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今天有沒有去門口問?巡邏隊那邊怎麼說?”
“唉,還能怎麼說,沒找到唄。”
“是真沒找到還是他們沒幫着找啊?”
“就是,敷衍我們的吧?”
“就算是敷衍,咱們能怎麼辦?人家出去巡邏時順帶着幫忙看兩眼就已經不錯了,畢竟咱們孩子當時出城可都是不符合規矩的,出了事也不歸人家負責,這到哪兒說理去?”
“早知道就不讓他聽賀彥的,那就不是個好東西。”
“他倒是全須全尾回來了,咱們的孩子卻”
那五家沒能回來的少年的家人,站在二樓樓梯口談論此事時滿心絕望,三天了,其實他們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可又想到賀彥這樣的都能在外面過了一晚並平安回來,他們的孩子身體素質哪一個不比他好?說不定只是受了點傷,或者腳崴了,等休息好也能回來呢。
心裡抱着這個希望,幾家人每天輪流一早一晚去大門口問消息。
其實他們很想找賀凝竹,讓她幫忙跟巡邏隊說兩句好話,出去巡邏的時候順便找一找,仔細着點,走遠點.但這兩天卻一直沒見到那丫頭,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躲着他們。
“你說誰不是好東西?你說誰?”
賀母剛走進樓梯口,正好聽到後面兩人的話,立馬炸了。
她雖然在外面慫,可那是在不觸及她的逆鱗以及自身利益的情況下,反之則亦然。
她兒子就是她的逆鱗,敢罵她兒子不是東西,她能跟人拼命。
此刻賀母雖然還在樓下,仰着頭瞪向那兩個說話的人,氣勢高漲,“你兒子纔不是好東西,你也不是個好東西,你們全家都不是好東西!”
腦中氣血上涌,導致她根本就不管對面是不是人多勢衆,氣怒的模樣恨不得把對方給撕了,並且還邊罵邊蹬蹬蹬的跑上樓,伸手指向剛纔說賀彥不是個東西的女人,大罵道,“出城是我們賀彥的主意嗎?你他媽敢不敢指天發誓,是我們賀彥攛掇着你們幾家的兒子要一起出城的?說啊,你敢不敢?”
背後罵人被人聽到,那女人臉上也訕訕的,雖然知道自己沒理,卻依舊強詞奪理道,“即便一開始主意不是賀彥出的,那是不是賀彥許諾說可以讓你家賀凝竹幫忙走後門,放他們出去?咱們這些人不瞭解外面的形勢,你家賀凝竹還能不瞭解?她既然瞭解,那就不應該鬆口,打着爲我們孩子好的名義,卻害了孩子們的命,難道這責任不應該她來負?”
賀母聽着這些完全不講道理的話,本該反駁回懟回去的,卻突然想起三天前的下午等不到賀彥時,賀父也曾這麼對女兒說過。
當時聽着根本不覺得有什麼,甚至心裡也埋怨女兒,要是她堅持些,不放她弟弟出城,不就沒後面這些事了嗎。完全忘了當時賀凝竹拒絕讓他們出去時,所有人是怎麼對她的。
她一時怔住,緊抿着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行了行了,當時找人家凝竹幫忙的時候大家可不是這麼說的。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不要再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
有人適時出來打圓場,並扭頭在賀母看不到的角度,衝大家使了個眼色。
孩子們是死是活還不知道,現在還得求着他們家賀凝竹,所以不能把賀家人給得罪死了。
另有一個輕咳一聲,開口道,“那個,賀大嫂,孩子們都已經三天沒回來了,大家也是太着急,所以說話有點不顧及,你大人大量,多包涵。你看這樣行不行,你讓賀彥出來,我們問問他當時是在哪裡跟小詞他們跑散的,然後再讓你家凝竹跟巡邏隊說一聲,能不能在那個地方好好找一找?時間緊迫,拜託了!”
同樣都是母親,孩子沒了心裡着急,這也能理解。
這裡還不知要住多久,賀母也不想跟鄰居把關係搞的太差,因此別人一給臺階,立馬就下了。
她點頭道,“行,那你們等着,我把小彥叫出來。”
她拿出鑰匙開門進屋,恰好看到賀彥背對她站在桌子旁,似乎想倒水喝。
賀母沒有往裡走,而是直接喊道,“小彥你出來下,跟幾個叔叔阿姨再仔細說說,那天你和小詞小通他們到底是在哪裡跑散的?”
