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月是故鄉明(4)

2011年春季。中國黥東南地帶,苗族。

吊角樓林立,竹樓散發着淡淡的清香,層次分明的山寨在高低不平的樹林中相互輝映,清麗的苗族女子正在一條溪流邊洗刷。整個村寨在清晨朦朧的霧氣中顯得神秘異常。

在某處高山草甸小路上,只見一個臉色蒼白的傾城女子伏在另外一個臉色冷漠但時不時散發出濃厚憂傷的青年身上,揹負着這名女子,男子小心翼翼地跨着每一步。

“要不要休息一下?”冷漠青年自然是乘坐直升機從LW趕到苗族的林影,聲音柔和,眼神充斥着溫婉,也唯有在他珍惜的人面前纔會有這般表情。

“不……不用……”背上女子聲音微弱,像一團風吹的火苗般數次瀕臨熄滅,渙散的眼神卻時不時閃過一絲堅定,“林影,加快點速度吧……我……我還能堅持住……你知道的,我一直的心願是想在死前多陪伴你一些時間,留多些回憶……”

大海看日出……高山草甸上跳舞……雪山上滑雪……瀑布前看彩虹……耀眼的櫻花前交換戒指……這些都是劉嫣以前說過的。數年前,兩人訂婚之後,卻因爲李喬的死使兩人形同陌路,心與心之間的距離也愈來愈遠……曾幾何時的承諾和希冀就因爲生活中無數個突變分崩離析。

林影嘆了口氣,他知道,劉嫣是固執的。固執到她所篤定的事情無法改變,可是爲了自己,劉嫣雖然恪守着原則,但一次次地跟隨着她並不認同的一些事情。

這就是愛一個的悲哀,同樣是幸福。但是如果,兩個人之間因爲某些原因而不得不分開,它就變得悽美而又悲傷了。

“好……嫣兒……我全聽你的……”林影無奈道。

人就是這樣,不到危難時刻,不到懸崖邊上不會拼命地求生存,小事上也是如此,常常以爲還有機會,還有機會,也就放手眼睜睜地看着潛在的機會溜走,可是,當時間一點點過去的時候,忽然發現,再也沒有機會了。

朱雀和直升機一直跟隨在最合適的距離內,直升機內醫生、救護用品應有盡有,只要劉嫣出現不支的徵兆,醫生將會以最快的速度救助她。然而誰都知道,這僅僅是短暫的續命,等到劉嫣的生命元氣用光,她的生命將如櫻花般消散。

朱雀冰冷的臉也不禁動容,幾滴淚水從白皙的臉頰流下。她的心情是複雜的,一方面,劉嫣是自己的親人,她也不捨親人的消逝。而另一方面,林影對劉嫣的傾心照顧又使她覺得這是表姐的一種幸福和最好歸宿。

林影二人在初生陽光的沐浴下,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而劉嫣微微閉上眼睛,頭往後仰着,倚靠在他身上,她的臉上呈現着淡然和一種滿足感。

微風輕輕吹過,帶着一絲清新空氣,伴隨着劉嫣的齊耳短髮散發的香氣涌進林影的鼻子,草甸的尖端也隨着春季的空氣舞動。

沙沙……沙沙……

大自然的氣息時刻都充滿着無窮的魅力,使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內。在苗族美景的陶冶下,劉嫣的病情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臉色雖然沒有恢復紅潤,卻不似最初的慘白,這使林影心中頓時狂喜,他當做是奇蹟的出現,事實上,他此刻唯有寄託的,也只有奇蹟了。

是否奇蹟,很多時候都總會歸結於失望。

隨後,林影等人從草甸下山時,遇到了一個流裡流氣的苗族青年。

這個看上去臉色陰狠的傢伙首先盯着劉嫣看了半天,口中吹着口哨,彷彿要將她全身上下看個通透。而後隨意地瞄了林影一眼,像見到鬼般眼睛再也不曾挪動。

“是你?通……通緝犯?”這名青年支支吾吾,他的樣貌林影還記得,正是當初數次逼迫阿娜依下嫁於他的朵朵拉。

“你認錯人了。”林影面色一寒,說的卻是LW語言。對於這個猶如蒼蠅不散的傢伙,他不想因爲動怒而暴露目標,因爲這個名叫朵朵拉的下等地痞不配。

“你說什麼?”朵朵拉有些驚懼地看着林影,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雖然他不清楚對方說了些什麼,但是對方冷漠的眼神像一把刀子捅在自己的胸口,這是氣勢上的差別。

“滾。”林影從嘴邊崩出一個字,在朵朵拉聽來卻猶如炸雷。

這下,朵朵拉聽懂了,看着這個令人下意識心驚的青年,他的雙腿竟有些顫抖。

“好……我滾……”朵朵拉像逃離鬼神般跑開,躲在一棵大樹下喘氣。

“怎麼會?……自己怎麼會感到害怕?”朵朵拉有些疑惑不解,他哪知道,長久在黑幫勢力中拼殺帷幄的林影早就形成了一股肅殺之氣,正是這股氣勢使他的對手一個個噤若寒蟬拿不定主意,連黑幫大佬們都戰戰兢兢的氣勢,朵朵拉這個平凡的地痞又怎能抵抗?

