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王爺的佔有慾 (多謝淺嘗淡殤妹子送的水晶鞋)

駱心安被他氣笑了,看着歪倒在一邊的男人,伸手拍他一下,“喂。別裝了,剛纔殺人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腿疼。”

聶暻不說話,一直躺在牀上裝死,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兩隻眼睛緊閉着。配上那張蒼白的臉色和時不時的幾聲咳嗽,還真有那麼點“我見猶憐”的味道。

駱心安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了。這會兒也沒了剛纔的困窘,忍不住湊上去戳他一下,“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你老實交代,到底怎麼回事,糊弄我很好玩麼?”

聶暻的後背一僵,嘴角繃的緊緊的,他的王妃明知道他對她是什麼心思,還這樣在他背後摸來摸去,像什麼樣子!

其實她就是故意藉着自己“腿瘸”的事,藉機吃他豆腐的對吧?

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把肩膀一閃,避開駱心安背後作亂的手,仍舊不說話。別以爲轉移話題我就忘了你還欠我一個吻的事情。

“哦,我明白了,什麼腿瘸、咳嗽、心口疼……其實通通是你演給我看的吧,實際上你一直在騙我,我現在都懷疑你當初在青雲觀後山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也是你一手策劃。就是爲了故意引我上鉤,你到底是什麼人,嘴裡究竟還有沒有一句實話?”

駱心安的一句話,讓聶暻豁得回過頭來,一張臉鐵青,嘴角緊緊的繃着。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

他的王妃怎麼可以懷疑他,她到底把本王想成了什麼人?當初在青雲觀明明是你勾引的我,還恬不知恥的湊上來索吻,本王若不是追的緊一點,你連負責都不想負責,現在怎麼好意思指責本王?

他緊緊攥着拳頭,平復了一下不悅的情緒,他不能在大婚之前就跟娘子吵架,這樣實在不利於夫妻和諧,更何況娘子都是需要哄的,他作爲相公就姑且寬容大度的忍一忍她。

思及此處,他幾乎氣急敗壞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是真有病。”

意思是我是真的身患怪病,命不久矣,並沒有故意騙你。

可這話落在駱心安耳朵裡卻直接讓她笑出聲來,她看着眼前這個面容緊繃,一臉嚴肅的男人,忍不住在心裡點了點頭,你還挺有自知之明,我也覺得你是真有病,腦子裡的病。

當然這話她也不敢直接說出來,這傢伙一向想一出是一出,自己從來沒有跟上過他的腦洞,誰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說出大實話之後,這傢伙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壓下上翹的嘴角,自然不相信聶暻說的話,這世上有什麼病能說好就好,平時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一打起架來就腰不酸腿不疼走路也有勁了?真當自己吃了蓋中蓋啊?

駱心安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看着躺在牀上背對着她生悶氣的聶暻,忍不住起了捉弄的心思。

小樣兒,你不是喜歡裝麼,那我就讓你裝到底。

心裡這麼想着,她脫了鞋子也爬上了牀,她一上來聶暻整個人都僵硬了,一瞬間連呼吸都不穩了,“你上來做什麼!”

“我幫你檢查檢查。”

駱心安笑眯眯的湊上來,把手搭在聶暻的腿上,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其實有一種殘疾叫心理殘疾,就是身體上沒有任何病變,只是因爲某種心理因素,比如童年打擊、車禍之類的在留下了心理陰影纔會站不起來,我覺得你很有可能是這種情況,快把腿舉起來讓我瞧瞧。”

正說着,她的手已經摸到了聶暻的膝蓋上,聶暻的臉瞬間漲紅了,本來駱心安的話他就一句也沒聽懂,如今就更沒有閒工夫去考慮這些,滿腦子都是駱心安留在他腿上的觸感。

這個女人到底在做什麼?她勾引自己簡直到了明目張膽喪心病狂的地步!她到底知不知道大婚之前,本王要清心寡慾,沐浴戒齋,這根本就是誠心要害他破戒!

