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舒捲着金色的雲朵,暖黃的夕陽透過白色窗簾落到病牀上那個面色蒼白的女孩身上,她的睫毛很長,微微顫抖着,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房間裡一片死寂,安靜的彷彿能聽到彼此之間的呼吸聲,葉林舒看到那雙眼眸在有些微微的顫抖之後和自己四目相對,林安夏一字一句的對他說:
“葉林舒,我們回不去了。”
不知道爲什麼,在經過片刻的沉默之後,林安夏對自己說出來的話有些驚愕,但是很快,她意識到自己說的這些話有多傷人。
她傷了自己,也把葉林舒傷的體無完膚。
葉林舒面色平靜,臉上看不出是悲傷還是失望,只是平時那雙凌厲的眼眸好像繞上一層濃霧:“我希望你是真的喜歡駱晨曲,不要賭氣,不然我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所愛的女人因爲和自己賭氣投到別人的懷抱。林安夏的固執和好強他比誰都理解,他擔心她依舊是當年的樣子。
“我已經長大了。”林安夏擡頭:“我二十二歲,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葉林舒,有時候我靜下心來仔細想想,也許只是因爲我沒有體會過父愛,錯將對你的依賴當成愛情,你大我八歲,我想,我們之間肯定是隔着什麼的。”
又是長久的沉默,葉林舒愣了許久,終究只是皺了皺眉最終什麼也沒說,她竟然解釋着當年她對自己的愛?她說那是依賴,可是那時,葉林舒是真的愛她的。
他是真的愛過,她卻開始逃避。
尷尬之餘,手機鈴聲將這一片死寂打破,林安夏按了接聽鍵,駱晨曲的聲音自裡面傳來:
“小夏,我在你家樓下,一起出去吃飯吧。”
“我在醫院。”林安夏接起電話,有些尷尬的別了別耳後的頭髮,顯然,早上發生的事情林安夏還有些心有餘悸。
那端駱晨曲的聲音突然變的緊張起來:“你在哪個醫院,怎麼了?”
這個男人關心自己,時時刻刻。蘇莎莎不再的時間裡,林安夏一直像個孩子一樣的被他照顧,蘇莎莎出差的那段時間,駱晨曲每天準時準點的出現在林安夏樓下,手裡只是端着滿滿的一盒食物。他知道她不會按時吃飯,知道她寫作的時候會走火入魔,於是那些日子,成了林安夏心裡一個永遠也放不開的結,她覺得自己欠他的太多,明明和自己毫無關心,卻要那麼認真的照顧自己,聽到駱晨曲關心急切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林安夏心裡莫名的有些內疚,覺得自己和葉林舒待在這個地方有些對不起他:
“那個……晨曲,我沒事的,馬上就可以回來了。”
“我來接你。”
“不用了。”
“那我在你家樓下等你,就這樣定了,拜拜。”生怕林安夏拒絕,駱晨曲連忙掛了電話,林安夏有貧血症,這件事情是駱晨曲在和蘇莎莎的談話中知道的,那時候蘇莎莎一臉惋惜的說:
“小夏這個丫頭,從來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有時候實在撐不下去了,就去醫院打點滴。”
他不知道她有多堅強,在自己面前,她始終是微笑着的,像只永遠不會傷心的小貓,林安夏很少哭,即便哭也只有喜極而泣,第一次知道林安夏還會哭,駱晨曲正從某個籤售會上趕回來,接到她主動打來的電話,駱晨曲很是驚訝,電話接通,林安夏的哭腔從裡面傳來:
“駱晨曲,我好高興啊,有個讀者送了好多自制書籤給我。”
她感動的一塌糊塗,在電話裡聒噪的說自己不過是在讀者羣裡面隨口說了句喜歡自制書籤,過不久就收到一整疊的自制書籤,全是手繪,有聲有色,充滿着強烈的個人氣息,林安夏不知道那些書籤,是駱晨曲花了三個晚上完成的傑作。那時候駱晨曲才知道,原來這個喜歡僞裝,總是很堅強的女孩子,其實很敏感,會爲了某些事情感動的哭泣。
林安夏傷心的哭泣,駱晨曲只是明目張膽的看過一次:
葉林舒回來了。
這些刺眼的字眼刺痛林安夏的心,同樣也讓駱晨曲的心變得有些動盪不安。他害怕這個留在林安夏心裡五年的人出現。
他喜歡她。她卻喜歡另一個人,念念不忘的等了五年。
※※※
“喲,曲同學?”腳踩恨天高的蘇莎莎眯了眯眼睛,看着站在自家樓下的駱晨曲。駱晨曲轉過身去,看到手挽手的桑亞和蘇莎莎:
“嗨。”
“你愣在這裡幹什麼,小夏不在家?”
駱晨曲點點頭,無奈的挑挑眉毛:“她說在醫院,卻不讓我去接她。”
“你以爲她掛水的時候有多好看,她怕把你嚇着,臉色比鬼還白。”似乎早已見怪不怪,蘇莎莎吐吐舌頭搖晃着手裡的菜籃子:“要不一起下廚,等小夏回來吧?”
