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謖避開李鑫猛地甩過來的匕首時,李鑫整個人都撲向了他,像一隻奮不顧身撲火的飛蛾。
然後,大片猩紅的血跡從李鑫的胸口流出來,染紅了羅謖的眼。
視頻裡傳來李鑫無力的聲音,說的是:老大,好好活下去。
剎那間,整個世界彷彿都寂滅了,那個臉色蒼白俊美卓絕的男人,紅着眼睛看向自己面前已經了無生氣的人,喉嚨裡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
鮮血的紅印在純白的牆壁上,對比鮮明而且刺眼。空中響起沉鬱的笑聲,羅謖驟然擡眸,但這聲音太過飄渺他根本就捕捉不到源頭。
片刻後,面前純白的封閉迷宮移動了,一條路就那麼顯現了出來。
猶豫了片刻,羅謖才做了決定,將李鑫放下走向了那條路。也許,他那時心裡唯一的年頭就是,走出去,笑道幕後主使,殺了他,給死去的兄弟報仇。
順着開通的路口往前走,羅謖遇到了好幾條死路,他一言不發地尋找新的出路。
這一段尋路的過程被剪了許多,很快視頻裡的時間就是晚上。男人頎長的身影倚着慘白的牆壁,眼中可以看出依舊猩紅一片。
他憤怒,暴躁,可除了無止境地在迷宮裡摸索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方式逃脫,白色特殊材質的牆壁就像是一座監獄,將他困住。
小型的無人機在上空轟鳴,一個小盒子幾乎丟了下來。羅謖面無表情地拿過來,發現裡面是一小瓶水和一袋壓縮餅乾。
隨之而來的,是一張紙條。
上面的內容,冉小梨看不到,她只看到視頻裡的男人將那紙條撕碎丟到地上,水和壓縮餅乾也丟在一旁,他就那麼靠着牆壁閉上眼睛休息。
迷宮裡是沒有給我的,強烈的燈光,炫白的牆壁,晃的讓人覺得睜開眼睛都是一種折磨。
即便隔着距離,冉小梨也被滿目的光和白刺痛了眼膜,可是她停不下來,她想知道的更多,她想看到四叔走出去。
迷宮不分黑夜白天,羅謖累的時候就會停下來休息,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環境纔有了不同。
原本白色的牆壁上貼滿了照片,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間羅謖的神色就變得十分猙獰。
來時的路被封上,四面牆有三面都貼滿了照片,照片是有序排列的,拼成好幾排,第一張都是年輕充滿朝氣的面孔,緊接着就是被打傷的樣子,躺在地上了無生氣的樣子,還有最後被肢解的照片。
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那些人冉小梨都不認識,但她看到了李鑫的照片,她就算是再傻也猜到了,那些照片上的人四叔都是認識的。
他站在一室的悽慘之中,痛苦地抱着腦袋眼角流下淚來。他身形顫抖踉蹌着,就像是飄搖欲墜的大廈。
這種刑罰冉小梨見過,這不光是身體上的刑罰更是精神上的,因爲這些刺目的白和永不會黑的天,會讓一個人的精神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
冉小梨見過一個意志力強大的人被這樣的環境逼瘋。
所以在看到四叔痛苦的神色和他的眼淚時,冉小梨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撕裂了,心疼,疼得要死。
她好想抱抱他,陪在他身邊。可那是他的過去,那時她還不認識他,他孤單單一個人面對這些殘酷的畫面。
冉小梨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有人會做這麼殘忍的事情,在人死後還要作賤他們的屍體,以此來刺激和折磨另一個人。
對方究竟是誰,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給她發這封郵件的人是誰,目的又是什麼?
冉小梨邊難過邊想這些,腦子裡亂糟糟的,她根本沒辦法去思考。
羅謖被困了很久很久,炫目的白光,兄弟的照片,死一樣的寂靜,無一不在刺激他的神經,挑戰他的忍耐力。
他痛苦,也絕望。
在幽閉的空間終於敞開一個出口的那一刻,他正捂着已經再次撕裂滲出血來的傷口,一步一步堅定地走了出去。
場景再次切換,在走出了那個幽閉的空間之後,羅謖整個人死氣沉沉的,除了他眼中的憤怒再沒有別的波瀾。
之前的絕望和痛苦似乎都是錯覺,可冉小梨知道,他不是把這些拋在腦後了,他是記在了心裡。
如果說羅謖是從某一個節點開始性情大變的話,被困在那個貼滿血腥照片的房間也許就是那個節點。
在李鑫之後,羅謖終於又見到了活人。那人神情蔫蔫地縮在角落裡,看到羅謖進去之後眼中閃現了苦澀的光芒,緊接着便是解脫的笑。
那人看着羅謖並不比自己好看多少的臉色,張了張嘴在說些什麼。
可羅謖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想後退,可身後的路已經被關上,這方空間,再次封閉起來。
牆壁很光滑也很高,除非他長了翅膀,不然他根本出不去。
羅謖離角落裡的男人遠遠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渾身都是戒備。
白色的牆壁上綻開許許多多的紅蓮,男人癱坐在地上,他的雙腿以極其扭曲的姿態搭在一起。
羅謖知道,這人的腿是廢了。
他就在原地坐下,這輩子所有的無力感幾乎都在此刻洶涌。他已經害死了那麼多人,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而癱坐在角落的男人依舊滔滔不絕地說着什麼,他渾身上下似乎除了嘴其他地方都動不了。
羅謖只是安靜地坐着,好像個石頭一樣,好像根本沒聽到他的話似的,但他臉上的森然,卻在訴說着他的隱忍和不安。
視頻裡過去了五分鐘的時間,冉小梨知道實際上的時間更長,長到她根本無法估量。
最後,冉小梨聽到男人痛苦地嘶吼着叫道:“殺了我吧!殺了我你就可以出去了!”
滾燙的淚從冉小梨眼角劃過臉頰,外面的天已經完全沉了下去,細雨濛濛。
只見視頻裡的羅謖慢慢站起身,高大的身形踉踉蹌蹌地來到男人身邊,撿起地上的槍,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鮮血橫飛,羅謖閉緊了雙眼,屈膝跪在了男人面前。他沒再流淚,只剩下顫抖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