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氣, 已經入冬,屋內的溫度卻充滿懶洋洋的暖意,面前是一個溫暖的壁爐, 英式風格的雕花, 火苗慢悠悠的燃燒着, 一襲白衣的少年呆呆的坐在屋裡看書, 他蓋着厚厚的毛毯, 有些微長的睫毛在火苗的映襯下落下深深的陰影,時間安靜而愜意,慵懶的在十二月的天氣畫上深深的痕跡, 窗外的世界很冷,沒有太陽, 微卷頭髮的女孩跪在門口, 裸露出來的兩隻手已經凍僵, 她面上很紅,儘管這樣, 她依然固執的跪在地上,眼神從最初的炯炯有神漸漸變爲倦怠不堪。
“還在門口。”門被輕輕的打開,木槿從裡面進來,看着背對着自己的身影,壁爐裡的火光投下明明滅滅的痕跡, 那背影毫無反應。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我去叫她進來。”說罷, 正要出去。
“不要。”那身影終於動了動:“不要……”他呢喃着, 並沒有轉過身去, 將手裡的書合上:“你知道葉林舒的電話嗎?”
木槿愣了愣, 突然皺起了眉頭:“你到底要搞些什麼?”
不待身影回答,木槿已經氣憤的關門出去, 他突然無端端的討厭起他來,從他做出離開林安夏的那一刻起,從他堅定的對自己說“不要告訴她任何。”那時候,木槿滿腦子裡的疑惑,直至現在,他依然覺得那個男人不可理喻。
即便這樣,木槿還是不得不撥通葉林舒的電話。
半個小時以後,那傢伙就出現在門口。
林安夏依舊固執的跪着,雙腿麻木,眼神倦怠,看到葉林舒出現,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夏,回去了。”
“葉林舒,你不用管我。”林安夏別過去頭:“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也許,真的是命運在開玩笑,當初那麼深愛自己的女孩,突然喜歡別的男人,不管是誰,都會悲傷甚至是憤怒的吧,葉林舒便是這樣,從他接到電話的那一刻,他的心就一直在鑽疼,林安夏像一枚□□,每當他努力的想要將她忘記的時候,想到關於她的點滴,就會控制不住的傷心起來。
時間是最好的治癒師,葉林舒想,自己已經病入膏肓,林安夏亦是如此。
“夏,爲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不,他沒死,他在騙我……”林安夏擡起頭,壓抑着內心的激動:“他根本沒死。”她用堅定的眼神看着他,固執而倔強。
“夏,有些東西,本來就該學會遺忘。”
“學不會,我學不會。”林安夏搖搖頭,控制住眼裡想要留下來的眼淚:“葉林舒,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不一樣的。”
“夏。”葉林舒蹲下身:“夏,回家去好嗎?”
說完,就要去扶林安夏的胳膊,卻被林安夏轉身躲開:“不要!”她費力的叫出來:
“我不要離開這裡。”她唯一的機會就在這門的後面,不管如何她都要堅持下去。
葉林舒看着她紅紅的眼眶:“夏……”
“你走。葉林舒……你走。”她再度低下頭去,低吼着,她害怕這個男人在和他有任何瓜葛,害怕她的堅強會被他瓦解。
她已經和他分的很清,現在他與她之間再也沒有任何能擾亂她的東西。
“夏……”
還沒說完,林安夏就暈了過去,葉林舒馬上將她扶住,觸碰到她手指的冰涼,葉林舒的眉頭皺了皺,抱起林安夏放到車上,將暖氣開到最大,駕車離去。
屋裡的空氣依舊很暖,只是,有那麼一顆心,在一瞬間變的很涼,很涼。
***
林安夏醒過來,自己正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屋裡的暖氣十足,頭很疼,她皺着眉起身,看了看房間的裝飾,應該是葉林舒的家。
“頭很疼嗎?”溫柔的詢問聲傳來,林安夏覺得自己腿有些麻木,葉林舒正用冒着熱氣的毛巾旋轉着擦林安夏麻木凍僵的膝蓋,她的褲子被整齊的捲起來,露出小腿的部分,她就那麼擡着她的腿,輕輕的擦拭着。
林安夏想要縮回去,卻被他死死的捏住:“馬上就好了。我媽媽最近都不在家,本來想讓你泡泡熱水的。”他喃喃的說着,低頭細心的擦她的膝蓋。
林安夏不說話,安靜的低着頭,過了一會兒,葉林舒終於放下毛巾:“現在可以動了。”
林安夏縮回腳:“……麻煩了。”
“你要是知道麻煩,就不該那麼極端。”葉林舒看着她:“林安夏,你要卑微到什麼時候,親情也是。友情也是,現在,愛情也是。”