跟着蘇莎莎進了房間,駱晨曲卻突然後悔起來,蘇莎莎和桑亞一進屋就膩膩歪歪的,連切個菜都要眉來眼去,駱晨曲全當自己眼睛沒看見,恨不得馬上找個地縫鑽進去,當電燈泡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偏偏這兩隻又特別喜歡秀恩愛,以往微博上的互動已經膩歪,現在有機會了,更是得寸進尺。
“曲同學,你和小夏有沒有什麼進展啊?”在廚房洗菜的蘇莎莎朝駱晨曲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臉上分明寫:你就別隱瞞了,我都知道了。
駱晨曲猶猶豫豫的點點頭:“是,是有那麼點進展。”
蘇莎莎已經手舞足蹈的祝賀:“曲同學,恭喜你啊,記得請客吃飯啊。”其實還是有自己的功勞在裡面,可惜這事不能說出來。
“所以爲了慶祝一下,我去外面買點喝的東西來。”
順水推舟,駱晨曲馬上找個藉口開溜,要怪也只能怪蘇莎莎和桑亞這兩隻妖孽在一起實在是太刺眼了,簡直羨慕嫉妒恨……什麼叫郎才女貌?什麼叫才子佳人?什麼叫恩愛如山?一瞬間,駱晨曲似乎什麼都明白了,也順便明白了爲什麼會有fff團的存在,因爲在見到這樣的場面,駱晨曲也希望自己手上多出汽油和火把燒死這對秀恩愛的情侶。
迎着有些微涼的晚風,駱晨曲的思路卻在一瞬間變的有些清晰,有什麼東西堵着自己的胸口,悶悶的,令他喘不過氣,從見到葉林舒的那時候開始,林安夏就變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又想起之前林安夏電話裡的吞吞吐吐。她會不會和葉林舒單獨出去了?腦海裡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可怕的想法,駱晨曲馬上制止。
剛走到樓梯口,一輛黑色的奔馳就平緩的停到大門口,車門打開,葉林舒從車上下來爲林安夏打開車門,林安夏探着身子從裡面出來,葉林舒跟在她後面,感覺到有些冷的空氣,葉林舒將自己的黑色外衣披在林安夏肩膀上,林安夏有些遲疑但並沒有拒絕,轉身,就那樣愣愣的停在了原地,林安夏看到站在樓道口的駱晨曲,她以爲他至少會站在家裡的樓道口等,沒想到竟然站在一樓,駱晨曲揚了揚嘴角臉上泛着溫柔的笑意,緩緩走過來和葉林舒目光對質之後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小夏,你終於回來了,莎莎在樓上等着呢,桑亞也來了。”
林安夏點點頭,此時葉林舒已經坐進車裡,朝林安夏揚起嘴角:
“我走了,照顧好自己。”
說完,駕車而去。
看到林安夏手背上的棉花,顯然是剛輸完液還在流血,駱晨曲有些心疼:
“如果你以後不舒服了,就告訴我……我也有車,我也可以送你去。”
駱晨曲摸摸鼻子,語氣有些生硬,林安夏看到駱晨曲極力想隱瞞的醋意,她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兩人並肩走上樓梯,十多年的老小區樓道的燈光有些昏暗,林安夏看到駱晨曲和自己的影子靠的很近,彷彿要貼合在一起,才走到二樓,林安夏顯然已經走不動扶着欄杆氣喘吁吁:
“休息一會兒吧,我爬不動了。”剛從醫院回來,雖然氣色看上去比較正常,但腦袋還是暈的要命。
腰上一緊,駱晨曲俯身抱住她,等林安夏反應過來,已經被駱晨曲抱起來:
“你,你要幹嘛?”
“抱你上樓啊?”駱晨曲挑挑眉毛:“我早就說過,其實你可以搬到有電梯的地方?”
滿臉的無語,林安夏有些心悸,還從沒被人這樣抱過,不好意思的將目光落到一級一級的樓梯上:“我覺得這裡挺好,很安靜。”小小的聲音,駱晨曲卻看到林安夏紅透了的耳根,這樣也會臉紅?駱晨曲哭笑不得,看到平時林安夏邋遢的樣子,還真沒有想過林安夏還會害羞。
感覺這樣的姿勢有些曖昧,林安夏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敢動,就這樣忐忑的被駱晨曲抱到四樓,剛落地,林安夏就一蹦蹦好遠:
“謝謝。”
朝自己家的房門走去,不再看身後的駱晨曲,她不知道怎麼面對駱晨曲,她緊張的要死,甚至覺得自己披着葉林舒的風衣是件十分缺德的事。自責與內疚相互交錯,伴隨着卡擦的一聲,房門終於被打開,蘇莎莎擡着一盤菜從廚房走出來見到林安夏和駱晨曲先後進屋:
“你丫終於來了,姐差點以爲你不會來吃我的菜了呢。”
林安夏做了個害怕的動作:“我可不敢不吃啊。”
菜上齊,神經粗的林安夏這才發現一個共同點,這些菜竟然都是補血的?不愧是自己的好室友好閨蜜啊,每次輸完液都幫自己大補特補。林安夏感動的淚花閃閃:
“蘇姐姐,你對我真好。”
說完,抱上去蹭她的肩膀,蘇莎莎眼眉一挑:“你丫的還知道要補血,平時讓你準時吃飯的時候你跑哪裡去了?”
惡狠狠的聲音,林安夏聽得直打顫,可憐兮兮的看向桑亞:“桑亞,你家莎莎欺負我。”
“先吃飯吧。”桑亞微微一笑,蘇莎莎這纔回到桑亞旁邊坐下,警告林安夏:
“你以後再不按時吃飯,我就永遠不理你。”林安夏輸液的次數不多,起初林安夏還會告訴自己。後來可能是怕麻煩,林安夏怕打擾蘇莎莎,就不好意思的從來沒主動說過,每次回家,蘇莎莎都要有意識無意識的觀察一番林安夏的手臂,確定沒有針眼才鬆手。
林安夏抿抿嘴,但還是聽話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