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退親（兩章合一）
京城。
顏雪懷又去了鄔家巷，這已經是她第三天來了，使喚識紅也駕輕就熟，可是蘇夫人卻還是陪着她一起坐在屏風後面，顏雪懷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客氣幾句，蘇夫人卻搶在前面說道：“遠來是客，番人也是客，他們既然來了，我這做主人的哪有不招待的理兒。”
話是這樣說，蘇夫人心裡卻暗自打鼓：我家老爺是鴻臚寺卿，少不得要和番人打交道，我這個賢內助，當然要爲老爺分憂，所以，真的不是我八卦，再說，明明我記得番人的眼睫毛是金色的，可我家老爺非說番人沒有眼睫毛，這一次，我定要看得仔仔細細，看看究竟是誰的眼神不好。
送走番人，蘇夫人心滿意足，金黃色，沒錯，番人的眼睫毛妥妥的金黃色。
正在這時，族裡的妯娌五太太不請自到了。
今天顏雪懷是坐着定國公府的馬車來的，馬車停在巷子裡，五太太看到，便厚着臉皮過來了。
上次因爲從楊素雲口中聽了些李綺孃的閒話，五太太在蘇夫人面前落了臉面，心裡一直忐忑着。
五老爺不爭氣，如今小五房的兒女們能夠依靠的，只有族裡的叔伯們，否則五太太也不會上趕着去巴結楊素雲了。
現在看到蘇夫人與顏雪懷走動頻繁，她的心便活絡起來。
莫非楊素雲的繼母真的是楊家害死的？
此時的柴晏，還真是遇上麻煩了。
嚼舌根子也是有學問的，就像那做畫一樣，要留白，有的話就只能說一半，這樣才能激發對方的好奇心。
見他走遠，柴晏這才走回那間屋子。
五太太一陣風似地走了進來，見到顏雪懷，便是一股勁地狠誇，初時顏雪懷還覺得這位有眼光，可是聽着聽着，她就想回去以後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不是美成仙女而不自知。
這間屋子，是專門爲官員的隨從們準備的。
顏雪懷甚至有些好奇，也不知道楊素雲做了什麼，讓鄔家先下定決心的。
沒錯，顏雪懷已經在府裡已經快要閒出草來了。
柴晏忙道：“正是。”
柴晏和琉璃停步不前，那名隨從看了看他們，低聲說道：“六王子在這裡養傷，大王子是來看望他的，你們隨我進去吧。”
顏雪懷微笑不語，心裡卻已經明白了幾分，這位五太太恐怕就是衝着她來的。
五太太喝了口茶，用帕子拭拭嘴角，擺出一副講故事的架式。
她一臉好奇地說道：“啊？楊大姑娘真有本事啊，能在家裡說一不二。”
這是規矩，柴晏雖然很想親眼看看這位假公主是何許人也，可也只能百無聊賴地坐在這裡等着。
他索性走出來，這裡與內宮只隔着一道門，門口倒是站着兩名侍衛。
她好不容易纔能出來，見見這位五太太，總也強過回去數牆角。
五太太清清嗓子；“楊大姑娘還在孝期，說好了要守孝三年，三老爺敬她是位孝女，覺得自己常年在任上，又比她年長，便不想耽誤她，寫信回來，請族裡的長輩做主，到楊家退親，又因這是御賜的姻緣，三老爺還特意上了摺子，讓二公子送到京城。”
但是，進宮就是進宮，先是驗身，不能攜帶兵器，其次便是隻能讓曲靜一人進去，柴晏和琉璃在一間屋子裡等着。
柴晏一怔，大王子請兩個隨從喝茶？
柴晏該不會是遇到麻煩了吧。
當初聽說楊素雲因爲要守孝而延誤成親，顏雪懷便懷疑過楊素雲繼母的死因，但事不關己，她也只和李綺娘交流過而已。
既然五太太就是衝着這件事來的，那她索性也就不繞圈子了。
進了院子，柴晏便聽到了女人的哭聲，院子裡站着七八個人，哭聲是從屋裡傳出來的。
他垂手低頭，讓到路邊。
“不用不用，都不是外人，這來的是自家妯娌”，蘇夫人無奈，對丫鬟說道，“請五太太進來吧。”
據說六王子的手和腳都被砍了，如今已經是個廢人了。
