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 最傷人的話,莫過於他明明那麼清晰的記得你,卻還要裝作不記得一般, 說着疑惑的問題:“我們認識嗎?”
林安夏愣在原地, 兩人四目相對, 世界的一切彷彿都失去了聲音, 林安夏腦海前所未有的明淨,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紅了眼眶:“也許……我們是認識的……”
她低聲的說出來,看着面前的少年, 一個很像駱晨曲的少年,只是, 那眼神, 那眼神再也不像曾經的駱晨曲了, 它不明亮,沒有神采, 孤單單的在夜色裡發着亮光,林安夏讀不懂那裡面蘊含的東西,林安夏只是很害怕,很害怕這樣的相遇。
因爲她清楚的知道,那少年, 是不可能忘記自己的。
“打擾了。”林安夏轉身走出去, 關門之前,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我叫林安夏, 是這裡新來的傭人, 負責照顧你的衣食起居,有什麼需要請叫我。”
林安夏看着他眼裡黑黑的神色和突然落下去的眼眸, 在走廊上揚起了嘴角,這麼多天來,她第一次那麼開心的揚起嘴角,駱晨曲,以前,是你追我,現在,換做我來追你。
***
何曾幾時,那個懦弱的小女人,也開始用計謀,用聰明,來挑戰這樣一場不知道結果的愛情。
林安夏和木槿達成協議,木槿安靜的聽着她的計劃,什麼也沒說,臉上還是一味的冷漠表情。
“我只給你一個星期時間。”木槿看着她:“一個星期,他不接受你,你就永遠不要來找他。”
“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林安夏滿腦子的疑惑,這個疑問一直到現在,還在困擾着林安夏。現在,駱晨曲無端端的住在他的家裡,更是令林安夏好奇到了極點。
“如外界的傳言那般。”木槿直起身子:“我喜歡他,所以,想要和我競爭,還請你做好充足的準備。”
林安夏跌坐回沙發上,木總攻,木總攻,這名字,這名字是這麼來的??
***
十二月的天氣很冷,林安夏穿了木槿給她的傭人服,很厚實的大衣服,一點也不修身,穿上去,像只笨笨的小熊。還繫了一個格子條紋的圍裙。
木槿將駱晨曲的作息時間和安排交給她,讓她自己看着辦,宅子雖然很大,可是加上林安夏,也不過只有四個人一個管家,三個傭人,屋子裡的主人只有一個,木槿。
駱晨曲算什麼?
貴賓,上上等的貴賓。林安夏真真實實領會到什麼叫想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早晨九點一刻,林安夏終於做好駱晨曲的早餐,熱牛奶和煮雞蛋。自信滿滿的送進去,駱晨曲已經起牀,穿了衣服坐在溫暖的壁爐面前,他蓋着厚厚的毛毯,看着手裡那本白色的書。
“駱先生,早餐弄好了。”林安夏自信滿滿的將早餐放到桌上,駱晨曲沉默了一會兒,看了林安夏一眼,起身走到餐桌旁,拿起旁邊的勺子喝了一口牛奶,突然嚴肅的皺了皺眉:“拿走!”
“爲什麼?”
“我讓你拿走。”駱晨曲不多做解釋,擡起頭看着她:“既然是傭人,就應該知道一點,牛奶剛剛煮開就一定要擡下來。”
“我……”林安夏想說什麼,最終忍住了。低下頭去小聲說道:“是,我馬上重新弄來。”
說完,擡着牛奶出去。
“不要在進來了。我吃飽了。”駱晨曲的聲音從背後冷冷的傳來。
“不吃東西怎麼行?”林安夏轉過身:“不吃的話……”
“傭人有權利說話麼?”
林安夏語塞。兩人不再說話,她知道駱晨曲是故意刁難她,可是,這有什麼辦法,是自己選擇這樣一個身份的。
“傭人不是狗,更可況,狗都還可以犬吠兩聲。”林安夏憤憤的說完,擡着牛奶出去。
馬上又煮了一鍋,林安夏照駱晨曲的吩咐弄完擡進他的房間裡,駱晨曲已經回到壁爐面前躺在椅子上看書:
“牛奶煮好了,趁熱喝吧。”
“端過來。”
林安夏馬上端起牛奶過去:“來,喝吧,小心燙。”
“想辦法弄冷掉,我馬上就要喝。”林安夏愣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
駱晨曲,你給我等着。
憤憤不平的點了點頭,林安夏蹲下身,一邊小心翼翼的用勺子攪拌着牛奶,一邊認真的吹着。
一邊吹,一邊觀察着面前的男人,駱晨曲卻全當沒看見一般,林安夏吹了許久,終於覺得可以喝了,送到駱晨曲面前,那傢伙卻不喝了。
“我不想喝了。拿走。”
林安夏想暴走!最後還是不得不壓抑自己內心翻滾的熱血:
“是,駱先生。”
認真的鞠了一躬,林安夏擡起面前的牛奶,走出去沒多遠,她突然將手裡的鍋放掉:
“哎呀——”
嘭的一聲,鍋子帶着金屬的響聲落到地上,牛奶灑了一地。
“安夏!”
