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一落下,仰望星空的宇文逸臣就回過神來,他走向自己的寢樓,進去後,找到自己的小藥箱,把額頭上的傷口自行處理了一下。
才弄好,他正在洗臉,就聽見有人叩門的聲音。
“進來!”宇文逸臣有點納悶,按理說這個時間沒有什麼人會到他這裡來。
因爲資質愚鈍,沒有主人架子,凡事喜歡自己來做,所以伺候他的不管是奴婢,還是奴僕,都不把他這個少宗主放在眼裡,認爲遲早會換了少宗主人選,無一不打混偷懶的。而宇文逸臣對這種現象也不在意,不會跑到父親面前去告狀,反而放縱這些人,久而久之,少宗主跟個傻子沒兩樣的思想在衆人心目中根深蒂固了,因此基本上都大膽地爬到了他頭上,這個時候早就躥得不見蹤影了!
“少宗主,宗主請您到正廳去。”來人是宇文府的總管常鶴。
“這麼晚了,爹他有什麼事嗎?”宇文逸臣習以爲常地對來人和藹地笑一笑,“可以不去嗎?”泛着傻氣的小臉充滿希翼地望着常鶴,語調略帶渴望。
原本見他的笑容,條件反射地對他回一個笑容的常鶴聞言,臉上的表情一僵,搖頭道:“不行!有客人到,宗主請所有的少爺們都到正廳去,就連三爺和五爺家的幾位少爺們也都必須前往!”
“發生什麼事了嗎?”心飛快地跳了兩下,難道今天爹和諸位長老們終於決定廢了他的少宗主之位了?宇文逸臣內心激動了起來,卻沒有顯露出,只是緩緩地把手中的擦臉布放下,對常鶴點點頭,起步出門。
外面還下着瓢潑大雨,常鶴見他兩手空空地就走了出去,忙跟上,支起手中的油紙傘,護着他走到長廊處,這才收起。兩人沿着迤邐曲折的長廊走往正廳那方。
正如宇文逸臣所想,此次召集衆子,確實是爲了廢立少宗主之事。
之前,考完武學後,宇文浩然甩袖而走,衆長老跟上,聚在議事廳,摒退了所有的下人,然後由大長老起了頭,爭論起了廢立少宗主之事。
“浩然,還是下決心把少宗主的人選換了吧!”一位年屆古稀之歲的白髮老人神色凝重地向宇文浩然建議道。
“臣兒還小,再過些年看看吧!”雖說對長子恨鐵不成鋼,但宇文浩然的心可是很偏向他的。他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小時候那般可愛,用着軟綿綿的奶娃聲叫自己爹,會走路的時候,總喜歡在自己腳邊打轉。小小一丁點的時候就知道給他這個爹端茶,知道孝順的!他跟別的孩子對自己的意義是不同的!所以宇文浩然一聽見大長老這麼說,和以往一樣,直覺反對!不肯換!
“又是再等等!你是準備把我們這一族的未來當兒戲不成!?他還小?他今年都十二歲了!再有兩年都可以成親了!可你看看他剛纔的表現!”大長老不悅,他乃宇文浩然的二叔公,宇文家族現在最年老的長輩。雖然奉宇文浩然爲宗主,可是說話很有分量,此刻一生氣,語氣瞬間變得犀利了起來,“不是我對這孩子有偏見,而是他的資質的確不夠!任誰都能看出這孩子腦子愚笨,你怎麼放心把一族的未來交到他的手上!?”
“少宗主人選必爲宗主嫡出,這是族規!二叔公,我的嫡出之子就他這麼一個!廢了他的少宗主之位,請問您準備到哪裡找另一個合乎資格的孩子出來擔當此位呢?”提及長子的資質,宇文浩然禁不住地直皺眉,可也正是如此,他更不願意廢掉宇文逸臣的少宗主之位。那孩子資質愚鈍加上孃親瘋癲,如果再沒有自己這個做爹的在背後撐腰,他在這個家族中怎麼還能生存下去!
“哼!這還不是你的錯!當年你不顧族中反對,硬要娶她,結果只不過多娶了幾房妾,她就瘋了!孩子也只生了那麼一個,還那麼愚鈍!”大長老提及閔敏,心中就怒,多麼丟人的事情,他們宇文家的當家主母就爲了那麼點小事瘋了,沒有容人的氣度!
對於閔敏,宇文浩然的感情很複雜。畢竟是自己愛過的人,也許愛意早在當初那段時間的爭吵中漸漸消失,或許對她的情誼也早已轉變成了親情,但又由於她的瘋癲,讓他心存愧疚。不知道如何面對已經瘋癲的她,所以他選擇了避而遠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兩人共同擁有的這個兒子最好的!所以在這件廢立少宗主之事上,他的立場很堅定。
“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還提它做什麼!逸臣這孩子雖然本性善良,看上去老實憨厚,可是我看他真的不適合擔當我宇文一族的未來的重任!作爲宗主,僅僅用善良憨厚是保不住我族人世代榮華富貴的,他的性格也不適合在朝爲官,又如何能讓我族在朝中繼續屹立不倒呢?浩然,你要想清楚,這可不是一兩個人的事情,而是我全族的大事!”四長老,宇文浩然的六叔認真勸道。
“情況特殊,不能死守着族規,這一代能者上位!從你的其他幾個孩子中做選擇吧!”二長老,宇文浩然的七叔公顯然也同意更換少宗主人選。
“……”宇文浩然不吭聲,臉色難看地坐在那裡,心想今天莫不是所有的人都在逼他做個選擇?
