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暴雨來的很快,但去的也快。艾琳感覺有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天就慢慢的亮了起來,而且越來越亮,原本搭在帳篷上的“噼啪”雨聲也小了。
托馬斯把手裡的羊皮紙卷好,站起身把馬燈關上,帳篷裡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到彼此了。艾琳也就從地毯上站起來,打開了一直扣緊的簾子,探頭往外看去。
雨已經很小了,甚至可能已經停了,現在還有雨滴落下來可能就是樹葉上存留的水。而樹林的地上順着很多突起的樹根已經有數不清的水流彙集成小小溪一樣在地上流着。
艾琳試着伸腳出去踩了踩地面,雖然一腳下去就有水從枯枝和樹葉下面冒上來,但不是小小溪彙集起來的地方就不深,行走起來應該也不費力,看來如果威爾士公爵他們堅持,狩獵應該還會繼續的。
“我去看看,你在這裡別動。”托馬斯還是原來的那句話,說完已經披上那件牛皮風衣向樹林裡面的一間大帳篷走了過去,艾琳認識那頂帳篷,應該就是威爾士公爵的,看來托馬斯是去確認行程了。
看着托馬斯一路踏着水過去,艾琳則是又回到了帳篷,在那隻原來裝酒精爐的箱子裡又找了點麪包出來,看來那是一隻專門放食品和用具的箱子,因爲之前艾琳還找到了一罐咖啡豆粉。
然後開始燒水,並且把乾硬的麪包掰開放在熱水裡,煮的好像粥一樣,因爲艾琳感覺餓了,而托馬斯沒說這裡不準吃飯對吧。
但時間不長,簾子一動,托馬斯就回來了。看到艾琳的麪包湯剛剛煮好,就又坐回到他之前坐的地方,用那雙漂亮又深邃的眼眸看着艾琳。
艾琳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後只好把手裡的罐子舉過去,問托馬斯:“托馬斯大人,您吃早飯了嗎?”
“沒有,謝謝。”托馬斯老實不客氣的就接了過來,然後又把手向着艾琳伸了過去。
看着自己手裡空空的,剛剛煮好的早餐也轉移到了托馬斯手裡,艾琳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幹嘛那麼高的自覺性問早餐問題呢,現在都不知道是中午還是下午了,應該自己先吃了再說嘛。可是,明明做好的早餐都交出去了,托馬斯還伸手要什麼呢?
艾琳撓撓頭四下看了一眼,然後從箱子裡翻出一隻小罐子,打開聞了一下感覺應該是砂糖,於是又很自覺地給托馬斯手裡的那隻罐子裡放了點砂糖。
可托馬斯的手卻還是伸着,這次艾琳可真是不知道還應該給他放些什麼了。難道放了糖再放鹽嗎?托馬斯的口味不會那麼怪異吧。
“勺子,這樣直接喝有點燙。”托馬斯見艾琳始終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最後只好嘆口氣,給她答案了。
“哦,是,勺子。不過,托馬斯大人,這裡有只碗,能不能你把麪包湯倒出來吃,罐子給我用?我也餓了。”艾琳拿出勺子的同時把一隻小鐵腕舉到了托馬斯面前,用商量的口吻說着。
托馬斯笑笑,很自然的接過碗來,把裡面的麪包碎塊和湯倒出半碗,然後又把罐子遞了回去,艾琳接過來一看,裡面還有大半罐的食物,這是……
“一起吃,我邀請你和我共進午餐。”托馬斯笑的很明豔,就像是雨後陽光下的一道彩虹,讓艾琳頓時明白了一個詞“秒殺”!
於是,艾琳端着個小罐子,托馬斯捧着只更小的碗;一個直接席地而坐,一個坐的小椅子也不怎麼高,第一次在一起共進了午餐。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沒說話,托馬斯吃的很優雅,勺子和碗不發出一點碰撞的聲音,湯喝進嘴裡也沒有聲響;艾琳則是吃的有些心不在焉,有些不明白狀況,更不知道現在似尷尬又似曖昧的氣氛究竟是怎麼回事。
直到簾子忽地被掀開,羅傑斯手裡端着一隻弩機出現在門口。那架勢讓艾琳嚇了一跳,嘴裡的湯都差點把她噎住,讓艾琳腦子裡頓時蹦出一個詞——捉姦。可是,羅傑斯要捉誰的奸?
