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都護府。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大唐商隊披着頭巾,裹着臉,在風沙之下,一路向西。
戈壁茫茫,衆人遠離水草豐美的城池,前往更深的大漠。
十二頭駱駝承載着大唐的茶葉、絲綢、陶瓷,駱駝腳印深深,留在蒼茫大漠之上。
這些人從敦煌出發,前往更遠的天山進行貿易。
胡人牽着駱駝,漢人掌櫃獨乘一騎,這名漢人留着狂野的絡腮鬍,雙眸銳利,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武藝高強的武者。
此人是天下會的門人,負責與西域進行貿易。
天下會在大唐影響力極大,約束了混亂的武林江湖,爲大唐創造五十年的江湖太平。
作爲報答,李承幹准許天下會擁有西域行商的資格,一些小商人也依附天下會。
石典對身側男子畢恭畢敬,時不時轉頭說道:
“山伯道長若要休息,隨時跟在下說,或者再走一百三十里,便是太清湖,我們到那休息,太清湖再往西行五百里是碎葉城。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身旁駱駝上的男子樣貌年輕,一身道袍,不懼風沙,石典不敢怠慢。
此人有天下會最高級的白玉通天令,整個大唐攜有此令的不超過十個人,可見此人有多麼顯赫。
只需輕描淡寫一句話,足以令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白衣大食國離碎葉城多遠?”駱駝上的男子正是樑嶽。
白衣大食國便是阿拉伯帝國倭馬亞王朝,乃是除了大唐以外,最強的王朝之一。
既然準備遊歷,不妨去看一看白衣大食。
“那得再往西走,翻越蔥嶺。”
“好,知道了。”
衆人沿着玄奘商道,一路西行。
這是玄奘記錄下的路線,大唐的兵鋒一路開拓,最終形成一條商道,使節、商人、僧道、軍隊,一批又一批沿着古道通往西域諸國。
夜晚,篝火明亮,石典拿着琵琶彈奏詩歌,其餘人圍着篝火跳舞。
樑嶽烤着饢餅,饒有興趣打量着衆人。
大漠傳來呼呼風聲,白天炎熱,夜晚寒冷,衆人吃完回到帳篷內入眠,伴隨着千里風沙睡去。
樑嶽身處帳篷之外,露天打坐,頭頂銀河。
銀河輪轉,羣星璀璨。
一夜無眠。
噠噠噠……。
忽然,遠方傳來密集馬蹄聲。
樑嶽睜眼一看,原來是百餘漢騎踏着風沙前往大漠深處,個個甲冑精良,身懷內力,如一陣風消失大漠盡頭。
西域五千裡,鐵騎度玉關。
野性、豪邁、開拓,此世漢人風骨,當真令人驚歎。
魏晉南北朝至今四百餘年,未見此等景象。
“苻堅、拓跋燾、慕容垂、爾朱榮,高歡,面對此等鐵騎如何?”
樑嶽不禁跨時空對比起來。
舉全族之力,怕是打不過安西四鎮的五千精騎。
這並非盲目誇大,魏晉的重甲不過三四十斤,在這些鐵騎眼裡充其量算輕甲,安西四鎮的重甲有一百斤以上,絕大部分兵器不能破開。
鐵騎衝進人羣,碾壓亂殺,這就是李承幹五千鎮天山的勇氣。
很快,經過長途跋涉。
衆人來到碎葉城附近,遠遠可見碎葉城的風貌。
此地位於河谷,背靠碎葉河,中西商人匯聚於此,這是大唐最遙遠的邊界。
衆人抽出彎刀,如臨大敵,警惕四周。
此地極度混亂,有些商人白天行商,夜晚當強盜。
天色已晚,衆人不想在外面駐紮,得趕緊進城。
日頭落下,夜幕降臨。
此時,不遠處傳來喊殺聲。
只見一羣黑衣人圍攻商隊,黑衣人手持彎刀,彎刀帶着火焰,一招一式,炫目無比。
被圍攻的商隊則是使用中原刀法,招式巧妙,身法靈敏,雖數量較少,但能頂住對方持續不斷地攻擊。
甚至對對方造成傷亡。
商隊畢竟要保護東西,只能被動防禦。
商隊中央,男子手持長劍,將一名十歲孩子護在身後。
“竟然是黑衣大食,看來這批貨物不能要了,一定要殺出重圍!”
