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嗬!這不是程掌櫃嗎?”
苟明生歪歪扭扭地扭到程掌櫃跟前,倆眼珠子乜斜着他,“你還沒死?!你竟然還沒死?”
“對不起,這位公子,在下與你並不相識。”程掌櫃不欲與他糾纏,轉身欲走。
“還裝不認識我?你不許走!”
苟明生一把拽住程掌櫃的衣袖,哼哼唧唧地道,“聽說你在那邊都快病死了?怎麼到這又活蹦亂跳了?
看你穿的還是掌櫃的青長衫,是這家飯莊請你做掌櫃了?我說這飯莊的東家,是不是眼瞎了?怎麼請你這麼個晦氣的東西來做掌櫃的?”
“苟明生,把你的臭嘴閉上。“
程掌櫃怒道,“當初的事是怎麼回事,你最清楚。我晦氣,還不是因爲你?
我們東家解了我的危困,出錢治好我的病,是我的大恩人。你怎麼說我都行,但是不許說我們東家。”
“說你們東家怎麼了?我就說!”
苟明生抄起放在院子裡的一把鐵揪,扛在肩膀上就往外走,“我不僅要罵他,我還要砸他招牌呢!”
“哎,不行,不行,你不能砸我們招牌。”
程掌櫃扎煞着手,想拉他又不敢動。
再一扯上他,不得被他再訛一把?
“哼!今天我還非砸不可了!”
苟明生扛着鐵鍬,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外走。
那架勢,活像視死如歸奔赴戰場的鬥士。
天空中忽然亮起一道閃電,然後今年的第一聲春雷隨之炸響。
再然後,道道閃電不停閃爍,雷鳴聲聲響徹不斷。
林夕顏從廚房出來,恰好碰上扛着鐵鍬的苟明生。
程掌櫃跟在後面,緊着給她使眼色。
哦,這就是那位啊。
這是咋啦?想挖個坑,自己給自己埋啦?
不行,絕對不行!
她一把拽住苟明生,喊道:“雷雨天不能帶鐵器出門,危險!”
“哎,這是哪家的小娘子?長得好生標緻。”
苟明生一隻狗爪向夕顏攬過來,“過來,讓哥哥香一個。”
這傢伙真夠賤的,看見個漂亮的女子,他又犯病了。
林夕顏柳眉一豎,撒開了手,向後倒退數步。
呸!什麼玩意?
若不是怕這傢伙死在自己店裡,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她才懶的管呢。
這時,隨苟明生一起過來的幾個紈絝,聽到雷聲也出來找他。
林夕顏衝他們喊道:“快,攔住他!不能讓他出去。”
“苟哥,你這是幹嘛呀?把鍬放下,咱回去繼續喝酒去啊。”
“就是,苟哥,沒事拿個鍬幹嗎?快回去喝酒。”
幾人邊說邊圍上去,想從他手裡拿回鍬來。
“都讓開,別攔着我!”苟明生拿下鐵鍬,雙手握着揮舞起來。
“別,別,苟爺!”那幾人嚇得不敢再上前。
“小娘子,等着啊,哥哥回來再與你親熱一番。”
醉鬼還挺執着,死活不忘砸招牌的初衷。
就像外面有什麼東西在勾着他一樣,把不住摁不住地非要出去。
林夕顏也不敢再攔着,若強行拉住他,保不住被他訛上。
反正,就算扛着鐵器出去,也不那麼容易死吧?
林夕顏思慮的不可謂不周全,可惜她算不到苟明生的命。
出了飯莊大門,苟明生仰頭看了眼飯莊招牌,把鐵鍬高高舉過頭頂。
剎那間,電光閃閃,一道閃電熟門熟路地順着鐵鍬就下來了。
苟大少爺一陣抽搐,渾身便被燒成了焦炭。
好好的個生辰,就這樣變成了忌日。
原來外面真的有什麼在勾着他 勾魂小鬼啊。
“完了,完了,完了!”
跟苟明生一起來的幾個,嚇得雙腿直抖,“姓苟的是跟咱們來的,苟家不會饒過咱們的。”
“他是被雷劈的,關咱們什麼事?”另一個嚷道。
“是啊,咱們怎麼攔都攔不住,他就是上趕着作死。”
“閉嘴!你敢這樣說話?”
一個陰險的傢伙壓着嗓子道,“今天的事,咱們得好好謀劃謀劃,至少得找個替罪羊,不能讓苟家找上咱們。”
“替罪羊不是現成的嗎?”另一個陰陰地笑。
“掌櫃的,你們今天攤上事了,攤上大事了!”
一個紈絝嚷嚷起來,“這位爺死在你們店裡,你們就等着人家來砸你們的招牌吧,怕是還得給人償命呢!”
“東家,怎麼辦?”程掌櫃急得直搓手。
“放心,這傢伙肯定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林夕顏掩住嘴低聲道,“當初他對付你,用的什麼招數,你還記得嗎?躺地上耍賴。
他若是真有什麼背景,還用得着這樣?直接讓家僕給你打一頓就行了。他這樣的,頂多算個無賴。”
前一世,她不知道聽過多少碰瓷的故事。
哪有有家世背景的大少爺,會去做這種事?不過是些賴皮、混混而已。
這樣的人,有什麼可怕的?
“五田,等雨停了,去縣衙報案,讓仵作來驗屍。”
她朗聲吩咐道,“是咱的責任,咱就負;不是咱的責任,任誰也別想賴上咱。”
“是,大嫂。”五田應了一聲,站在夕顏身邊,默不吭聲。
“幾位吃好了嗎?”
林夕顏衝那幾個紈絝道,“吃好了的話,就把賬結了。沒吃好,回去繼續吃,這邊會有人來收拾。”
這位東家就是個愣主,死人了還這麼從容,飯錢都不忘收。
那幾個人被鎮住了,灰溜溜地結了賬。
雨很快就停了。
轉瞬間烏雲散去,陽光普照,一片晴好。
這雨,就像是專爲苟明生下的一樣。
五田一溜小跑去縣衙報案,門前一具死屍,實在是晦氣。
衙役很快來將死屍擡走,順便將林夕顏、程掌櫃、大堂裡的幾位客人,以及一衆紈絝,帶往縣衙。
“程掌櫃,記住我剛纔跟你說的話。”夕顏低聲道。
“記着呢,東家。”
程掌櫃低聲回,“我今天壓根就沒見過他,他扛着鐵鍬出去,不知道要幹什麼。”
“對,就這樣說。在後院沒人看見你們爭吵吧?”
“沒有,那時候剛好天陰得厲害,人都躲到屋裡去了。”
縣衙大堂上,劉縣令升堂問案,那幾位少年又支楞起來。
其中一個搖頭晃腦地逼近林夕顏,吼道:
“知道死的這位爺是誰嗎?趕緊認罪吧。否則有你們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