“托馬斯,不是說回來準備東西嗎?怎麼那麼久?”羅傑斯似乎對於自己突然闖入並沒有覺得不妥,甚至好像不敲門都是應該的一樣。
托馬斯的臉色如常,但氣氛一下壓抑起來,讓艾琳可以感覺得到托馬斯的隱忍,但艾琳看向托馬斯的時候,竟然發現他在笑,同時淡而優雅的說道:“我是在準備啊,不填飽肚子怎麼出發呢。”
“你們現在就去狩獵?”艾琳很吃驚,雨不是剛停下嗎,怎麼就要往樹林裡進發了。
托馬斯把碗裡最後一點湯汁都吃光,就好象剛剛吃了一頓美味的盛宴一樣,眼神裡很有些意猶未盡,解釋着:“不是狩獵,只是去樹林探路而已。如果水不多的話,明天狩獵活動照常開始。但如果雨繼續下,就要看情況了。”
“托馬斯,你真羅嗦,和一個情婦有必要解釋這麼多嗎?”羅傑斯則是不耐煩的大聲嚷嚷起來。在羅傑斯看來,這個東方娃娃雖然漂亮,但根本不可能是英國或是愛爾蘭貴族,這樣的女子最多也就是當托馬斯的情婦而已,根本就上不了檯面的,也不必太客氣。
“羅傑斯……”托馬斯一貫的笑意少了幾分,眼神暗了下來,但也只才叫出一個名字,就看到一邊的艾琳突然起身向着門口走了過來。
艾琳的腳步看似邁的不快,但卻幾乎是一瞬間就彈到了羅傑斯的面前,而同時手裡已經多了一把獵刀,寒光閃閃的。
“你……你幹嘛?”羅傑斯明顯一驚,身子退後一步同時舉起了手裡的弩機,只不過他的弩機還是空的沒有裝上弩箭,等羅傑斯把弩機舉到和自己視線平行了也才發現這點,但現在顯然再裝弩箭已經來不及了,索性就那樣端着,暫時充當了一下盾牌。
托馬斯也沒有想到艾琳上前的同時就會抽出刀來,身子動了動就向艾琳的方向靠近了,但卻沒有馬上加以阻止,起碼托馬斯現在很想知道,這個東方娃娃突然把獵刀抽出來要幹嘛。他不信艾琳那麼莽撞,會因爲一句話就動刀子,她必然有她的理由。
然而……
“刷”的一道寒光,托馬斯就暗叫了一聲不好,因爲他知道自己想錯了,艾琳的刀竟然是直奔羅傑斯的面門劈過去的!