打不過也罷,跑倒是可以。
這次損失有點慘重。
另一邊。
石典勸說道:“山伯道長,我們走吧,這羣強盜是黑衣大食,這些人性情殘暴,惹不起。”
尋常強盜只爲求財,不爲害命,一般圍攻的時候,會特地留下逃跑的通道,畢竟他們本質上是搶劫,不想自己人員有傷亡。
黑衣大食則不同,這幫人性情殘暴,從來不留缺口,見人即殺。
“只要不是他那個宗派的人,往往下場不怎麼好。”
白衣大食國四處追殺黑衣大食這一派之人,所以這些人經常在西域出現。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說罷,樑嶽策馬上前。
石典勸說不得,咬咬牙,最終還是帶人跟上。
另一邊。
衆人打算突圍。
譁!
此時,劍光連閃。
十八道劍氣當空而落,瞬間將黑衣大食梟首。
“這……”
正想幫忙的石典愣住了。
原來不需要自己出手,對方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跋扈子弟,而是先天高手。
衆人平復心情,上前致謝。
“在下李客,多謝前輩支援,敢問前輩貴姓。”商隊首領上前致謝。
駱駝上的孩子眼睛發亮,緊緊盯着樑嶽手中的倚天劍。
“叫山伯道人即可。”
衆人共同趕路,兩邊的人看向樑嶽的目光都充滿了敬畏。
西域是徹徹底底的拳頭爲尊世界,人們崇尚武力高強之人,遠大於僧道。
在李客盛情邀請之下,衆人來到李客宅邸住下。
夜晚,酒足飯飽,樑嶽在後院吹着涼風。
一邊暗運內力。
純白無瑕內力在體內凝成圓形氣團,形似一顆丹藥。
樑嶽稱之爲抱丹。
此乃大先天之上的真武境。
人體爲小天地,“丹”乃是精氣神合一所誕生之物。
丹者,一也。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谷得一以盈,人得一以長生。
精氣神三者缺一不可,此界沒有靈氣,恐怕唯有自己才能修行。
因爲抱丹出現,意味着生命本質發生變化,需吐納靈氣維持循環。
樑嶽是用真氣帶動其運轉。
抱丹的出現,意味着壽命增長,大抵估算,可能有一百五十年左右。
樑嶽一邊擦拭寶劍,一邊思索路線。
中亞乃至天竺,其實被天下會的人探查過一次,並未發現任何遺蹟。
當然,樑嶽未曾接觸過這裡,所以順着玄奘的路看看。
天下會也有觸及不到的地方,例如白衣大食所佔據的波斯地區亞智德,傳說古波斯的拜火教火神廟在此。
“經過多年戰亂,也不知在不在。”
並不是所有文明如華夏一般延續;華夏是例外,在這個世界,文明被滅絕才是常態。
樑嶽停下動作,掃了一眼躲在柱子後面的孩子。
“那小孩,你看什麼?”
小孩應該是李客的兒子。
“閣下請叫我乳名長庚,不叫小孩。”長庚站出來反駁道。
“那你看什麼?”
長庚支支吾吾,說:“您的劍法很厲害……我想多看看。”
“想學嗎?”樑嶽放下倚天劍。
“真的?我想學!”
嗡!
倚天劍騰空而起,發出鋒利嗡鳴。
樑嶽握住長劍,在牆壁刻下十二道紋路。
紋路深刻,光是看一眼,便覺劍氣盈目,眉心刺痛。
“此乃三十六式劍法,一道紋路象徵一招劍術。”
此劍術乃是衆人在蓬萊研究出來的招式,凝聚天下劍法精華;既可天外飛仙,取敵將首級,亦可萬劍歸宗,擊潰大軍。
“多謝劍仙!”
長庚欣喜起身,深深作揖,不過下一刻又反應過來,道:“不過,三十六招劍法爲何只有十二招?”
“因爲我刪了前面二十四重基礎招式,非天生奇才,不得入門。”
此劍法凌厲,要麼學不會,要麼學了就是“大招”。
學會此法,非庸碌之輩。
長庚挺起胸膛,自信道:
“前輩放心,母親生我之時,曾夢見長庚星(文曲星)下凡,我一定學會此劍法。”
“隨你。”
說罷,樑嶽收劍離開。
“劍仙,你去哪?”
“出門!”
樑嶽躍出高牆。
“前輩!劍法叫什麼名字?”
“長庚者,太白金星也,叫太白劍法吧。”
樑嶽掠過高空。
明月大如玉盤,他的身影彷彿裝入明月白玉盤當中。
長庚擡頭望天,第一次見如此大的明月。
這一幕永遠銘刻心裡。
“好白的玉盤,這也是書上古人看到的明月?此時的明月,也曾照過古人嗎?”
這個世界,又多了一個喜歡擡頭看月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