駱晨曲緊張的轉過身,卻見那女人正看着自己:“沒事,我馬上來打掃。”說完,馬上跑出門去。
林安夏靠在門後,興慶的喘着粗氣,駱晨曲,駱晨曲,你真的還記得我!她那麼開心,那麼欣慰,晨曲那麼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吧?無論如何,林安夏都不能放棄,更加不能傷心,這時候,堅強和小聰明纔是硬道理,她不是死巴巴的那種人,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出打翻牛奶的好戲,表演的恰到好處。
林安夏如願的得到了打掃他房間的理由,她拿着拖把進去,慢悠悠的拖地,從牆角一路朝後,直到最後拖到陽臺。
整整兩個小時,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表,對於她來說,此刻,相處的時間越多,越有機會和他說話,雖然整個過程,駱晨曲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一直在看書,可是,林安夏知道,那篇故事停留在原地很久了,他一直沒有動過,側耳聽她的動靜,林安夏或是撞到櫃子哎喲兩聲,或是故意將傢俱弄的發出聲響,他都要飛快的將目光落到她身上,然後又飛快的落回書面上。
林安夏突然覺得他好可愛,像個孩子,固執的孩子。
臨走時,林安夏不經意的看到他有些凌亂的房間。走過去拉起被子抖了幾抖,整整齊齊的鋪上去,屋子裡很暖,駱晨曲就這樣漫不經心的看着那女人的動作,認真而細膩,將被角壓出整齊的痕跡來,她的頭髮更加長了,依舊微卷迷人,三個月沒見了吧,整整三個月,他是那麼懷念她,思念她。可是……
駱晨曲控制住自己亂想的心裡,低下頭去強迫自己看書。
直到聽到關門的聲音,他才從書頁裡擡起頭來,房間被林安夏打掃的很乾淨,地板也剛剛拖過,還帶着些許的潮意。面前的壁爐燒的很旺,屋子在火光裡變成溫暖的顏色,駱晨曲摸摸額頭起身,將書放回書架,又躺回牀上,這三個月以來,他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睡覺。不分白天黑夜的睡覺,那場事故讓他變得容易煩躁。每當這個時候,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爬進被窩裡,好好的睡上一覺。
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
好像死人一般。
可是這次,駱晨曲做了許多夢,夢裡全是林安夏的身影,他約她去鬼屋,她說:“就你這膽量?還想去鬼屋?小心被嚇死。”
後來他和她都去了,在他第三題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她在蘇莎莎的慫恿下去了,結果,被嚇哭的人反而是她。
“晨曲,我下次再也不來了。”分道揚鑣的時候,林安夏面色鐵青的朝她說道。
又夢見那一次,林安夏從超市的拐角蹦出來:“哇,你也在這裡?好巧!”
她推着大大的購物車,滿滿的一筐子零食。笑容燦爛美好。
還夢見那一次,那女孩站在原地,愣愣的發呆:“中秋節,中秋節真的很好呢。”她說的那麼悲傷,那麼傷感,明明,十分鐘前,那個女孩還和自己嬉戲打鬧。
最後,他夢見最後的一幕,她躺在他的膝蓋上,他吻着她,時光靜謐美好:
“晨曲,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他聽得心都要跳出來,這是迄今爲止,他聽過最美好幸福的話語,可是,就是這樣的幸福,上帝竟然狠心的不讓他多享受一會兒。
“晨曲,再見。”最後,他夢見她決然離去的背影,淚水被風吹落到他的手上,他握着一地冰涼,就這樣被冷醒了。
“安夏……”他呢喃着從夢境裡醒來,已經是中午了,旁邊的手機上顯示有新的信息:
今天加班,回來的很晚,你要早睡。
是木槿的短信。駱晨曲乾巴巴的回過去個“嗯”字。起牀,推開緊閉着的陽臺:
十二月的空氣很冷,冰冷刺骨,可是,駱晨曲依舊趴在欄杆上,不由自主的向下望去,目光落到樓下的一個身影上,閒來無事的傭人正坐在院落裡閒聊,林安夏也在:
“唉,最近這個天氣,真的是越來越冷咯,真不知道該穿什麼?”
“我覺得一般般就好啦,也不是很累啊。”林安夏在這裡住了那麼多年,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氣候,覺得實在是太小題大做了。
“你看駱先生,已經開始用毛毯和壁爐了。”
“很好啊。”林安夏笑笑:“他可能害怕寒冷吧?”
害怕寒冷?駱晨曲皺了皺眉,轉身關上窗子,聽到這樣的話,他爲什麼會突然無端端的悲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