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知縣大人和主簿大人來了。”之前來迎門那老僕跟那婦人道。
婦人這才停止哭泣,誰知轉而撲到安芷面前:“大人,大人!您可要爲老爺做主啊!”一時之間,場面又亂了起來。
於是,邵陽趕緊控制場面,等好容易場面被控制住,婦人情緒也穩定下來,這才引安芷進屋,安芷這才知道,原來這縣丞俞彬,居然在書房,尋了短見。
“老爺怎麼可能拋下我們孤兒寡母?”那婦人年歲與俞彬相去甚遠,安芷事後得知,果然是原配逝去之後續的二房,不過這是人家的家事,安芷也不便多問。
“夫人何以見得?”安芷問道。這婦人一臉厚厚的脂粉已經被眼淚衝的花了一臉卻恍然不知,繼續哭訴着。
“奴家跟老爺鶼鰈情深,老爺……老爺怎麼可能拋下奴家?”那婦人哭訴道。
安芷擡頭看了看屋頂,翻了個白眼,這都是一些什麼依據?本來還以爲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現在看來,安芷看了一眼那個婦人,再看了在一旁悲憤裝的少年,搖了搖頭。
“夫人,不知可否讓本官看一看俞縣丞……俞縣丞的書房。|”安芷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當然……當然可以。”婦人忙點頭,領着安芷等人去了書房。
這是一間十分,呃,可以說是簡陋的書房,只有簡陋的書架,以及一張看上去用了很多很多年的書桌便是全部。
“老爺說,人要憶苦思甜,不能因爲現在當了縣丞,便忘記了當初的苦日子……”那婦人在身後嚶嚶哭道。
安芷點了點頭,從這府邸、書房的佈置,以及這府邸人的穿着來看,俞縣丞的確像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然而,能說出這種話的人,應當視金錢如糞土,爲何會自縊在書房?他是輝城縣丞,即便無功無過,也能在這位置上安安穩穩一輩子。
“大人,可別被這俞縣丞這場面上說的漂亮話和這些打障眼法的手法給騙了,若他真是這樣的人,爲何對‘十方硯’下手?”邵陽見安芷有些動搖,生怕自己的算盤落空,趕緊上來湊在耳旁敲敲補了這麼一句。
被視爲眼中釘的俞彬死了,最大受益者自然是他,身爲主簿的他,雖然掌管着不少權利,但是遠遠沒有縣丞的權利來的實際,這麼些年,明爭暗鬥,他多想將這俞彬從縣丞一職上拖下來。
現在,可真是老天都在幫他!邵陽不知不覺在嘴角露出一抹笑,這一切,落在安芷眼裡。
這官場上的黑暗,安芷並不想涉及,她轉身開始仔細巡視着這書房中的一切。
這個書房,最富有的大概便是這一屋子的書。
“聽聞俞縣丞中舉之後,幾次進京均名落孫山,因此一直鬱鬱寡歡,然而學生有幸曾看過俞縣丞的文章,學生認爲,俞縣丞的文章寫的見解獨到,精妙之極,美中不足,約莫便是入不了主考官的法眼了。”柳勝在一旁有意無意地道。
聽得柳勝一席話,安芷發現,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尋常的事物,趕緊走到書架面前,這書架上的書均歸類地十分整齊,然而唯有一本《山海志》卻不知道爲何獨獨放在不是它屬於的那一類裡,安芷將那本《山海志》拿下來,翻了幾頁,便從裡面掉出一張信箋。
柳勝眼疾手快,接住了那張信箋。
“某,俞彬,實在慚愧,竟爲一己私利,買通殺手,刺殺知縣安道全,本以爲大功告成,誰知,那安道全命不該絕,竟然在淬有劇毒的劍刃下還能活命,想來安道全若痊癒,必不會放過於某,某唯有以死謝罪,望能放過某一家老小……”
“這是?遺書?”安芷不敢置信地看着柳勝。表哥受傷一事,林意茹應變地很好,只說是遭到刺殺,並未說有毒,那一直爲安道全治療的大夫則受到過林意茹的幫助,心中感激,並不會將此事隨處亂說,而現在,俞彬的遺書裡,竟然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寫了前因後果……
“安大人,您的重點,彷彿不對。”柳勝睜着一雙好看的眼睛,提醒道,“這的確是遺書,可是,這遺書上寫了,是俞縣丞買通殺手前來刺殺你,害得你重傷這麼許久……”
“咳咳……”安芷自知失態,咳嗽了幾聲,努力讓自己滿臉怒意,雖然她心中一點也不相信這遺書上的事。