林安夏不說話,葉林舒說的很對,她一直都是卑微的,卑微的活着,卑微的受傷,然後哭泣。
她不曾堅強過,就是前幾個月的堅強,也在今天全部土崩瓦解。
她很獨孤,害怕孤獨。
就好像一副水彩畫,當所有的人都畫上絢麗的色彩,屬於她的一副,始終是單調的黑白色。看上去寂寞而又單薄。
“夏,你要學會慢慢的長大。”葉林舒看着她,看着依舊紅紅的眼睛:“夏,請你,對自己好點。”
他說了“請你”是因爲他知道她總是這樣,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也不會接受他的照顧。
“葉林舒,謝謝你。”除此以外,林安夏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月夜已經很深了,窗外的夜很冷,林安夏躺在牀上,葉林舒已經離開,牆上的掛鐘滴滴答答,林安夏翻來覆去,始終沒有睡意。木槿說的話總是徘徊在自己腦海裡。
“駱晨曲,你到底在哪裡,在哪裡?”
她呢喃着,頭疼的很,吃了退燒藥還是不管用。
她腦海裡突然閃過一抹光亮,林安夏從牀上一躍而起:
木槿的家?難道……駱晨曲在木槿的家裡。
這個想法馬上如同瘟疫一樣的泛濫在林安夏身上的每一處神經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可是這個想法一旦出現,就氾濫的不可抵擋,林安夏馬上下牀穿衣服,穿着葉林舒的家居鞋就要打開門走出去:
“你去哪裡?”
“駱晨曲,我要去找他!”林安夏回過頭慌慌張張的說。
“夏……”葉林舒本想說什麼,可是最終,他只是默默的拿起旁邊的大衣套上:“夏,我送你去。”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那麼卑微,卑微的沒有任何目的送她到木槿的家。林安夏下了車,固執的按下門鈴,已經很晚了,過了許久,一個溫柔的女生響了起來:
“您好,請問您找誰?”
“木槿。”
又過了許久,木槿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夏小姐,已經很晚了。”
“叫駱晨曲接聽筒,他在的吧?”林安夏皺着眉,聽着電話那端的呼吸。
“夏小姐……”
“木槿!”林安夏極少叫木槿的名字,突然這麼一下,那端的木槿愣了愣:“夏祭,你不要後悔。”說完,門咔嚓一聲自動打開了,林安夏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看着虛掩的門:
“夏,進去吧。做你想做的,不死心,你是不會安心的。”
他知道她是那樣的人,看着轉過身來的林安夏。
林安夏看着他,點了點頭,推開門進去,看着那抹越走越渺小的背影,葉林舒僵直了身體:
夏,也許,我真的只能用那句話安慰我自己,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那車子停留了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開車回去。
***
朝着正門的方向走去,通向主院的小道很長,木槿已經站在門口,白色的主門虛掩着,從房間裡透出白色的光亮,他戴着黑色的邊框眼鏡,看着那抹身影越走越近,最後停在自己面前。
“木懂事……”
“二樓第三間,不要說是我的原因。”
木槿打斷林安夏的話,扶扶鼻樑上的眼鏡,打開門走進去,轉上另一邊的樓梯。
房間很大,濃濃的英式裝修風格,看起來,應該是很老的老宅了纔對。
林安夏上樓,找到第三間房子,敲了敲門,沒有迴應,林安夏乾脆推開門進去,黑色的身影站在陽臺上,風吹的窗簾嘩啦啦響,林安夏覺得,那身影越發的單薄起來。昔日裡關於他背影的模樣,林安夏搜遍了腦海,竟然找不到任何一抹記憶,腦袋在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放空了。
“謹,你回去睡覺……”
話沒說完,那少年轉過來的身體就僵直了,四目相對,空氣在一剎那變得稀薄起來,林安夏紅了眼眶,捂住自己的嘴,沒錯,一點都沒錯,這是駱晨曲,那個她朝思暮想的男孩。
“晨,晨曲……”林安夏話音顫抖。
駱晨曲眨了眨眼睛,摸着自己的頭:“姑娘,我們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