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這個阿詩琳有古怪!”
目送阿詩琳離開,王棉便急急的對王姮說道:“她,對你好像有惡意!”
“阿棉,自信點兒,把‘好像’去掉!”
王姮立在廊廡下,阿詩琳等人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抄手遊廊。
她看向遠處,輕聲對王棉說道。
“……莫非她心儀樓郎君?”
王棉下意識的往男女關係上去想。
兩個素未謀面的女子,有一方心生惡意,極大可能就是出於嫉妒。
且,方纔阿詩琳那似是而非的說話方式,王棉也都親身經歷了。
王棉聰慧,阿詩琳的手段又太粗糙,王棉自然明白了她的小算計。
她故意挑撥,還弄得自己跟樓彧好似有私情,讓人很容易就以爲她喜歡樓彧,繼而嫉妒王姮。
“未必!”
王姮勾了勾脣角,阿詩琳確實想挑撥王姮與樓彧的關係。
但,王姮從阿詩琳的眼底,並未看到她對樓彧的癡迷。
“那她這是爲什麼?”
“阿玖,這世上可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王棉不禁疑惑了。
王姮卻笑了,“也不算是無緣故。她憎恨我和阿兄的‘潔’。”
“阿兄是高潔的君子,我是純潔的貴女。”
“而某些陰溝裡的蛇蟲鼠蟻,最見不得的就是旁人的‘潔’。”
“他們因着自身的不幸,便想要把神明拉下神壇,讓白雪染上污穢。”
王姮年紀雖然不大,卻看透了人心。
她從阿詩琳身上感受到的,就是這樣的一種不甘。
或許她自己是不幸的,可她不會怨恨傷害她的人,卻會遷怒甚至是傷害其他無辜者。
她自己身處地獄,便見不得旁人在天堂,還要將之拖下來與她爲伴。
王棉:……抱歉,是我天真了!
是啊,這世間就是有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極品。
“她既不懷好意,那我們就該多多防備!”
“樓郎君那邊,我不擔心,他定不會被阿詩琳所魅惑!”
王棉雖然總吐槽樓彧是變態,但變態也有變態的好啊。
偏執瘋狂的樓彧,絕不會像楊壽那般“中央空調”,他只認準王姮一人。
任憑其他女子再美、再妖精,也不會動容。
阿詩琳的諸多手段,非但不會在樓彧身上奏效,反而會引得小變態憎惡。
一個弄不好啊,小變態還會直接出手,弄死某個噁心他的人。
“還有那薰香——”
王棉緩緩說着,提到“薰香”二字的時候,她忽的有種不好的預感。
偏偏她說不出具體的情況與原因,就是下意識的覺得,那薰香不好,會引來禍端。
“阿玖,要是方便的話,你把那薰香分給我一部分,我找人仔細檢查、實驗一二。”
王棉認真的說道。
“好!”
王姮點頭,她與阿棉之間,就沒有“方不方便”的問題。
且不說阿棉這麼做是爲了她好,就算阿棉是爲了自己向她討要東西,她也會給!
……
阿詩琳從齊國公府出來,便被找來的鴻臚寺官員圍了上來。
“王女,請隨吾等去驛站安置!”
來人是鴻臚寺少卿,他三十來歲的年紀,容貌端正,氣質儒雅。
面對阿詩琳這樣的番邦王女,既沒有卑微,也沒有倨傲。
不卑不亢,言行有度。
“……長安繁華,我就不能自己去客棧?”
阿詩琳不滿的說道,只是,她的聲線又嬌又媚,聽着不像是抗議,反倒像是嬌嗔。
鴻臚寺少卿溫和的笑容有些僵硬,這女子,真的是王女,而不是伎子?
怎的這般勾人?
用力掐着掌心,鴻臚寺少卿瞬間清醒過來。
他微微欠身,“王女,鴻臚寺有驛館,各族、各邦的使臣,都在驛館下榻。吾等已經爲您以及隨從準備好了客房。”
“若有何不妥,或是王女另有要求,吾等定會竭力滿足!”
