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田兄！”
“鄣明兄！”
邁步進入六國飯店，跟着引路的人來到大廳左翼，爲了保證談判的正常進行，中日雙方代表在談判開始前各自有各的休息室，日本一方安置在原六國飯店的右翼的沙龍那邊，而中方就佔據了本來餐廳位置。
進門，就見曹汝霖正和半年前剛卸任駐日大使的陸宗輿在一旁交談着，聽到聲音轉身一瞧是方子達來了，連忙上前打了個招呼。
“鄣明兄，此次和談你有何高見？”隨意先閒聊了幾句，曹汝霖跟方子達走到一旁悄聲詢問道。
“潤田兄是外交總長，又是這次和談負責人，這個問題何必問我？”方子達和曹汝霖也算是老朋友了，當即笑着答道。
曹汝霖苦笑着搖搖頭：“鄣明兄這時候還來取笑爲兄，雖說爲兄腦袋上頂着外交總長的帽子，可此次和談如何促成的爲兄心裡還不知道麼？要無鄣明兄周旋，這些日本人能坐到談判桌上來？”
“呵呵，潤田兄說笑了。”方子達謙虛了幾句，這才道：“想來潤田兄接手和談之時宋總理已找你談過了吧？”
“是。”曹汝霖點點頭。
方子達笑道：“既然政府已如此預案，潤田兄就放手做就是，潤田兄身爲外交總長，當屬專業人士，出面主持和談是必然的，當然期間如有需要子達幫忙的我也義不容辭，這也是宋總理特意讓我參與的原因。”
“有鄣明兄這句話，爲兄心裡就有底氣多了。”曹汝霖笑着道，其實曹汝霖作爲外交總長在外交談判上的經驗遠比方子達豐富，說這些話的原因只不過是討好方子達而已。近些年來，曹汝霖自從中國收回青*島開始一步步由外交部高級幹部升到了次長、總長職務，方子達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作爲北洋系出身的外交人員，曹汝霖也在選擇投靠對象，尤其是袁世凱逐漸病重開始，他就慢慢靠向了方子達一系。今天他的態度更是婉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方子達當然聽得出來，同樣以這種方式表示接納曹汝霖。
兩人繼續聊了幾句，此時中方和談成員逐漸到齊，曹汝霖帶着方子達轉了一圈。同大家交流了一會兒。
上午九點半。由中立國美國大使館派出的海軍陸戰隊士兵警衛敲門提醒時間已到，大家當即整整身上的燕尾服，由曹汝霖帶頭，一行人出了門。跟着警衛上了二樓會議室。
會議室已經佈置好，中方由左邊樓梯上去穿過走廊進入會議室，而日方恰恰相反，他們同時從右邊進入。
一張長桌擺在近百平方的會議室內，長桌的兩頭是中日雙方和談成員的位置。而前後兩端坐的是英國、法國、沙皇俄國、美國等幾個國家的調解代表。
曹汝霖作爲中方負責人當仁不讓地坐在正中，方子達雖然不屬於外交部的外交官，但由於他的身份不比曹汝霖來得低，所以坐在了他的左手旁，而曹汝霖的右手邊是原駐日大使陸宗輿，他將是這次談判曹汝霖的主要助手之一。
長桌上擺着鮮花，並按照各自所在的位置插着各自的小國旗。方子達剛一入座目光就朝中間插着的中日兩國國旗瞧了過去，這一瞧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是佈置會場的人員疏忽還是有其它原因，本應並列的中日兩國旗居然日本的國旗要比中國政府的五色旗稍高出一些。方子達當即衝身後一揮手，一個己方的成員連忙詢問方子達什麼事，方子達當即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話，對方稍一遲疑方子達就瞪了一眼，嚇得他連連點頭。
此時。日本談判人員也走了進來，還沒等他們入座就見到中方一個成員突然跑出伸手向桌上插着兩國國旗的架子探去，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這人先是拔下了中國的五色旗，接着往上稍移了下重新再插了下去。這樣一來本低日本國旗一頭的中國國旗就顯得比日本國旗高了些。
“八嘎！”見到這一幕，日本大使日置益一張臉頓時冷了下來。腦袋一歪，把嘴一撇，站在他身後的一位大使館二等秘書連忙上前，和中方剛纔一樣也重新調整了下日本的國旗位置，直到日本國旗重新高出中國國旗一頭時，日方所有談判人員都很滿意地咧嘴笑了。