她裡的煩燥立刻去了一半。
他早就看出來了，韃剌人是真的不按常理出牌，比如六王子親自刺殺五王子，再比如巴布部落說反就反了。
大王子從他身邊走過時，卻停下了腳步，轉頭看了他一眼，才重又向前走去。
鄔家先，這是皇帝爲太子準備的人，日後入閣拜相也有可能。
莫非她和楊素雲不對付的這件事，就連五太太也知道了？
她正要出言茬開話題，卻聽五太太說道：“其實啊，我這是剛從二老太太那邊過來，唉，還不是爲了三老爺退親的事啊。”
他聽到門口的侍衛用韃剌話稱那人爲“大王子”，柴晏心中一動，這人就是大王子啊，據說是女奴所出，是否是韃剌王的骨血無從可考。
顏雪懷記得很清楚，楊素雲訂親的那位鄔家先就是出自鄔家嫡房，剛剛五太太口中的楊家，該不會就是楊素雲的那個楊家吧。
顏雪懷回到國公府，便打發珍珠出去打聽楊家的事，閒着也是閒着，她還挺想聽八卦的。
顏雪懷明白了，鄔家先是鐵了心要退親，不但出動了鄔家族老，而且請旨退婚。
顏雪懷原是不信這個的，可是眼皮不停的跳，讓她心煩意亂，她便不由自主想到了柴晏。
爲首的人衣著華麗，圓臉塌鼻，其貌不揚，看年紀應在四十以上，不過柴晏現在有經驗了，韃剌人的真實年齡，一般要比相貌年輕十歲，所以這個人可能也就三十多歲。
大王子雖然是長子，可卻是十七位王子中，最沒有存在感的。
可是五太太知道，這話只能藏在心裡，不能說出來。
韃剌王宮沒有大魏那麼多的規矩，大妃只向韃剌王建議後宮不得干政，卻沒有把大魏後宮的那些規矩全部灌輸給韃剌王，因此，身爲大妃的她，是能夠在自己宮中會見賓客的。
蘇夫人心中一動，原來五太太是爲了這件事過來的啊。
柴晏東看看西看看，可這裡委實沒有什麼可看的。
若非今天聽五太太說起，她已經快要想不起來了/
“那如今這門親事算是退了嗎？”顏雪懷覺得皇后一定要失望了。
蘇夫人也嘆氣，眼睛的餘光看到顏雪懷正聽得出神，連忙說道：“我們妯娌之間竟說些家長理短，讓顏姑娘見笑了。”
隨從說道：“大王子新得了些大魏的茶葉，請你們過來品茶。”
這位顏大姑娘，是準皇子妃，七皇子雖然與皇位無緣，可卻是皇后最寵愛的小兒子，也是太子的嫡親弟弟。
蘇夫人沒想到五太太會這個時候過來，她對丫鬟說道：“就說府裡有客人，讓她晚些時候再過來吧。”
沒料到他剛剛坐定，大王子的隨從便來了，對他和琉璃說道：“你們是漢人使者的隨從嗎？”
屋子裡陳設簡陋，初時柴晏還以爲屋外會有侍衛把守，可是他走到門口才發現，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上次因爲她講了幾句李綺孃的閒言碎語，才把蘇夫人惹煩了，如果趁着顏大姑娘在這裡，她把那件事說出來
蘇夫人端着淑女的架子，自是不肯親口說出那件事的，但是假借她的嘴說出來，蘇夫人即使嘴上不說，心裡一定會對她高看幾眼。
五太太見好就收：“瞧我這張嘴，說着說着就沒邊了，顏姑娘莫要笑話，我啊，沒讀過幾本書，見識少。”
眼看着聲音都傳進來了，蘇夫人一臉尷尬，在心裡把這個不省心的妯娌罵了一通。
隨從解釋：“十二王子，這兩個人是漢人使者的隨從，聽聞六王子在此處，他們過來探望。”
五太太還想說的是，顏姑娘這種養在溫室裡的花朵，不知人心險惡，你看人家是蕙質蘭心，可人家在背後，可沒說過你們母女的好話。
大妃同意召見曲靜。
鄔家先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但也肯定是皇后深思熟慮後，才決定下來的。
話音剛落，五太太高亢的聲音便傳了進來：“哎喲，這是有貴客啊，我來的真不是時候。”
楊大老爺動手打了鄔家二老爺，鄔家自是不肯吃啞巴虧，於是興師動衆請了太醫過府。