她說完靜等了十幾秒,發現賀彥站在桌邊沒動,甚至都沒回應她。剛要張嘴再叫,就聽門外剛剛罵賀彥不是東西的女人小聲嘀咕道,“看我說什麼了?不過是讓他出來說幾句話,這都不肯。以前真就不應該讓我家兒子跟他玩”
“行了!”
女人的話被打斷,賀母扭頭冷眼看過去,眼中閃過一抹嘲諷,“還不讓你家兒子跟我們小彥玩,也不知是誰,見天的往我家跑.”
“誰往你家跑了,你不要血口噴人。”
在她們爭吵的時候,賀母沒注意,賀彥這會已經從桌邊轉過了身,低着頭一步一步,身形僵硬的往這邊走,口水從嘴角流出,滴滴答答的落到地板上。
門外的吵鬧依舊,壓根沒一個人注意到他的異常,甚至在他跨出大門的那一刻,還有個女人指着他,用尖利的嗓子嘲諷道,“.都十七歲了,還什麼都不會,你當這是末世前還嬌養什麼少爺呢?一個廢物而已,還跟我們家小通比,我們玩歸玩,但該乾的活一樣不少,可你”
女人話還沒說完,突然眼前一道影子罩下,她茫然擡頭,只是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聽‘噗’的一聲,緊跟着臉上傳來巨疼,鼻間滿是血腥,耳邊則是急切的咀嚼和吞嚥聲。
吵吵鬧鬧的二樓樓道口,被這突然出現的異常驚得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所有人像被定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加驚恐的看着眼前這一幕,她們全身的血液冰涼,頭皮發麻。甚至被咬的女人,都像不知道疼一樣,只瞪大眼仰頭看着立在自己跟前、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少年,嘴裡叼着她的肉,半張臉呈現一種腐爛的灰白色。
直到賀彥在她的脖子上又咬一口,隨着噗嗤一聲,距離較近且又被濺了幾滴血到臉上的另一名中年婦女,這才反應過來併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叫聲出口又忙把自己的嘴巴給捂住,然後轉身就要跑。但她身後站着人,轉身的剎那便跟那人碰上,反而承受不住碰撞的力道,接連後退幾步,竟直接退到了賀彥身旁。
接着脖子被一隻灰白利爪掐住,尖利的指甲插進肉裡,霎時鮮血橫流。女人疼的張嘴想喊救命,卻被一股大力摔向一旁,腦子被撞的嗡嗡響。
“嗬嗬!”
賀彥想表達心中的喜悅和興奮,但一張嘴卻又發出那讓他厭惡和恐懼的聲音,啊啊啊.他真的要變成喪屍了,他要成喪屍了!
因爲氣憤,他想要這些人跟他同歸於盡,在張嘴撲過去時,完全沒有意識到,作爲一名喪屍,爲什麼他現在頭腦還是清醒的?
末世第一年的時候,每個人都知道,人在感染變成喪屍的那一刻,就已經是一個活死人,除了對血肉的渴望,其它什麼意識都沒了,都不如大雨中發狂的動物更像個活物。但是他現在,竟然在踏出家門的那一刻,剋制着讓自己不要撲向離他最近的母親,轉而繞過她撲向了這個女人。
還在屋裡時,他就看到了他的雙手與之前不同,變的又細又長,灰色的指甲閃着寒光,又堅硬如石。
所以他現在想要殺人或者傷人,也不必全靠嘴。每掐住一個脖子,都能輕而易舉的插進去。
一時間二樓一團混亂。
有同小區的鄰居從這邊經過的,好奇探頭張望,並嘴裡喃喃着,“怎麼了這是?”
“別看了,趕緊回家!”
一道身影從外面迅速跑來,一邊抽出腰間的匕首,一邊衝好奇心過重的幾個鄰居喊了聲,接着一頭扎進了樓道。
奶奶的,盯了幾天,沒想到這混蛋竟然變成了喪屍!