“啊!”羅傑斯叫了一聲,但根本連躲避或是逃跑的反應都來不及做出來,就感覺那道寒光已經到了面門,而且鼻子尖都被那股寒氣掃的發疼。
“羅傑斯子爵大人,收回你的話,我就收回我的刀。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情婦不會有這麼精準的刀法,保鏢纔會。”艾琳的刀險險的、險險的就停在羅傑斯鼻子尖上面不到一英寸的位置上,微微上揚的刀尖正對着羅傑斯的眉心,讓羅傑斯看着刀的眼睛開始往一起聚攏、再聚攏,最後形成了兩隻鬥雞眼。
“呼”托馬斯也暗自鬆了口氣,放下了剛剛伸出去卻沒有來得及抓住艾琳的手。托馬斯已經暗自決定,只要以後見這個女人拔刀,他就別想的太單純了,這不僅是遊戲,還是一個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收……收回。”羅傑斯頂着鬥雞眼,瞪着眼前眉心正中的獵刀結巴了一下。而他之所以如此爽快的就收回自己的話,根本就不是因爲後悔了,而是他腦袋還一片空白。只怕這時候艾琳讓他叫“奶奶”,他都會跟着叫的。
“謝謝,羅傑斯大人。”艾琳忽地就笑了,還笑顏如花、俏皮可愛,手裡的獵刀快速的往後一撤就收了起來。然後又屈着膝蓋、扯着自己的馬褲當裙襬,做了一個行禮的動作,對羅傑斯稱讚着:“羅傑斯大人真是好膽量呀,您還是第一個在我的刀到了這麼近的距離都不躲避的人呢。”
“噗!”托馬斯終於忍不住噴了。他從來不知道女人可以善變到如此程度,一個剛剛還把刀架在你鼻樑上的女人,下一刻對着你笑的好像小情婦一樣,那就千萬別信她的話了。
而且,托馬斯決定暫時放下那個建議,就是特里剋死纏爛打的建議,這個女人的刀法估計可以表明她現在的態度了,她可不願意當什麼情婦;至於做別的什麼,比如……托馬斯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的了,沒有把握的事情,托馬斯絕不允諾。
“是……是嗎?我,我的膽量……”羅傑斯徹底懵了,手裡還舉着自己的那把沒有裝上箭的弩機,不知道剛剛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還是在做噩夢,面前對着自己行禮的女人笑的真美,和剛剛耍刀子的那個真是一個人嗎?不會,一定是自己眼花。
“是的,羅傑斯大人。而且,身爲保鏢,我要求跟隨我的主人一起去探路。”艾琳歪着小腦袋,又是甜甜的一笑,笑的羅傑斯暈頭轉向,托馬斯冷汗淋漓。
“可……可以。”羅傑斯似乎落下了結巴的後遺症,他肯定自己現在各種神經功能失調,而且想要連把弩機從胸前拿開都不會了,就那樣僵硬的轉身,面部表情僵硬的舉着弩機離開了。
“你剛纔太過分了,艾琳。”看到羅傑斯離開了,托馬斯才低頭對着身邊矮了一個頭的東方娃娃斥着。他必須要嚴肅一點了,不然她能把自己的魂兒都嚇掉了,對着以爲子爵動手,誰給她的膽子呢。
“我只是想要告訴他們,我不是情婦,而且非常討厭這個詞。估計這次之後,再不會有人在我面前提這個詞了。”艾琳挑着眉毛聳聳肩膀,她倒是不介意把自己和托馬斯、或是迪克、或是特里克胡亂的用玩笑的口氣拉成一對,但她絕不容許別人用輕蔑的口氣說自己是誰的情婦。
戀愛是多麼純潔的事情啊,即使兩人的身份有所差距,不管是王子和灰姑娘、還是公主和青蛙都無所謂,哪怕是人鬼情未了都可以;但她容不得別人用半點齷齪的想法去褻瀆,這就是艾琳的底線。
艾琳也承認自己有感情的潔癖,只要真愛不要小三,自己也不屑做什麼情婦之流,所以把她和那樣的詞混在一起的,動刀子嚇唬一下是應該的。但艾琳確實沒有傷人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其實挺善良的。
“那麼走吧,保鏢大人,你說了要跟着我的。”托馬斯第一次對艾琳貧嘴了,又看了一眼艾琳腰間的獵刀,他好像明白了,自己第一次在臥室見到的那個小辣椒纔是真實的,這女人手裡有刀呀、劍的底氣就足,對各類勳爵(當然是從自己開始)都是刀來劍去的。