他們還在猜測大王子會在何處請他們喝茶，便發現那名隨從帶着他們進了另外一座院子。
皇后如今雖然不像以前那樣看重楊素雲，但是對她也不簿，單從與鄔家的親事便能看出來了。
柴晏沒想到進宮中見到的第一位大人物，居然會是大王子。
五太太再次嘆氣：“唉，依着族老的意思，兩家悄悄把親事退了，也就行了，聖上那邊，有三老爺的摺子呢。唉，誰能想到這事會鬧成這樣，二老爺的眼睛，給打得烏青烏青的，這會子太醫剛走，這事想瞞也瞞不住了。”
五太太越說越精神，蘇夫人連忙乾咳一聲，這件事說到這裡就行了，可不能讓五太太繼續說下去了。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就是右眼跳。
蘇夫人一臉尷尬，好在顏大姑娘修養好，這也是給自己面子。
看到柴晏和琉璃走進來，一名小王子驚奇地說道：“他們是漢人？”
“剛剛五太太說的退親，莫非就是與楊大姑娘退親？”顏雪懷問道。
五太太一拍大腿，剛拍完就感覺到蘇夫人扔過來的眼刀子，她連忙把手放在裙子上，笑着說道：“可不就是，若論起無賴，京城裡除了這個楊家，哪還有第二家。”
顏雪懷笑着說道：“無妨，我平日沒有機會出來，聽夫人們說起這些，倒是覺得有趣呢。”
“可不是嘛，本事可大得很呢，若是她那繼母還活着，也早就讓她給休了，好在是死了，還能埋進楊家祖墳裡。”
睡了一覺起來，顏雪懷就覺得不對勁起來。
繼顏家人之後，顏雪懷再一次刷新了三觀。
柴晏使個眼色，琉璃連忙謝過，兩人跟着那名隨從走了出去。
五太太撇嘴：“她會不知道？楊家如今沒有主母，楊大姑娘管着家呢，因着我們鄔家的親事，聽說上至楊大老爺，下至她的弟弟們，全都要看她的臉色呢。”
“去楊家的人回來了？”蘇夫人閒閒地問道。
“楊大姑娘一定不知道這件事吧，蕙質蘭心如她，定然看不得這些。”
“楊大老爺說，退親可以，聘禮別想要回去。您聽聽，這是體面人家說的話嗎？”五太太嘆氣。
飛魚衛的卷宗裡，大王子的那一頁只有寥寥數語，還不如尚在襁褓中的十七王子，沒辦法，十七王子的生母是當下最受寵的。
“唉，別提了，二老爺掛彩了，那位楊大老爺還是讀書人呢，喝得醉醺醺得不說，幾言不合，便要動粗，二老爺臨走的時候，您猜那楊大老爺怎麼說的？”
且，楊家還不肯退聘禮！
她的眼皮在跳！
大王子倒是兄弟情深，這個時候居然來看望弟弟了。
果然，五太太眼睛發光，問道：“顏姑娘進過宮，想來見過楊家的楊大姑娘吧，她以往就是在朝陽宮裡。”
柴晏在心裡冷哼，世上果然沒有白喝的茶，這哪裡是來喝茶啊。
顏雪懷忙對蘇夫人說道：“夫人，既然有客，我就先告辭了。”
很快，柴晏便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韃剌的王子們，原來今天來看望六王子的，不是隻有大王子一人，此刻在屋裡的，還有二王子和兩個八九歲的小王子，另外還有一個臉色蠟黃，像是病入膏荒的，居然是那位因爲外家謀反而被韃剌王憎惡的三王子。
他正要折回屋子裡，卻看到幾個人正從那道門裡走出來。
顏雪懷心中的石頭落了地，終於說到正題了。
算了，就當他們尚未開化吧。
不知人心險惡的顏姑娘，果然就被成功地激發了好奇心。
蘇夫人搖頭，一臉莫名：“怎麼說的？”
柴晏：別以爲我聽不懂你的話，我們纔不是來探望這什麼六王子的。
算了，我倒要看看，你們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十二王子說道：“他們是漢人，那一定是向着五哥的，他們來看望六哥，肯定沒安好心。”
柴晏：這熊孩子是什麼變的，怎麼這般可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