“還是再看些日子吧!勤能補拙,大哥和我也會盡量督促這孩子的,說不定過兩年他就開竅了。”六長老,宇文浩然的五弟宇文浩正見自己的兄長不吭聲,知道他不願意更換少宗主,便出聲幫腔。其實他也覺着宇文逸臣不合適這個位子,但因爲他格外喜歡這個大侄子,所以還是希望能多給那孩子一個機會。
“開竅?你說說從他六歲夠資格參選皇子伴讀以來,年年有皇子入讀慧武殿,而他是次次落選!不說別家,今年就連最小的逸新都成爲十三皇子的伴讀了!”三長老,宇文浩然的二伯發話了。
提及今年的選皇子伴讀的考試,在座的各位就連宇文浩然都忍不住地罵宇文逸臣是個阿斗!出題的太傅陸仁紳早都被他們宇文家打點好了,提早把考題弄了出來,特意幫宇文逸臣準備好,這考題連宇文逸新都沒有告知,怕他太小,透露出去。結果,不知道題的宇文逸新考上了,這宇文逸臣據說考試緊張,手抖啊!抖得監考的太傅眼睛差點沒跟着抽起來就算了,那考卷上,被他抖得字字如鬼畫符,整個卷面宛如暴風雨過境,髒亂不堪,弄得那陸仁紳很遺憾地告知他敢把試題透露出來,可他不敢把那麼髒亂的答題卷呈給皇上。阿斗!扶他都扶不起來!
“也許是我們給他的壓力太大了。”宇文浩正撫撫額際,對宇文逸臣那讓人想昏厥的結果只能如此解釋道。唉,那個孩子小時候給人感覺挺聰明的啊,怎麼長大以後越來越笨了?難道真的是壓力太大?
“那是爲六歲孩童準備的考試,能難到哪裡去!?他都十二歲了!有壓力又怎麼樣?”簡言之,笨!大長老瞪着眼睛怒道。
“就算皇子的伴讀是要求資質很高,但是逸臣他連今年該入國子學上院的考試都沒有通過!”說起這事,從大長老到四長老都覺着受不了。延烜國十二歲到十八歲的子弟一般會進國子學,太學,正學這三個地方學習。這三個地方又分上院和下院,對所收學生的出身是有要求的。像國子學上院接收的是正三品以上的官僚子弟,而宇文浩然身爲正二品的兵部侍郎,他的兒子宇文逸臣當然要進入那裡才合乎他的身份。只可惜某人揹負着落選這個名號不肯丟啊,又沒考進!
“高人一等的皇子伴讀他當不了,退一步,進國子學也可以,可他也進不了!”年長的幾位長老不停地在那裡搖頭。
“我看,我們今天就把這件事情定下來!”怎麼想那宇文逸臣都是笨,大長老很堅決地無視宇文浩然的表情,提議了,“老二宇文逸倫雖說資質不錯,但他孃親出自青樓,身份太低,所以排除在外。我建議立老三宇文逸凡爲少宗主,他孃親是鄔家的,他自身的資質也不錯,現在伴在八皇子的身邊。”
二、三、四長老都點頭說好,顯然同意重新立少宗主的人數佔多,六長老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地看着宇文浩然,見他繃着一張臉不說話。
“國子學的事情我已經找人了,過幾天逸臣就可以進去跟着學習了!我們宇文家的人,誰敢不收!”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的五長老,宇文浩然的三弟宇文浩奇忽地開口了,一開口就充滿**味。他認爲宇文逸臣肚子裡面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跟這孩子相處,感覺最舒服,所以在小一輩的孩子中,他最喜歡宇文逸臣,“逸臣資質不如人,這是事實,可祖宗規矩不能變,即便他將來沒能有所成,可還不是有其他長老從旁輔佐,我宇文家只要有人在朝堂中不就行了,誰規定了宗主也必需入朝堂爲官?”
“歷代宗主……”
“歷代宗主是入朝爲官,可沒有列入祖制,宗主之位必爲嫡出可是從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宇文浩奇這人脾氣火爆,並且極爲護短,他看得順眼的人誰也甭想動,在他看來,笨笨的大侄子一旦被廢掉少宗主之位,那叫沒有才能又沒了地位,恐怕只有悽慘度日的份,所以說,絕對不可以換人!
“你是說讓我們宇文一族最尊貴的宗主由最笨的繼承,然後能力出衆的卻只能輔佐他,代表一族的宗主是個見不得人的笨蛋,這像話嗎!?”言語不合,爭執即起。
宇文浩然發現兩個弟弟是站在己方的,頓時,不肯退讓,和宇文浩奇一起與四位年長的長老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