“是的,托馬斯大人,我發現你也是挺可愛的,起碼你識時務。”艾琳彎腰向托馬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躬身等着托馬斯先出了帳篷纔跟着出來,面子上真是做的很周到。
樹林裡現在更明亮起來,太陽也升到了正上空,看來確實已經是正午時分了。陽光從被雨水洗滌過的樹葉間透過來,綠葉還散發着雨水的清冽氣息,整個樹林都好像是一個純淨的自然氧吧,呼吸一口可以將整個胸肺的濁氣都清理乾淨了。
艾琳很喜歡這種感覺,腳下的泥土也因爲下過雨之後便的更軟了,卻又因爲最上面有很多的落葉和枯枝,所以並沒有很多泥巴粘在腳上,總之,現在走在樹林裡,有一種特別清爽、舒適的感覺。
而走到威爾士公爵的帳篷前面,不只是威爾士和羅傑斯等在那裡,就連凱瑟琳也提着一隻弩機走了出來,並且狠狠的瞪了艾琳一眼,顯然,羅傑斯回來之後並沒有很低調,而是把艾琳對着自己動刀子的事情說出來了。
“羅傑斯子爵大人,我很抱歉,剛剛只是一個玩笑而已。”艾琳馬上就很乖巧的上前一步,當着衆人的面對着羅傑斯又屈膝行了個禮,而且半蹲了很長的時間都沒有站直身子,顯然是在等着羅傑斯的“原諒”。
看到羅傑斯半天沒有動靜,倒是威爾士公爵上前一步打着圓場:“哈哈,這是怎麼啦,漂亮的艾琳小姐,沒想到你的馬術那麼精湛,行禮的時候也這麼端莊啊。”
“呵呵,威爾士公爵您真會說話,真是嘴巴甜蜜、人又體貼、性格成熟又穩重的好男人。”艾琳笑了笑,笑的小狐狸一樣,而且還把威爾士捧的上了天。
艾琳纔不傻,也不是倔犟到要撞南牆纔回頭的人。她知道說兩句好話不會少塊肉,起碼凱瑟琳瞪着自己,自己就要她哥哥對着自己笑,看到凱瑟琳那張開始變綠的臉,艾琳小臉上的笑容更甜了。
“哼,剛剛兇的像魔鬼,這會兒又裝成乖巧可愛的小天使嗎?真是噁心的女人。”凱瑟琳終於忍不住惡語相向了。
“凱瑟琳小姐,您那張臉蛋真漂亮,舉止也高貴大方……”艾琳完全沒有聽到凱瑟琳罵自己一樣,竟然對着凱瑟琳讚美起來。凱瑟琳先是一愣,隨即把頭仰的更高了,就好像在等着接受膜拜一樣。
“所以你這樣的漂亮的小姐真是我想要學習的楷模呀。”艾琳剛說完,凱瑟琳就接口道:“那是當然,可惜你學不來。”
“怎麼學不來?你同意我學你嗎,凱瑟琳小姐?”
“哼……”凱瑟琳把頭一歪,哼了一聲表示不屑,但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艾琳似乎等的就是她這樣,把小肩膀一端,一雙小手插起了腰,同樣揚起了小臉,猛的瞪向了凱瑟琳,嗓門都提高了幾度,對着凱瑟琳吼着:“你這隻自以爲是的花母雞。以爲自己長着一張天使的臉嗎?其實骨子裡連惡魔都不如,根本就是一隻心胸狹窄的小妖精。”
“你……”凱瑟琳馬上聽出意思不對,可是艾琳已經罵完了,而且還是當着衆人的面。凱瑟琳沒有想到艾琳這樣大膽,一時間竟然氣的不知道該如何回擊纔對。
“哈哈,威爾士公爵大人,您看我學的像不像呢?”艾琳的聲調突然又變柔了,而且還是嬌滴滴的柔,笑眯眯的又轉向威爾士問着。
“呃,像。”威爾士嚥了一下口水才由衷的回答着。說實話,艾琳模仿的確實像,雖然罵人很不對,但那挺着脖子看不起人的架勢,那種自以爲是的樣子,那種罵人的囂張真的和凱瑟琳太像了。
“謝謝,謝謝,演出結束,謝謝各位。”艾琳又扯着自己的馬褲,這次是行了一個舞臺禮,笑的那叫一個春光明媚呀。
衆人都楞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艾琳最後竟然是用了一個謝幕的方式,就好像這是她自編自演的一出鬧劇,不管是被她戲弄的人,還是被她吹捧過的人,都沒法對她表示指責或是怪罪了。
而看着衆人都呆愣的表情,艾琳笑容之後的小心思轉的飛快:想跟我玩兒嗎?姐可是演員,雖然只是個特技替身演員,但咱當初也是大腕兒的替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