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當如唐繼光所預料的,他剛剛下令撤退不過是五十來步的距離,冷格里就從疑惑中回過神來了。首先大規模騎兵撤退並不容易,光是協調就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了。但看唐繼光的東江軍騎兵撤退,迅速的不得了,這說明騎兵數量不多。
再則一個,騎兵撤退地上也會留下雜亂的馬蹄印,但東江軍騎兵走過的地方如同掃把掃過一般,馬蹄印只有少少幾個,而且還是比較淺的那種。冷格里就算再蠢,現在也知道自己中計了,十之八九是這些狡猾的明狗在馬後面綁上樹枝。
冷格里的臉色登時通紅了起來,冷格里都顧不上唐繼光的騎兵數量會不會比自己多上一二百人了,當下就揮鞭追殺過去。
冷格里現在就彷彿是一個小怨婦,被唐繼光狠狠的挑釁了一把。都岔開大腿了,但唐繼光這個時候卻告訴他,老子不幹了。冷格里的心情可想而知了,殺了唐繼光的想法都是輕的,少說都要五馬分屍、千刀萬剮。
冷格里雖然有殺了唐繼光的心,但卻殺不了唐繼光。城牆距離並不遠,加上雙方都是騎馬的,速度相差不算大。唐繼光很快就帶着冷格里進入佛朗機炮射程內,城牆上的趙德昌果斷下令放炮騷擾冷格里。雖然沒有一輪炮擊並沒有對八旗軍造成傷害,但也讓冷格里知道,殺唐繼光的機會已經失去了。
冷格里恨恨的用力一揮馬鞭,咬牙切齒道:“回去!”
正黃旗女真騎兵緊隨其後。捲起一條土龍而去。
見正黃旗的女真騎兵撤退後,城門大開,城中壯丁涌出。唐繼光也帶着騎兵入城休整,而壯丁他們則是收拾城外八旗軍的首級。同時也將其盔甲、屍體、武器處理好,攻城武器和屍體集中在城牆外燒燬。同時又再次將壕溝挖開,重新佈置好拒馬蒺藜等物。
畢竟現在八旗軍戰鬥力依舊保存得頗爲可觀,可以預料距離下一次的攻城不會太遠。東江軍也並沒有因爲這一次的勝利,而驕傲自大起來。
在城頭上東江軍火統兵的掩護下,冷格里雖然對唐繼光恨的牙癢癢,但也沒有敢派八旗軍來騷擾壯丁。
冷格里索性來了個眼不見爲淨,專心安撫軍心。忽然撤退不說。負責西面攻城的大軍更是大敗,死傷人數不知道幾何,八旗軍現在有些混亂。
不過冷格里能力不錯,八旗軍不知道被其用了什麼方法。本來有些混亂的大軍此刻都被安撫好了。在距離城池五里外開始安營扎塞,燒火做飯了。
“來來來,大家吃飯吃飯。”
大隊大隊由婦女組織好的輔兵,她們擡着一桶桶的伙食上來。雖然是婦女,但因爲生活在多邊事的遼東。這些婦女都頗爲健壯。也不似江南的女子那般羞羞答答的,一派大家閨秀的氣派,不會做雜事。
雖然婦女來分派,但因爲有唐繼光的親軍在邊上虎視眈眈。卻沒有人敢口花花的。當然這也有大戰過後,士兵都感覺很勞累。
飯菜豐盛。大桶的米飯和饃饃。大桶的菜湯肉湯,還有兩大桶油旺旺的肉塊。盡由參戰的軍士放開吃喝。
婦女們擡着伙食上來時,聞着飯菜的香味,沒有參戰的士兵都是不住的吞着饞涎。他們心中禁不住妒忌,參戰的戰兵兄弟吃得真好啊。
不過他們很快就回過神來,心中禁不住嘆了口氣,各人看向參戰軍士的眼中都充滿敬佩之情。這些兄弟敢和韃子真刀真槍地搏戰,得起配得上這些。想到這些待遇,沒有參戰的士兵,心中一片火熱。
城頭上一片的歡聲笑語,戰前各人都沒有怎麼吃吃飯,一直到這午後都是餓着肚子在博戰,此時飯菜上來,他們份外覺得餓。參戰的軍士在城頭依隊席地而坐,各人大口大口地吃飯吃肉,方纔的緊張之情一掃而空。
衆人大聲說笑,只是談論剛纔的戰鬥,不過談到激戰時有隊中兄弟傷亡時,很多人又是流下淚來。
但當他們殺了多少首級的時候,不少軍士都激動的朝遼東方向磕頭,喃喃的祈禱這已經去了的親人、朋友。城牆上一片肅然,沒有斬殺女真人的軍士,心中更加渴望斬殺女真人,以祭奠親人在天之靈。
在城樓的最高樓上,此時內中也是擺大桌,桌上擺着酒席,唐繼光、張盤、趙德昌、呂鳴飛,親兵隊長孫繼海等幾人圍坐桌旁,一衆人臉色輕鬆。
“爲這次勝利舉杯!”唐繼光高興的雙手舉起酒杯。
“全賴軍門英明指揮!”張盤、趙德昌等人那裡敢居功,他們這不是客套話。哪怕是新加入的張盤,也對唐繼光非常佩服。別人擊敗敵人也就罷了,唐繼光卻不是,還讓敵人爲他練兵。恐怕比之戚爺爺,也不爲過啊!
