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二十四年。
燕都,乃延烜國之帝京,地處北部中心。都城內居中處爲烜禁城,是皇帝的居所。烜禁城周圍爲上城區,皆乃皇親國戚,達官顯貴之府邸,禁譁然。
上城區北面坐落有各位王爺府,成年皇子府,駙馬府,以及左右丞相,士族二十四大家的府邸,南面居住的則是朝中各位大大小小的官員。
延朝,自建朝起,已有近三百多年的歷史了。在這麼長的時間中,由於每代皇帝或多或少地削弱士族權力,以及一些士族的後代或平庸,或紈絝,以至於今日的士族二十四家早已沒有往昔那般顯赫,大多數不是沒落,就是早已被抄家滅了族。
繼去年莫氏一族被流放邊地之後,這士族二十四家算上已經沒落的家族的話,僅剩十三家。
雖說那些已經沒落的家族還有居住在上城區的北面的,但實際上也僅僅只是空有外殼地撐面子罷了,所以同爲北面府邸,卻是不一樣的景象。
有沒落,就有興起,當朝崔氏、賀氏、柳氏、鄔氏,方氏五大家族便屬於後起之族,乃爲新貴五大家族!
當然,士族二十四大家並沒有全軍覆沒。現今,仍能當得起士族榮耀,三百多年來,歷經幾代皇帝,幾經風雨,卻是依然屹立不倒,無人能動搖其地位的當屬宇文一族!
想當年,狄氏開國聖祖皇帝是以武懾人服衆,以文安邦治國,以德平天下!而他們宇文一族則是緊隨聖祖皇帝,武能助之,文能輔之,德才兼備,歷代宗主皆爲諸皇所賞識,是以,保他宇文一族之赫名地位至今,且是當朝僅存的擁有封地的大族!而現在,他不得不再一次的憂心宇文一族的未來了!宇文浩然眉頭緊皺,一張方正的國字臉繃緊,直直地盯着他前方的男孩,神色是越來越難看。
只見那名男孩約莫十一、二歲,稚氣未褪,身高要比同齡人高出些許。他站在廳的中央,在兩邊所有坐着的人的注視下,憨厚的小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沒能憋出半個字來答上之前被提出的問題。
這使得在座的各位長老個個在心中哀嘆:天啊!這竟然是他們宇文一族的下任繼承者,他們的少宗主!這等資質,可怎好!?
每年五月,他們宇文一族都會對本族內年滿六歲,未及弱冠的子弟們進行一次考試,考文試武!務必要做到督促族中諸子文武兼修,不可怠惰而養成陋習!又因爲族中有幾位和宗主宇文浩然一樣,不在封地,而在朝爲官,故每年九月,他們諸位長老都會專程上燕都,同宗主一起考察這幾家的孩子,給予評分。今天便是如此,所以他們纔會在這天下午待宗主幾人提前下朝後,聚在宇文府內的思文軒內,進行今年的考試。
可這纔開始沒多久,宇文浩然從《大學》中抽了一段讓宇文逸臣背,結果這孩子不僅背得結巴,還竟然背了一小段後就再也背不下去了!想這孩子已有十二歲了,這是第六次被考,可他怎麼就次次如一,毫無進步啊!?
“‘生財有大道’,接下去是怎麼說的?”宇文浩然深吸了一口氣,吐出,滅掉心中那股怒火小苗,沉聲起了個頭,換了一段讓宇文逸臣背。
“嗯……生之者……衆,食之者寡,嗯……爲之者……”宇文逸臣白皙的小臉表情一滯,眉頭一擰,小聲嘀咕道,“爲之者啥來着?”不小心瞥見自家爹親目光一寒,趕忙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嗯……”嗯的時間有點長,“啊,爲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恆足矣!”
“這句話何解?”這孩子爲什麼總是背得這麼結結巴巴的!?這些東西都是每次他學過後,自己考過他的!深呼吸,宇文浩然再次將心中不小心又躥起的小火苗滅了,雖然這次的小火苗比上次的略微高了那麼一點點。
“意思是……生財是有大路的,生的人多了,吃的人就少了,做的人病了,用的人就舒服,財富夠用就好!”貌似還覺着自己竟然能解釋得這麼流暢,宇文逸臣那張小憨臉頓時揚起笑臉,開心地朝自家爹親望去,完全沒有注意到在聽見他的解釋的同時,所有人的嘴角都在抽搐,有的長老還不停地撫着額際。而他更是在看到他爹那張臉時才發現,糟糕!他爹的臉是黑的!
“宇——文——逸——臣——!”心中的小火苗終於變成熊熊大火,廳中響起宇文浩然的怒吼聲,他的額頭青筋暴起,右手重重地朝身旁的小桌几拍了下去,“你解釋的是什麼狗屁不通的玩意!?”
被嚇了一跳,跟那桌几上被震起的茶具一樣,宇文逸臣的身子同頻率地抖了抖,退了一步,不敢吭聲。
“逸倫,你來解釋!”宇文浩然狠狠地瞪了宇文逸臣一眼,示意二兒子來解釋。
“是!”約莫九歲大的孩童從一旁站着待考的隊列中走出,走到宇文逸臣的身旁後,停下來,回答道,“這句話的意思是生產財富也有正確的途徑:生產財富的人多,消費財富的人少;生產財富的人勤奮,消費財富的人節省,這樣,財富便會經常充足。”
“‘所謂修身在其心者’,接下來是什麼?”
“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謂修身在正其心。”宇文逸倫流利的背誦和某人的對答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讓宇文浩然和諸位長老頻頻點頭。
“解釋它的意思!”宇文浩然不理還站在那裡的宇文逸臣,依次按其所學考起了其他的孩子,個個是對答如流,讓衆長老連連稱讚。
“就連你最小的堂弟都比你強!今天考完後,你把《大學》給我抄一百遍!五天後交!”在考完了所有的孩子後,宇文浩然對宇文逸臣撂下這麼幾句話,接着就宣佈去練武場考武學,起身走了。
不用說,這次宇文逸臣又是墊底的。衆長老在經過他身邊時,忍不住地搖頭嘆氣。宇文逸臣則尷尬地伸手摸摸腦袋,不敢看他們。
在衆人都快走光了的時候,他纔在最後,慢慢騰騰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