但沒等他們開心幾秒鐘，中方在方子達的授意下繼續又調整了中國國旗的位置，重新佔據了高出日本國旗的位置，這一下日本人當然不幹，剛纔踊躍上前的二等秘書不等中方人員退回撲上去就重新插過，而中方人員連忙又在原來位置繼續調整，兩個人瞪着眼珠子互不相讓，你插我也插，不一會兒就把裝着泥土的底座給插得全是密密麻麻的窟窿。
和談還沒開始，雙方就鬧了這麼一出，讓列席的各國外交人員瞧得是目瞪口呆。最後還是由英國大使朱爾典出面打招呼，讓工作人員換下了已經根本就沒辦法再插國旗的底座，重新換了個新的，還把兩國國旗用尺子量着一般高小心插好後，這才讓這事給消停下來。
和談主持由英國大使朱爾典擔任，小插曲過後，朱爾典以外交詞語開場，以作爲談判的開始。接着將是中日雙方的直接接觸，而各國作爲調解人員暫只作旁觀和列席。
“中華民國政府在上*海、南*京、武*漢、北*京、奉天等各地對我大日本帝國僑民以不公正待遇，敵視我大日本帝國，並挑起了這場衝突，作爲衝突的受害者，我大日本帝國在各友好國家的懇求下經內閣商討，爲維護世界和平和中日關係，願意對這次軍事衝突進行外交談判……。”
由剛纔那位插旗幟的二等秘書宣讀聲明始，這場談判正式開始。但日方的這份聲明剛讀了沒幾句，中方談判成員就一片大譁，各人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日本人實在是厚顏無恥到了極點，不僅把戰爭責任全部推到了中國這邊，還提出了一系列無理要求。
“……以上，是我大日本帝國接受結束這場軍事衝突的條件。”幾分鐘後，對方把所有內容讀完，接着這位二等秘書合上了手中的文件，用雙手遞向了中方。
曹汝霖在日本求學多年，但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無恥的場面，鐵青着臉的他按捺着怒火示意工作人員接過日本的文件，接着下意識地看了看身旁的方子達。
方子達並沒有像他想象中一般惱火，反而嘴角露着玩味一般的笑意，見曹汝霖的目光向自己望來，他意味深長地回了個眼色，曹汝霖當即點了點頭，讓陸宗輿同樣取了份東西出來，交給外交部的工作人員當即宣讀。
“日本政府指示其僑民、駐軍在奉天無故攻擊我平民，造成奉天大量平民傷亡和經濟損失。事後，我中華民國通過外交途徑向日本政府提出抗議，要求日本政府進行配合，對其犯罪分子捉拿歸案繩之以法，並賠償所受經濟損失，以免事態擴大。而日本政府一意孤行，非但置之不理，還動用滿鐵守衛隊和浪人進行橫加阻攔，更開槍當街射殺我國民衆、警察，使得情況集聚惡化。我國政府、駐軍雖然一力剋制，多次同日本政府協商解決，但日本政府不僅未懸崖絕壁，反而暗中調動大軍對我奉天、青*島進行無恥偷襲，使得中日爆發激烈交火，爲此，我中華民國政府在此聲明……。”
中方針鋒相對，娓娓把這場戰爭的來龍去脈一一道出，其中有理有據，還有當時的公文、電報、照片等作爲依據。這些可比日本人空口無憑來得真實多了。最後中方和日本人一樣，同樣提出了一系列條件，等宣讀完畢後，中方人員雙手把文件朝日方那邊遞去，對面的日本人臉色難看地接過，低頭交談了起來。
“作爲我大日本帝國的全權談判代表，我抗議中華民國對我大日本帝國的污衊！”日本談判負責人西原龜三清了清嗓子，扳着面孔說道。
“作爲中華民國的外交總長，本次談判的負責人，我同樣抗議日本政府對事情經過的顛倒黑白！”不等對方話音剛落，曹汝霖頓時反擊了過去，神色同樣嚴峻。
“八嘎！你們中國人根本就沒有和談的誠意！”日置益兩眼一瞪，拍着桌子就跳了起來。
“我看是你們日本人沒有誠意纔是！”陸宗輿也不怕他，拍桌子誰不會？當即拍得比他還響。
“難道你想惹火我們大日本帝國麼？別忘記我大日本帝國有十萬精銳就在奉天，還有強大的第二艦隊在青*島！隨時隨地能讓你們這些支那人承受下我大日本帝國的怒火！”
“笑話！十萬精銳又如何？不知道誰的士兵正在膠東吃糠咽菜，要不是我國防軍網開一面，恐怕貴國膠東的幾萬士兵早就成刀下鬼了，至於第二艦隊……呵呵，更是個玩笑，要能輕易打下青*島難道你還會坐在這裡？是不是？倭人。”
“混蛋！我要和你決鬥！”
“決鬥，誰怕誰呀？”
日置益、陸宗輿和鬥雞一般互瞪着對方，雙方把袖子卷得老高，幾乎要來個現場肉搏。氣氛一下子濃重異常，各國調解代表一瞧情況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好不容易纔讓雙方重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