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真的是你”
聲音還未落下，說話的人就急急向他這邊撲來，那架勢，把白楊給嚇了一跳。
他一個閃身後退了十幾米，手裡的木杴橫在身前，盯着還想往他這邊撲的女人一臉戒備。
對方聲音沙啞，聽着有點熟，但又確實想不起是誰。
“你誰啊？”
“白楊，是我啊，賀凝竹。”
對方拉下臉上裹着的破圍巾，露出一張被凍得鼻尖通紅、左側臉頰還有一塊橢圓形紫色凍傷的臉。另外，右邊臉頰也不是完好的，有塊一元硬幣那麼大的黑斑，也不知是怎麼弄上去的。
這副樣子，如果她不說名字，白楊根本不可能認出來這是他們大學裡曾經風光無量的系花賀凝竹。
不過，雖說是大學同學，但白楊自認跟她並不熟。不僅不熟，曾經他還差點被她給坑了。
他姐夫去接他，也幫着他們逃出了學校，之後就分道揚鑣，再也沒見過。
現在相逢，不，也稱不上相逢，就是認識的同學碰面了而已。
他收起橫在身前的木杴，衝對方淡淡點了下頭，“好久不見。”
緊接着不等對方張口，又道，“天冷，把圍巾戴好快回隊裡幹活吧。”
作爲老同學，他自覺還是很體恤對方的，因爲像賀凝竹他們這種領了任務的隊伍，是要幹夠路段才能得積分。要是幹不夠，說好的積分就會打折扣。
然而他這番體貼，對方似乎並不領情。不僅如此，賀凝竹還在怔愣片刻後，滿臉委屈和怨念的看着他，哽咽道，“白楊，這麼久不見，你就沒.你怎麼、怎麼能.”
欲說還休，再加上要哭不哭，留給旁人無限遐想。
大家看看賀凝竹，再看看白楊，有人揶揄道，“白楊，這是你.前女友？”
云溪村的人都知道，白楊現在跟席醫生好着呢，所以他現在的女朋友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之所以這麼問，沒別的意思，就是閒的無聊打趣而已。
“閉嘴！”
白楊瞪了笑嘻嘻開玩笑的村民一眼，轉而看向賀凝竹時微微皺了皺眉。
真是的，之前末世剛來時黏着他就莫名其妙的，現在說的話又沒頭沒尾。白楊不覺得自己以前給過她什麼錯覺，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在末世來臨之前跟她說過話。
可能因爲他姐從小話就不多，所以對於那些嘰嘰喳喳總是說個沒完的女生，一向敬而遠之。
白楊很想轉身就走，理都不再理賀凝竹。但是.
他掃了眼對面男人居多的隊伍，強忍着脾氣問道，“你們誰是隊長？”
臨時組隊也是有隊長的，而且實力必然也是整個隊伍最強的。
像他們這種進來後被分到一個區域居住的，威望自然是談不上，只能是誰的拳頭硬誰說話。
大多數隊伍都是如此。
“我是。”
一名瘦而精壯的男子從隊伍裡走出來，先掃了眼賀凝竹，然後看向白楊。
兩支隊伍還沒撞上時，男子就看出白楊他們是鵬城本地人。再看他們過來的方向，還有小賀叫的這人似乎是姓白真是沒想到啊，其貌不揚的小賀，竟然認識白果園的人。
“她是我大學同學，我想跟她單獨說幾句話，也就耽誤個幾分鐘，可以嗎？”
雖然內心裡很不想再跟賀凝竹接觸，但到底同學一場，倘若自己就這麼離開了，她一個女孩子
舉手之勞的幫忙，白楊不介意去做，但，也僅此一次。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男子衝白楊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趁機自我介紹，“我叫馬遠航，您叫我小馬就行。我們這支隊伍是上個月進的鵬城，目前居住在前面的彭灣湖小區。以後要是有什麼活，您可以儘管找我們。”
鵬城兩大區域聞名遐邇，云溪村和大棚區。