唐繼光笑了笑,道:“你們可真是會拍馬屁啊!這事情沒有你們的努力那裡有今天的大勝呢?好了!都別謙虛了,來乾杯!”
張盤、趙德昌等人聞言,這才嚥下到了喉嚨的恭維話,人人臉露笑意的舉杯。
唐繼光飲下杯中美酒,拿起酒壺,親自爲自己和衆人都填滿酒。再次舉杯道:“爲戰死的兄弟,飲!我們沒有對不起他們的犧牲!”
沒有人說話,張盤他們臉色變得有些沉重,不少人都臉帶哀色。
唐繼光再次斟滿一杯,高舉道:“在遼東死去的父老鄉親們!黃泉路上,一路走好了!今天唐繼光,好歹也幫你們討了一點債了!放心!餘下的不會遠了!”
“走好了!”張盤語帶哽咽,聲音中的哀傷,讓一桌的人,都禁不住心情有些沉重。哪怕和女真人沒有太大仇恨的趙德昌、呂鳴飛等人,此刻都禁不住恨起了女真人。
“塙直之怎麼樣了?沒有太大的問題吧?”唐繼光對孫繼海問道。
“末將已經派人問過了,傷勢不算重,休養個把月便沒有問題了!”孫繼海朝唐繼光微微躬身,畢恭畢敬道。
這時唐冬元走進來,唐冬元就是原來在海上給唐繼光帶路的商人。後來他帶路的事情不知道怎麼被女真人知道了,他的生意自然沒有辦法做下去了。再加上他和唐繼光有些沾親帶故,便來投靠當時已經立下鎮江大捷的唐繼光。
唐繼光便任命唐冬元爲他的幕僚,俗稱師爺。
唐冬元他剛纔咬着幾個慢頭在外面指揮輔兵們清理戰場。之前唐繼光招呼他坐下吃飯,他只是連道不急,等清理完戰場再吃。
進來的唐冬元一張橘子臉笑的特別歡,眼睛都眯成一條線,唐冬元對唐繼光施禮道:“稟軍門。此戰的結果出來了。共折獲建奴首級四百八十七級,其中賊目甲喇額真一人、牛錄四人,建奴中精銳白甲兵四十七人。並繳獲建奴長短刀槍二千三百一十五把,弓箭四百二十三副,旗號三十四張!另外還有後金漢軍首級八百二十餘級,俘虜二百一十二人!大捷啊!此當真是自萬曆十一年以來!對女真人之大捷啊!”
“大捷嗎?”唐繼光並沒有太過高興,臉色有些沉重的嘆了口氣,說道:“不過是斬殺真夷五百不足數,便可以稱之爲大捷!我大明何時到了如此境地啊?”
聽到唐繼光的話,本來臉露喜色的張盤等人都高興不起來。是啊!什麼時候,堂堂天朝上國的大明,居然認爲斬殺五百不足數的真夷,居然要稱之爲大捷!如果讓太祖、成祖知道了,也不知道羞愧的成怎麼樣。
唐冬元聞言也有些尷尬,不過他是商人出身,臉皮厚,善於活躍氣氛。爲了不讓氣氛太過尷尬,唐冬元便小着說些好的來。“此外還繳獲建奴格式鐵甲三百二十副,棉甲七百六十二副。遺憾的很多鐵甲都被打爛了,要不然以工程的建奴,多爲兩重,甚至三重甲,也不會繳獲這麼點!”
“這也好了!讓工匠將這些破損的盔甲迅速修補下吧!現在我們的士兵不少人都不過是布甲。也幸虧了當初朝鮮人貢獻了一批皮甲,要不然今天這仗死的人更多!”唐繼光笑道。
聽到唐繼光的話,張盤等人都笑了,對於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朝鮮人,他們最是厭惡。他們對女真人不過是恨,但對於只會偷雞摸狗,背後捅刀子的朝鮮人可最爲不屑。
說到朝鮮人,唐繼光也想起一些事情,立刻對唐冬元吩咐道:“你馬上派人去鐵山那裡看看!那些朝鮮人可有什麼異動!如果有,就讓莽古拔都帶着他麾下的蒙古騎兵下狠手!不過得讓莽古拔都注意,別掠奪百姓,如果讓我知道了!定然剝了他的皮!”
唐繼光說到什麼,語氣異常嚴厲。
“是!”唐冬元應諾一聲,便退下去。
趙德昌有些不解的說道:“軍門,那些朝鮮人如此討厭,爲何還對他們手下留情呢?”
唐繼光搖了搖頭,道:“這不是手下留情,而是當初朝廷對朝鮮人有大恩,能夠拉攏就儘量拉攏過來!再則朝鮮人雖然討厭,但也是因爲他們的國王的緣故!這些百姓對於我們大明,還是頗有好感的。何必遷怒於他們呢?”
趙德昌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