而那俞彬的夫人,在聽得這遺書上的內容之後,已經嚇的沒有抽泣,跪倒在地上,篩糠似地抖動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那婦人不住地求饒。
“哼,下官早知道這俞彬平日裡看起來文質彬彬,弱不禁風,實際上並不是什麼好人,可是下官怎麼都沒想到,他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大人您的頭上。”邵陽道。
安芷瞥了邵陽一眼,邵陽趕緊閉嘴。
“大人莫非是有不同的看法?”柳勝也嫌邵陽聒噪,退到安芷身邊道。
“沒錯,你看這字跡,十分端正,而一般來說,若真是這遺書上所說的情況,俞縣丞應當是在非常慌亂的情況下寫的這遺書,這字跡,可是一點都沒有慌亂的樣子,況且,這遺書還塞在這本《山海志》裡,都要尋短見的人了,難道還怕這遺書被公開?他寫下來不就是爲了給人看的嗎?”安芷分析道。
然而柳勝卻許久沒有回答,他眼中透露着讚許的眼神,看着安芷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嘴角不由得掛起了一抹微笑。
“柳師爺?”當安芷覺察到許久沒有人回答自己的時候,不由得歪頭看向柳勝,這歪腦袋的動作,在柳勝眼裡看來,居然覺得十分……十分可愛?
柳勝被自己這想法嚇了一大跳,什麼鬼?他居然覺得一個爺們,一個爺們可愛?開什麼玩笑,柳勝趕緊搖了搖頭。
“柳師爺,你怎麼了?”安芷當然不知道柳勝心裡的想法,只是奇怪地看着柳勝這一連串奇怪的動作,不明所以。
“沒……沒什麼,大人說的很有道理。”柳勝趕緊回答了這麼一句。
安芷點了點頭:“俞夫人,俞縣丞最近可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那俞夫人抖如篩糠,本以爲憑着夫君這遺書,她也要受到牽連,如今見眼前這位安大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和氣地問自己事情,心自然是安定了許多。
“老爺……老爺最近並無異常。”她想了想,搖了搖頭。
“你再想想呢?一點點的異常都可以。”安芷耐心地道。
俞夫人於是再想了想,終於,好像想起了點什麼,但是很快又臉色煞白,顯然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
“俞夫人,沒關係,說什麼都行。”安芷自然是看出了俞夫人想到來什麼,從她的表現看,估計跟手頭這封遺書有什麼關聯,讓她有點欲言又止,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讓這位俞夫人心情穩定,然後說出來,安芷循循善誘。
“大人,老爺,老爺一定是有苦衷的,老爺一直勤勤懇懇,認真完成您交代的事情。”俞夫人不住地往地上磕頭,“求您,求您看在老爺這麼多年一直爲輝城這般,即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放過奴家,和奴家苦命的孩兒吧。”俞夫人哭着道。
“夫人,您先別這樣,有什麼事,先說出來。”安芷道。
“可是……可是……”俞夫人慾言又止。
“夫人,您看,本官連這遺書上言之鑿鑿的話都不信,你還有什麼不能跟本官說的?萬一縣丞之死另有隱情,而因爲夫人不肯透露一些事,讓縣丞蒙冤,這可如何是好?”安芷見軟的不行,立即板起臉厲聲道。
“那……那日,也就是安大人遇刺那日……老爺從外頭回來,一臉焦慮,然後……然後,不住地嘆氣,心情十分不好,奴家問了幾次,老爺竟……竟將奴家趕了出來,這在以前……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的事。”俞夫人道。
“也許,是俞縣丞知道刺殺大人失敗了?”邵陽在一旁猜測道,又被安芷瞪了一眼,只得縮回一旁。
“表……本官那日雖然遇刺,但是並沒有當場身亡,若是俞縣丞真是兇手,俞縣丞有這反應正常。”安芷道。
“大……大人,容奴家說一句,大人回來之後,我們才聽到大人遇刺的消息。”俞夫人道。
“什麼?”安芷愣了一下,與柳勝相望了一下,那之前的推論便不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