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薄,人易分,雨送黃昏花易落。
祝英臺猶自感傷。
“兒女成長了,我們以後就清閒了,還記得我們當初遊歷天下的約定嗎?”樑嶽拍着妻子的肩膀。
“北方也要去嗎?”
“當然,我也沒去過北方。”
北方有秦始皇陵、天師印、以及各種神話發祥地,不探一探,豈不是白白錯過此世。
“回去吧,都回去。”
樑嶽轉身回去,走到宅邸某棵大樹之下,挖出一個玉匣。
“這是什麼?”
“女兒之前藏的,說是送給我們的禮物。”
打開盒子,裡面放着一柄白玉扇和梳子。
白玉扇自然是樑嶽的禮物,做工精美,雕刻精緻,一看便知道出自大家之手。
扇面是兩隻蝴蝶,下方寫着一行字: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祝英臺將梳子鄭重收好,樑嶽一番勸說之下,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以後鶴雲會有自己的子女,景明也是一樣,又可以看到小孩子滿地亂跑了。
想到這裡,祝英臺看向兒子,囑咐道:“景明!”
“娘,怎麼了?”
“以後生十個孩子。”
“啊?”樑景明面色一苦,看着母親咄咄逼人的目光,只能點頭答應下來。
“爹,姐姐給我的禮物呢?”樑景明目光飽含期待。
樑嶽上下翻找,找不到鶴雲留給這小子的東西,乾脆將匣子往兒子懷裡一塞。
“這就是了。”
說罷,與祝英臺攜手回去,獨留風中凌亂的樑景明。
“汪汪!!”
嘯天目光帶着一絲嘲笑,搖着尾巴追隨主人。
“哎……”
樑景明回到水池邊,玄武錶殼長滿青苔,一動不動,宛如死去。
天色漸晚,涼風習習。
梧桐葉落,喧囂只剩一地殘羹冷炙。
月光如水,照得湖面波光粼粼。
梧桐樹梢,謝玄捧着酒壺,獨自一人喝着悶酒。
唯一的徒弟出師了,又是孤孤單單一人。就連旁邊嘈雜的金烏,看起來順眼了不少。
這時,眼角餘光瞥見一人,那人正是樑嶽,月光之下,正打量着扇子。
謝玄從樹上跳下,還未走近,樑嶽忽然擡頭,收起扇子,道:
“我們比劍吧。”
嗡!
話音剛落,長劍出鞘,劍芒如水。
“好!”
謝玄反手抽出腰間笛劍,與樑嶽交戰起來。
兩人見招拆招,誰奈何不了誰。
此時,樑嶽閉上雙眼,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玄之又玄的氣息。
嗡!
寶劍嗡鳴,劍身寒光閃爍,好似有生命一般。
下一刻,謝玄劍招被破,鋒利劍刃擦頸而過,還未接觸石柱,柱上已有一道深達寸許的刻痕。
“這就是劍意?”謝玄神情駭然。
“哈哈,沒錯,此乃游龍劍意。”
意志與內力結合,終於達到內力外施之境。
樑嶽收起長劍,此刻,純陽功內力正在周天大循環,內力質量提高,甚至可以流出體外,加持器物。
內力如異種內力,根據不同招數與功法,展現出一些屬性。
以後金剛功可能真金剛不壞,鐵砂掌亦能碎金鐵。
內功之道,來到新的時代。
當然,最重要的是內力質量提高,可以大幅度延緩衰老。
至少不像劉安那般五十多歲窮途末路,晚年亦可憑藉內功護道長生。
“真有劍意……”謝玄打量着手中寶劍,喃喃自語。
樑嶽講述大概的辦法,說:“偶爾所得,不一定能成功,你先試試。”
真不是自己藏私,領悟大周天循環還是沾了神念與真氣的光。
或許再改進一下,能令普通人使用。
戰鬥力其實沒增加多少,剛出來的劍意也不會隔空傷人,最多附着劍身,離體三寸。
總而言之,比真氣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哎,仍需衆生智慧。”
樑嶽與謝玄交流經驗完畢,走到暗處,發動鬼仙守宅之法。
嗖!
下一刻,出現蓬萊密室。
驟然出現的身形,差點嚇司馬道子一跳。
下來的樑嶽也不說話,而是徑自演練拳法。
身形翻飛,大循環內力加持之下,整個人宛如鬼魅。
砰!
一拳轟出,拳風擊斷椅子腿。
“這……”
司馬道子錯愕非常。
這是樑嶽研究出來的新法門?
“這是怎麼回事?”