大棚區就不用說了，是李南李總的根據地，隨時隨地可能招工。原本還有工廠，但天冷後工廠暫停，要等氣溫回升再開工。
這是他們這些進來的倖存者最期望能去的地方。
但云溪村和大棚區又不同，聽說那裡管的很嚴，村民自給自足，衣食無憂。而他們也從不招工，更不允許外人進入。
白果園，是云溪村的一個特別存在，也可稱之爲它的領航人。
馬遠航雖然也清楚云溪村和白果園不招人，可是，萬一呢？
都有幸遇到了白家人，也就是多說兩句話的事，就算是沒活，也不耽誤啥。要是能因此在人家心裡留個印象，以後真有什麼事，說不定會第一時間想到他呢。
反正有棗沒棗打一竿子再說唄。
白楊略詫異的看了馬遠航一眼，心想這人心思還真活泛，不過他對此並不反感，人家又不是不勞而獲，不過是爲了活下去多說兩句話而已，沒什麼。
他微一點頭，“馬遠航是吧，行，我記住你了，要是有需要，一定通知你。”
馬遠航頓時受寵若驚，凍的發白的那張臉都激動的涌出了紅暈。
他對白楊連連感謝，又保證道，“小賀他們一家就住我家隔壁，以後他們家的安危儘管包在我身上，您放心。小賀，好好跟你同學聊，幹活不着急，不着急啊。”
說完立刻給他們騰地方，帶着人到另一邊去剷雪。
白楊扭頭讓云溪村的人先回，他馬上就跟上。
安排好後才轉身看向賀凝竹，卻在對方猝然流下的眼淚中，再次皺起眉頭。
“賀凝竹，作爲同學，我不介意給你些力所能及的幫助，但也僅此而已。”
說着他頓了下，看向因爲擦眼淚而把臉上的黑斑擦掉一半的賀凝竹，同時略黑的皮膚也露出白皙的一角。
他微微驚訝了下，隨即又瞭然。
能想出這個辦法來保護自己，看來賀凝竹倒也不算笨。
把自己給扮醜，然後跟着一幫男人一塊幹活，對比末世剛來時嬌滴滴的模樣，白楊覺得，現在的她倒還更順眼一些。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跟他沒關係。
畢竟對於他來說，她真的就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學同學。 私心來說，他不想跟她再有接觸。
“白楊.我很想你”
賀凝竹抽抽噎噎說出的這句話，把白楊嚇得忙後退兩步，甚至都想轉身就跑。
“不是，賀凝竹，我剛剛也算是幫了你，你不能恩將仇報吧？”
恩將仇報？
賀凝竹愣住，眼淚都暫停不流了，什麼意思啊？她什麼時候恩將仇報了？
白楊緊跟着倒豆子般的道，“你這句話很容易引起人誤會的你知道嗎？還有剛剛也是，跟我說話說一半，留一半讓別人瞎想，你以前說話也是這個習慣嗎？如果是，我勸你改一下，因爲你這個習慣真的很不好，容易造成別人誤解。就像剛纔，跟我一起的同伴不就誤會了，萬一他再多嘴回去告訴我女朋友，那我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賀凝竹：
別的話她都沒聽的太清，唯有‘女朋友’三個字像一道雷一樣在她耳邊炸響，嗡嗡的，炸的她耳膜疼。
好一會之後，賀凝竹纔好似恢復過來，她站在雪地裡，原本凍僵的身子，在看到白楊後從心底流過的那一絲暖意，在這一瞬間也消失殆盡。
她抖着嘴脣，口中喃喃，“女朋友”
看着賀凝竹失魂落魄的樣子，白楊只覺得怪怪的。
天地良心，他跟她從來就沒有過任何關係，怎麼就一副被他拋棄的悽慘模樣呢？
“行，既然你有了新的女朋友，那以後.我們再見面就當陌生人吧。”
白楊：.
你這說的什麼玩意啊？
他忍無可忍，直接道，“賀凝竹，咱倆以前不熟吧？我記得在學校那會，我總共跟你說過的話都不超過一把手，所以爲什麼.”
“你給我傳了那麼多張紙條，還給我寫了情書，我也給你回覆了一封，就在末世頭一天，我說我答應做你女朋友。白楊，現在你跟我說咱倆不熟？你渣男！”
白楊：.
