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丟回去吧。”冉小梨在羅謖耳邊，低低地說着。
聲音裡透着一絲疲憊，在一場歇斯底里之後，冉小梨心裡升騰起一些無力感。
羅謖遞給於沉一個眼色，於沉立刻點頭。與此同時，一把黑色的大傘出現在羅謖身後，他攬着小梨，緩緩走入無聲地撐在頭頂的雨傘。
看着羅謖和冉小梨坐進車裡，車子又在雨幕中劃過一道黑影，漸漸地消失在視線裡，於沉才轉身進了房間。
嗯，屋裡的人已經暈死過去，鼻青臉腫雖然不至於，但一身狼狽也不算誇張了。
跟在於沉身後進來的兩個男人臉上劃過一絲詫異，轉瞬便消失不見，只剩下淡然和冷靜。
他們安靜地處理着剩下的事情，沒有過多的交談。
徐安是被發現在醫院門口的，時間是晚上十二點的左右。發現渾身是傷的徐安的是醫院換班回家的護士，等在醫院裡安頓好徐安之後，很快就有人通知了徐安的家人。
第一個到這裡的是徐安的妻子，不過她沒有看起來那麼柔弱。雖然她眼裡彷彿含着擔憂和難過，但卻還是鎮定地讓院方的人調出醫院門口的監控。
很可惜，徐安出現之前，監控像是壞了，等再有畫面時，就是徐安趴在醫院大門前的石階上。
徐家的氣氛本來就緊張，在徐安出事之後，徐家更是像被抽乾了最後一絲生氣一般。
在離開那間平房之後，冉小梨就和羅謖上了飛機。一路無聲，在那樣的一番發泄之後，冉小梨覺得自己就連思考都會累了。
從房間裡出來一直到坐上飛機冉小梨都沒說一句話，如果不是她偶爾會對他露出的微笑，羅謖或許會更加感到擔憂和害怕。
一上飛機，冉小梨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像只高貴的貓兒一樣蜷縮在羅謖懷裡。
雙垂在身前，腦袋擱在羅謖肩膀上，然後，細細的喘氣聲發出。羅謖知道，冉小梨這是睡着了。
她什麼也沒說，他也沒問。他不知道，在教訓完徐安之後，冉小梨心底的恨意有沒有消除一點。那些過去。是否還能侵擾她。
可他還是她的避風港，是她的一個歸宿。無論她心裡會有什麼樣的波動，他都會守着。
漫長的旅程中，冉小梨恍惚做了個夢。
那是剛剛從噩夢一樣的地方逃脫出來之後她常做的能，那是每每讓她想起都會頭皮發麻甚至心痛的夢。
只是那夢裡的場景，一點點分崩離析，好像再也湊不成原來的景象。這次的這個夢，真的就是最後一次了吧，是一個告別。
嶄新的一天早已出現在面前，昨天，已經很遙遠，遙遠到觸不可及。
除了徐安，沒有人能夠知道，在那個不大不小的空曠房間裡，冉小梨表現出了怎樣的瘋狂。
她不像是一個正常的人，反倒像是個瘋子。
是的，就如同最初聽說周心兒自殺之後的她，是個瘋子。徐安說她有病，不錯，她是有病的。
她曾經瘋過，狂躁過，也痛苦和絕望過，這些除了當初最親近的人，沒有其他人知曉。因爲當她能夠平靜地和外人相處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凌雲珊了。
今天是在她成爲真正的冉小梨之後的第一次，第一次那麼暴戾，那麼憤怒。
當她的拳頭砸破徐安的嘴角時，她能聽到自己身體裡那個小小的長着惡魔角的自己笑得像個瘋狂的魔鬼。
直到徐安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撞向窗戶，然後短暫地失去意識。頭頂着天使光環的自己彷彿在說，夠了，已經足夠了。
腦海中忽然飄出周心兒的樣子，她的笑容很乾淨。
冉小梨的心，這才慢慢地靜下來。
這一切，真的過去了。
其實她早就停了手，不過在拉開門出去之前，她坐在那想了很多東西。
她有些害怕讓四叔看到這個樣子的她，她拿出手機對着攝像頭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頭髮，她不想像個瘋婆子一樣出現在他面前。
其實那時候冉小梨也在想，如果羅謖看到她剛剛的樣子，會不會嫌棄她，會不會覺得她很可怕。
可轉瞬她就自己否定了，那個男人，接受她所有的缺點，永遠都在包容她。
她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這邊，跨越了長長的海峽之後，飛機準備落地。冉小梨在羅謖懷裡蹭了蹭腦袋，脖子有些發酸。
羅謖彎脣主動將她的身子轉了一下，然後大手慢慢按揉她的脖子，然後是肩膀。
“老公，有你真好。”
冉小梨眯起眼，幸福地說。
羅謖懸着的心放了下來，舷窗外，天際的幾縷光線灑進來，照在兩人身上，與H市的陰沉天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好比兩人的心境。
而此時，H市還是下午，天氣延續了前一天的，細雨依舊綿綿不絕，這場雨好像沒有盡頭一般，
徐安這天中午的時候就醒了，睜開眼，他就看見了一個婦人在一旁坐着。
那是他的母親。
徐安動了動嘴皮子，徐母很快察覺到他嘴邊發出的聲音。然後關切地走過來，幾乎是帶着哭腔問他：“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嘆了口氣，徐安閉上眼，冉小梨帶着憤怒和冷漠的臉就那麼出現在面前。她不過是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可是她的進攻他卻無法招架。
看着那兇狠的一招一式從她手中打出，徐安覺得自己彷彿走到兩道山崖之間的獨木橋上，稍有不慎就會跌落，摔得屍骨無存。
那時候他才恍然大悟，凌家的人都是雄獅，沒有人能在挑釁了他們的威嚴之後還能完好無損地從他們手中逃出。
不管是當初的那個組織還有何家，還是隱藏了十多年卻還是被揪出來的徐家。
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何熙雯，也就是當年的何姿。她當初是不是也是如此，在一切無可挽回之時，只剩下痛苦和絕望？
她現在在哪兒呢，這些天，他甚至都忙的快忘了何熙雯的存在。當初的他，錯了嗎？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沒錯。可當他見識到一個原本溫柔可愛的女孩子變成那瘋狂的模樣時，他纔開始反思。
即便，他並不想這麼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