“小道而已。”樑嶽搖搖頭。
劍意和拳意算是簡單的了,饒是如此也研究了數年,其他的功法只能有閒暇再研究,又或是交給後人。
“內力還是脫離不了“常識”……”
不如法術一般,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例如這隨處出現、感應宅邸的鬼仙守宅法,任何內功高手都做不到這點。
接下來的日子,樑嶽一邊研究大循環內功,一邊整理各種仙道材料和線索,卻不急着探索。
到了諸法衰老的地步,多學一點法術也急不得,探索之事,以後遊歷天下再進行。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尸解而努力。
死後轉生,紅塵昇華。
年末。
元日。
狹長餐桌兩側,坐滿了老人與年輕一輩。
樑嶽與祝英臺坐在主位。
侍女爲衆人分餐,兩側分別是年紀最大的張文之、岳丈夫婦,解空、謝玄、鮑幹;小一輩有鮑幹之子鮑啓之、蕭明之子蕭澤之、謝靈運、樑景明、檀隆兄弟……以及其他改姓之人。
桌上菜色豐富、屠蘇酒、燉肘子、紅燒肉、雞鴨鵝、醃菜、八寶羹……。
樑嶽見狀不禁感慨,當年梁氏人丁不興,如今也是個部曲數千的大家族了。
“來,岳丈、岳母、張老……飲酒!”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次日清晨。
張文之如往常一般晨練,其頭髮花白,身體老邁。
樑嶽找到他,說:“前輩,孩子們已經長大,以後不用當教頭了。”
張文之擦乾臉上的汗水,婉拒道:“老夫孑然一身,沒有後人,就願意看着孩子們長大。”
“也好。”
樑嶽不再勸說,而是找到正在冥想的兒子景明。
“景明,以後你跟着鮑叔,學習處理莊園事務。”
“爹?那你呢?”
“我?”樑嶽拍着兒子的肩膀,“我一個四十多歲的老頭,自然是撂擔子不幹,遊山玩水,快樂逍遙。”
“是。”樑景明不善言辭,憋了半天還是答應了。
祝英臺嗔怪道:“山伯,景明今年才十五……”
“無妨,有人十五都生孩子了。”樑嶽搖頭失笑。
一個月後,樑嶽稱“病”,隨後漸漸隱退。
歲月在眼角落下淡淡皺紋。
唯有司馬道子知道,此人強得有些可怕。
樑嶽平日與青山園名士吟詩作對,曲水流觴;又或是與妻子前往解空無名寺閒看日落。
……
建康城外。
旌旗如雲,大軍雲集,時年五十一歲的劉裕風華不減當年。
十萬大軍肅殺之氣十足。
面前一丰神俊朗的青年,正是長子劉義符。
“義符,爲父將率軍北伐,建康交給你了。”
“父親放心,後方定不會生亂。”
劉義符神情堅定,說道。
“那就好,去也!!”
一聲令下,大軍齊發。
十萬大軍直撲徐州,誓要奪回當年北伐舊地,再伐山東兗州,撲滅燕國慕容超。
時隔二十年,又有人整合晉室,舉全國之力北伐。
此乃幕僚劉穆之的策略“以亂制亂”,晉室不穩,諸派林立,不如以亂制亂,在北伐之中消耗各方派系力量。
“我劉裕,劉德輿,必是定亂代興之君!”
紅棕烈馬之上,劉裕望着南國河山,旭日東昇,蒼山如海。
漢家江山,從未滅亡。
“義符、義真、義隆、二弟三弟……爲兄定爲大家打下太平江山。”
……
會稽山腰,峭壁奇峻。一條蜿蜒山路蔓延上山,山上有金碧輝煌的宮觀。
懸崖邊緣,佇立一座觀日落的東來亭,樑嶽與祝英臺好似神仙眷侶,觀賞日出奇景。
許淨明身邊跟着三個弟子。
“快拜見長樂侯,長樂侯是葛洪師弟,亦是爲師的授業恩師。”
“拜見長樂侯!”
三個弟子行大禮跪下。
“不必多禮,什麼授業恩師,不過是代人傳道罷了。”樑嶽淡然擺手。
“禮數一定要到。”許淨明堅決不肯,行禮過後,打發弟子離開。
“淨明道發展得還不錯,淨明,你乾的很好。”樑嶽誇讚道。
淨明道如今也是影響三吳地區的大宗門。
“託塢主的福……”
話還沒說完,遠方飛來一隻信鴿。
竟是建康劉義符和女兒來信,信中闡述北伐之事。
“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樑嶽起身,轉頭對妻子說道:
“英臺,下山。”
“去哪?”
“回家,之後我可能出一趟遠門。”
“那早點回來。”
之後數月,前線傳來捷報,北伐軍連克中原、盡收河南,隨即進攻兗、徐、青三州的燕國慕容超。
大軍所向,攻無不克。
北伐大軍準備數年,氣勢如虹。
“不回去了,一舉殲滅鮮卑燕國!”劉裕橫槊指着前方。
“是!”
大軍繼續進發,兵分數路,與多方胡虜交戰。
兗州濟陰郡東陽縣一小村落。
村舍破敗,路有餓殍,活人麻木,宛如行屍走肉。
烽火連天,胡虜肆虐,此地早已是民生凋敝,能跑的已經南下當流民。
一民宅之內,橫放幾具屍體。
屍體大多身穿毛皮,長臉薄脣高鼻,乃是鮮卑胡虜普遍長相。
此時屍體死不瞑目,被開膛破肚。
站在屍體前方的是樑嶽與謝靈運。
樑嶽對北方“神往”已久,本着試驗的目的,暗中跟着北伐大軍一探。
之後找到幾個落單胡虜,於是將其殺死,研究了起來;這一研究,發現確有不同。
“胡虜暴躁、愚昧、茹毛飲血,或許體內有古代妖族之血,故而人數稀少,高手頗多。”
商周稱之爲犬戎、鬼方、獫狁……多以獸命名。
樑嶽提出一個設想。
他們長相奇異,本質上就是古代妖魔的後裔?
畢竟靈氣湮滅也是這幾千年的事,妖血雖然給予不了他們神通,但帶來了龐大的氣血。又或是他們部落修煉內功時,所飲之血有特殊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