他差點蹦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給你傳紙條了？又什麼時候給你寫情書了？我對你又沒感覺，腦子進水了纔會幹這種事。”
“董子墨塞我書裡的，你們倆形影不離，你敢說他不是在幫你？”
“我有什麼不敢說？他給你傳情書就不能是他喜歡你？形影不離就得幫我傳情書？你腦子有泡啊。”
“怎麼可能？他長那樣也敢給我寫情書？你不要否認，那就是你的。”
白楊不說話了，他看着賀凝竹，眼神冰冷。
怪不得末世剛來那天一直纏着他，原來她把子墨給她的情書當成他的了，想的還挺美。
白楊冷嗤，“長那樣？董子墨長什麼樣，他是有多醜所以纔不配喜歡你？”
他和董子墨既是大學好友又是老鄉，只是自回到鵬城分道揚鑣後，兩人就再沒見過面。後來他跟姐夫去市裡清理喪屍時，特意到他家小區去找過，但沒找到人。
想來，是凶多吉少了。
好友人都不在了，曾經被他喜歡的女孩卻這麼說他，白楊深深爲董子墨感到不值。
那傢伙平常話不多，卻極有文采，會寫詩也會寫散文，還會寫小說。
所以聽到賀凝竹說起情書，白楊就知道，肯定出自他手。因爲除了他，好像已經沒誰會再用這種老套的方式來追女生了。
白楊已經想不起在末世剛來那天，賀凝竹纏着他時，董子墨是什麼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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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已經不重要了。
既然現在說清了，白楊便不再跟賀凝竹多做糾纏，他拎着自己的木杴轉身就走，幾乎在眨眼的工夫就到了百米開外，速度快的讓賀凝竹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而等她反應過來後，白楊的身影也早就不見了。
“小賀，原來你同學是速度系啊。”
見白楊離開，馬遠航立刻跑到賀凝竹身邊，羨慕的將視線從遠處收回，卻在觸及到賀凝竹那張被淚水沖刷過的臉蛋時，愣住了。
賀凝竹忙低下頭，用圍巾再次把臉捂嚴實，帽子下拉，儘量將她那雙漂亮的眼睛也遮掩一半。
末世兩年，她也早就不是原來懵懂單純的小女孩了。爲了活下去，除了不出賣自己的身體，她什麼都願意做。
比如，演戲！
剛剛見到白楊時的激動有一半真，一半是演的。
說想他，是真的。聽到他說有女朋友時的心痛，也是真的。
但那又怎麼樣？
跟活着相比，情情愛愛算個屁！
當然如果能在很好的活着的同時，又能擁有自己夢寐以求的情愛，那當然再好不過。
可如果只能二選一，那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活着。
賀凝竹覺得，她今天起碼成功了一半。
因爲白楊對馬遠航說了她是他大學同學，僅憑這一句話，她相信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家會好過很多。
老同學啊，能幫到她這一步，已經算不錯了。
即便馬遠航看到了她的真容，也不會對她怎麼樣。
當初剛進鵬城時，他們家本來排不到跟馬遠航住挨着，還是她想盡辦法使了一計，這才換到了他隔壁。
這人既有武力值，眼神也清正，跟這種人住鄰居，肯定要比住外圍要好的多。
最起碼組隊出任務時，作爲鄰居，即便她是個力氣沒多大的女人，馬遠航也會優先考慮她。
現在又有了白楊的加持，賀凝竹相信，他們一家肯定能撐過寒流，堅持到天氣暖和，再找個合適的村莊，去開墾田地。
至於年少時的那一絲悸動，被她曾放在心上的男孩，只能壓在心底，再也不見。
抱歉了董子墨
哪裡有什麼情書啊，從來沒有過，不過是剛剛想跟白楊多說兩句話瞎編出來的。本來還想說董子墨給她情書時，說是幫白楊給的，但臨到出口卻又改了主意。
能看出來白楊不想跟她再扯上一丁點關係，那就.這樣吧。
不管怎樣都是她曾經珍而重之放在心上的男孩，她也不想，讓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越來越惡劣。
女朋友啊
真羨慕那個女孩，也不知她是誰，長的是不是很漂亮？
最後再看一眼白楊離開的方向，賀凝竹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的鐵杴，毅然轉身跟着馬遠航走向被積雪覆蓋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