少卿的意思也明白,若阿詩琳認定自己南邦使臣的身份,就按照規矩入住鴻臚寺下轄的驛館,鴻臚寺自會負責使臣及其隨從的吃穿用行等事宜。可若是阿詩琳堅持自己去住客棧,那麼因此而引發的一切問題,都由阿詩琳負責,與鴻臚寺、與朝廷都沒有關係!
阿詩琳眼底眸光閃爍,她笑得愈發嬌媚:“少卿既這般說了,那我若是不從,未免不識好歹!”
“只是,我初入長安,人生地疏,還請郎君多多照拂!”
說着話,阿詩琳便擡腳上了馬車。
路過少卿的時候,她那薄如蟬翼的緋色袖子有意無意的拂過了少卿的臉。
一股馥郁的香氣,瞬間涌入了少卿的鼻端,一股難以明喻的酥麻爽感,直衝他的天靈蓋。
“……不、不敢!”
對方再是蠻夷,可也佔了個“王”字。
更不用說,這王女,實在、實在美豔妖媚。
鴻臚寺少卿剛剛變得清明的眼睛裡,被染上了一抹暗色,瞳孔似乎都失去了焦距。
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他呆愣的模樣,阿詩琳眼底閃過得意。
她就說嘛,這世上就沒有哪個男人能夠抵擋她的魅力。
呃,好吧,只除了一個樓彧!
……
安國公府。
“郎君!”
獨孤夫人來到樓謹的內書房,她捏着帕子,極美的面容上寫滿了猶豫。
樓謹不用問,就能猜到妻子的來意——
大郎二十歲的生辰即將到了,他該行冠禮了。
作爲樓彧的親生父母,兒子人生中最重要的儀式,他們理當操持。
按照規矩,男子舉行冠禮,父母當操辦一應流程。
迎賓,主持。
待男子三加冠後,跪謝母親,然後由父親帶領着去祠堂祭拜先祖。
整套流程裡,父母都有着至關重要的地位與作用。
但,樓謹夫婦與樓彧的關係太複雜了。
樓彧這豎子,涼薄、記仇。
當年的過繼讓他徹底與父母離心。
成婚的時候,都不曾讓樓謹夫婦以尊親的身份主持,只是當成了族親。
樓謹已經認清了現實,獨孤夫人卻總還心存幻想。
之前爲了昏禮、見親,鬧了一場,樓謹好不容易壓下。
如今,鄰近樓彧的冠禮,獨孤夫人又按耐不住了。
默默的嘆了口氣,唉,自己寵出來的傻白甜,再累再憋屈也要忍着。
“皎皎,有事?”
擡起頭,樓謹淺淺笑着,柔聲詢問。
“郎君,含章的冠禮,吉日可定下了?”
“他、他可曾給你寫信,提及冠禮之事?”
“距離他的生辰沒有幾日了,他遠在邕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時趕回來!”
獨孤夫人小心翼翼的覷着樓謹的臉色,斟酌着措辭,緩緩說道。
說來也是悲哀,樓彧回京已經好幾日,獨孤夫人這個自詡親孃的長輩,卻還不知道。
她知道樓彧會趕回京城,卻並不知道他的具體行程。
樓謹眼底閃過一抹苦笑,作爲安國公,即便失勢了,也還保有殘存的勢力。
是以,在樓彧抵達驪山的次日,樓謹就收到了消息。
他沒有告訴獨孤夫人,就是不想讓她再生事端。
“……吉日已經定下來了,欽天監給選定的日子,巧得很,他生辰當日,就是半個月裡最好的日子。”
“他已經回京,並在齊國公府舉辦冠禮。”
樓謹儘量用平和的語氣,情緒穩定的說道:“前兩日,齊國公府命人送來了請柬,邀請我們去參加!”
聽到“吉日已定”的時候,獨孤夫人神情放鬆下來。
但,隨後又聽到了“請柬”二字,她的表情再度冷凝:“請柬?邀請?”
他們是他的親生父母啊,是至親骨肉,是自己人。
請柬什麼的,那是對外人的。
成親,不讓他們坐高堂。
加冠禮,也只是邀請他們觀禮。
“……”
獨孤夫人最後的幻想破滅了,她淚盈於睫,悽然的看向樓謹:“所以,郎君,我們、我們真的失去大郎了?”
樓謹:……早在皎皎成爲獨孤明月的那一天起,他們就失去了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