不用腦子想都知道,他肯定是在外面沾了什麼,不然喬隊也不可能讓人盯着他。
負責盯着賀彥的是兩個人,跑進樓道的戰士藍俊良已經讓同伴回去報信,但自己也不能在一旁幹看着,畢竟這麼多條人命呢。
一名從二樓滾下、脖子被咬傷的女人,雙腿呈一種扭曲的姿勢擺在地上,她想要喊救命,但剛一張嘴就吐出一口血,與脖子上的鮮血混雜在一起,看着觸目驚心。
藍俊良低頭看向地上的女人,舉起手中的匕首,只是還沒等他揮向女人的脖子,二樓又砰砰砰滾下一人。
藍俊良側身躲過,仰頭看向二樓,就見一名背對着他的女人,胳膊被狠狠扯下,隨即一股鮮血噴濺出來,染紅了旁邊的欄杆。
再顧不得地上躺着的人,反正現在看着還沒有屍變,他得首先把源頭給掐斷,不能讓這傢伙再多咬一個人。
另一邊,跑去報信的小戰士一路瘋狂的吹着口哨,很快引來一隊正往這邊過來的巡邏隊。
“快,喪屍,三十二號小區有喪屍。”
說完繼續撒腿往北狂奔,喬隊這會不知道有沒有出城,他這幾天似乎在找什麼人,每天都會帶人到外面溜一圈。
不過他事先也說了,要是他不在,就到北城門值班室,通知值班隊長,不管是誰都行。
值班隊長全是江隊和他的人,不管誰值班,告訴他就行。
今天值班的又是石家樹,相比較以前,最近石隊值班的次數好像比較多。
但小戰士沒有過多去想,畢竟跟他沒關係,也不是他該操心的。
“喪屍?”
石家樹也是吃了一驚,不過他反應快,只驚訝了那麼一瞬,就立馬拿起手邊的對講機,一邊呼叫喬飛一邊往外走。
周邊值班的戰士聽說有喪屍,立刻嚴陣以待。
喬飛可能跑的太遠,不在對講機能聯繫的範圍內,石家樹只好先後聯繫老大和衛隊他們.
門口的值班隊伍不能動,所以石家樹是獨自一人帶着小戰士開着巡邏車過去的,當然,他知道老大馬上就會到。
末世一開始時的那些喪屍,對於他們來說簡直不值一提。不過直覺告訴他們,這隻喪屍應該不一樣。
兩天前他們訓練時,喬飛順便給大家開了個會。
他懷疑那個賀彥被外面的人給收買了,至於是誰,無外乎兩撥人,一個是衝着柳櫻收養的那個外國小孩,一個是想要劫走曾莓的。
所以他讓人盯着,看這個賀彥最終的目標是哪個。
只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小子從回來後就窩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然後.他哪個都沒找,竟自己變成了喪屍。
在家裡待着能把自己待成喪屍?
在末世將近三年,喪屍幾乎已經絕跡的現在?
所以賀彥會變成喪屍,是因爲之前被人往體內注射了藥物?
江明朗他們都知道那個實驗室有多瘋狂,如果是一開始就有計劃,那麼事先抓住一頭喪屍捆起來,再從他身上提取病毒,然後注射進普通健康人體內,完全有可能。
只是讓人好奇的是,他們注射到賀彥體內的病毒是稀釋的還是怎麼的,是怎麼保證給他注射後三天才暴發?
幾波人從各個方向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靠近郊區的三十二號小區,只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個喪屍,是個有腦子的。
賀彥的眼睛雖然已經完全被灰白的眼珠給佔有,但他的腦子卻始終保持着清醒。他能明顯感覺到,隨着自己喪屍化的時間越來越長,力氣也越來越大。行動也不再僵硬,而是越來越敏捷。
也因此他在藍俊良上到二樓之前,有選擇的先抓傷咬傷平時最看不起自己的幾個人,之後發現自己剛長出來的手指甲竟然尖利無比,一手過去,竟能直接穿透胸口。
他變強了!
在他絕望的發現自己即將感染成喪屍時,也不知這算不算好消息。
他說不清那是種什麼感受,把渴望的想吃的東西塞進嘴巴里,卻又像沒吃一樣,但鼻端聞到味道,又控制不住的撲過去。
嘭!
當他正把一隻手從一人的肚子裡抽出來時,眼角餘光瞥到樓下竄上來一名身形矯健的男人,出於之前對戰士的天生畏懼,他忙扯過面前男人的屍體砸向男人,然後轉身就往樓上跑。
藍俊良側身躲過,沒去管砸在地上發出巨響的屍體,只是驚訝的仰頭看向身形敏捷向上攀爬的新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