道。
那一瞬間，徐靖卻是漲紅了臉。自己先天缺陷，形同閹人，故迷戀於龍陽之道，之前也做了不少荒唐事。但有那麼些事情是一回事，被別人當面指出來卻也是一回事。哪怕張弘斌已經留了口德，但他還是非常的火大。
至於徐光啓，他或許還沒有對‘剩餘勞動力’產生概念，但張弘斌的話他卻是瞭解了大部分。
“讓我長子進入火器坊，就不怕泄密了？”徐光啓笑眯眯的問道。
“按照保密制度，他進入後會簽訂一份合約。在規定的年限裡，也就是至少十年的時間裡，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在火器坊裡面工作，很少能夠接觸外界。就算回家，也會被限定不能夠把工作上的事情泄露出去一絲半毫，否則一經查出輕則一生監禁，重則夷三族。”張弘斌也是微笑着把火器坊的條例說了出來。
好吧，這條例算是夠狠的，就連徐光啓也不得不說聲佩服。
但若是能夠把最先進的火器泄露給大明，就算粉身碎骨又如何？日後大明憑着火器大殺四方，平定四夷中興之日，歷史的豐碑之中，必然有徐氏一族的佳話。再則，一直生活在人治社會的徐光啓，從來不認爲所謂的保密制度，能夠讓秘密真正得到保障。人都是有價碼的，最多隻是給的價碼還不夠高而已。
“驥兒，且看看，這救世軍的火器到底有多厲害吧！”徐光啓轉頭說了句。
“遵命！”徐驥自然是不會忤逆自己的父親的。
再則，他對救世軍的火器，也的確非常感興趣。
“徐老爺子誒，我可要事先聲明，在確保你們是真心投靠以前，你們徐氏一族的監視等級可是最高級別的。換言之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在內衛的見識下。內衛是什麼你們或許不陌生，錦衣衛應該有印象吧？是的，我們這裡的內衛，就相當於錦衣衛這樣的職務，當年明太祖甚至能夠知道臣子宴客的菜名和賓客所在的位置，相信你們也會有這樣待遇。”張弘斌笑眯眯的說道。
那一瞬間，徐光啓卻是噎得說不出話來。
但不管怎麼樣，他都必須要試試，救世軍的火器，對大明來說太重要了！爲此，哪怕是忍辱負重，他也在所不惜！
是的，到了這一步，什麼身後名已經不重要了，歷史會告訴後人，自己對大明是赤誠的，至死不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