從LW西面一直往東,經過雲南苗族區域,林影二人沒有前往人多地雜的桂林遊覽,雖然那處的風景怡人,但林影不知自己的通緝令在國內是否已經撤消,不然在國內毫無建樹,一被警方發現,立即會被通知特警武裝,給暗中抓了去!

回到了祖國,劉嫣的精神氣明顯有了好轉,再也不像最初的燭火般脆弱。偶爾還能和林影對眼講上幾分鐘話。這使林影更加欣喜,認爲是國內的美麗風景勾起了劉嫣期間中的那道命門,又帶她去了著名的勝地看櫻花。

櫻花是美麗的,而春天的櫻花那處開得正旺。像人間仙境使人身臨其境不捨離開。一片片顏色不一的櫻花甚至隨着劉嫣的經過而落下,柳絮般輕盈地落在她秀麗的肩膀上,髮絲上。

劉嫣見狀,臉上帶着欣喜甚至還帶着些許紅潤,像個小女孩般愣是坐在樹下,依偎在林影的肩膀上。

她講述了粉紅櫻花的由來,欣欣然介紹了櫻花的顏色種類,彷彿是懂花之人。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如果沒有徵戰,我的願望是開一間花店。經營世上所有人都喜愛的花朵。菊花、牡丹、玫瑰、鬱金香、蘭蓮花、百合等等。所有種類我都要佈置齊全。”

而那天,觀賞完櫻花之後,傍晚剛剛來臨,劉嫣臉色竟有些惆悵,面色緊張,甚至還不時有淚水落下。蒼白的臉猶如白紙,低聲抽泣着。

“我知道我生命就要消散了……”劉嫣眼睛紅腫,再沒了從前的戾氣,只有無盡的溫婉。

“不會的,不會的。”林影心底像被刀絞,緊緊握着她的瘦弱手臂,“我們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你還沒有陪我遊覽中華的美好河山,草原、雪山、瀑布、大海,我們都還沒去過……而且,你還沒有陪我走向我們事業的顛峰,我們還要回到LW,征戰那些個大佬們。”

“沒用的,林影。”劉嫣眼底也是閃過一滴清淚,握住的手腕冰涼發抖,“子彈壓入腦神經,已經病入膏肓,很多次,我感覺呼吸阻滯,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簡單地說,我這槍傷能夠延長這麼久的性命,纔是一種奇蹟。”劉嫣連搖頭都沒有了氣力,聲音微弱地近乎聽不見,“當初,其實只有三個月的存活時間,我能活一年,還是很多因素產生的結果。”

“我不信!”林影眼神空洞,面色呆滯,“不可能,當初好好的,怎麼會一下子變成這樣?!”

“你爲什麼這麼傻?明明時間不多了,爲什麼還要跟隨着我征戰?”林影老淚縱橫,淚水鼻涕一大把,“征戰這麼傷腦筋的事情,還要你陪着。我真是太自私了!是我,加劇了你病情的惡化!我纔是罪魁禍首!”

“你不要這麼責怪自己。很多事,我們都沒有錯。”劉嫣靜靜地看着林影,雙手顫顫巍巍地想撫摩他的臉頰,卻是沒有足夠的力氣支撐她這一簡單的動作。

“林影……不要責怪自己了……聽我說……”劉嫣的眼神變得時而渙散,有氣無力地掙扎道,“聽我說,只要聽我說……”

將耳朵湊進她的耳朵,感受着粗重不一又時而微弱的呼吸聲,林影握住她的手。

“恩,你說吧。”

“林影,我死了之後,……總之,我死了之後,你要將我葬在李喬的旁邊。不要因此而放棄生活放棄努力,沒有了感情,就會像個小孩般無所適從,不要因爲仇恨……矇蔽了你的眼神。不要因爲懷念我而影響你後來的選擇……”

“我父親那裡……有機會的話,你幫我帶一句話給他……就說……他的事情,我完成了……還有,告訴他,……不要再找那人的麻煩……”

“林影,最後一件事,阿娜依……不管她有沒有醒來,你都要好好照顧她。對她說,是我使她變成這副樣子,叫她好好地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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