他從來對別人都沒有什麼興趣,更不用說去想如何剋制了,可是自從遇上了駱心安,簡直要把他這輩子積攢的所有衝動和熱情都點燃了,這女人只是靠近,他就渾身都不對勁,如今這樣直接湊過來,他的喉嚨更是瞬間乾渴的像是灌進了幾十斤沙子。

“拿開你的手,我用不着你檢查。”他猛地把腿抽回來,翻過身完全不搭理駱心安,可是露在外面的耳朵卻紅的有些嚇人。

駱心安以爲他心虛了,又湊近幾步,直接整個人都趴在了聶暻身上,用腳尖踹了踹他的腿,似笑非笑的說,“怎麼了,還惱羞成怒了?”

溫熱的腳尖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劃過小腿,就像一道電流似的瞬間穿過四肢百骸,又在心尖上不重不癢的勾了個圈,爐?對聶暻的影響實在有點可怕,他的呼吸陡然一窒,喉結上下滾動幾下,眼睛徹底沉下來。

他的王妃都這樣勾引他了,如果他再不做點什麼簡直就不是個男人!

他猛地一翻身,一句話廢話都沒有直接把駱心安掀翻在牀上,一隻手迅速攥住她的胳膊壓在腦袋上面,接着毫不猶豫的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嘴巴,順便也制住了她上下點火的手。

“唔!”駱心安倏地瞪大了眼睛,發出一聲悶哼,可是所有的聲音都被聶暻堵在嘴裡,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突如其來的熱吻,讓她完全反應不過來,整個人都愣在那裡,腦袋霎時間一片空白。

聶暻其實壓根沒有接吻的經驗,他第一次接吻就是那天和駱心安在青雲觀的後山,但那一次嚴格意義上講不能算是接吻,因爲他還昏迷着,迷迷糊糊只感覺到嘴脣上的溫度,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駱心安就放開了他。

所以他也不知道究竟要怎麼樣纔算是真正的接吻,可是在此時此刻,他緊緊的抱着駱心安,舔舐着她柔軟的帶着一點清甜的嘴脣,腦袋裡卻想要更多,但這個“更多”到底指什麼,他一無所知,只是憑藉本能,進一步的攻城略地。

他的舌尖描繪着駱心安的脣線,像是要撬開神秘的蚌殼一樣,在兩瓣嘴脣的中縫間吸吮。

或許就是因爲他的一無所知和“探索”精神,他舌尖的每一個動作才讓駱心安覺得異常羞恥,她晃了晃腦袋,想要避開,卻突然被聶暻的牙?咬到。

嘴上一疼,她下意識的“嘶”了一聲,結果卻被聶暻逮住機會,大肆進攻,一舉佔山爲王,徹底攻佔了她的口腔。

舌頭被他含在嘴裡交纏舔舐,嘖嘖的水聲響起,聶暻箍在她腰間的手臂越縮越緊,簡直想就這樣把她整個吞下去。

駱心安的腦袋徹底炸開了,再也受不了這越來越熱烈的動作,下意識的咬了他一口氣,猛地把他推開,卻又一次不小心按到了他的心口。

聶暻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捂着心口半天沒說出話來,被咬破的嘴脣流血了,他咳嗽一聲,在白色的長袍上留下了斑斑血跡,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你……抱歉,我……”駱心安摸了把紅腫的嘴脣,一看他嘴角的血跡,一下子就愧疚了,她只有被嚇到了,下意識的就……沒想到把他咬的這麼厲害。

這時一個影衛正巧推門而入,一看到這情形也嚇了一跳,連禮節都顧不上,急步湊上來,“王……”

他差一點就把“王爺”兩個字說出來,被聶暻的目光掃了一眼之後又硬生生的嚥下去,急切地問,“公子,您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又犯病了,隨身的藥帶了麼,用不用我現在就去請大夫?”

聶暻這怪病本身就有咳嗽的毛病,每一次病發都咳的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所以影衛一看到他嘴邊的血跡,當即就不管不顧的衝了進來,但是聶暻卻知道自己並沒有發病,現在的心口雖然也很疼,但是跟發病時的不一樣,因爲這種被駱心安一把推開的感覺竟然比發病時還要難受。

“我叫你進來了嗎你就善做主張?這裡沒有你的事,先出去。”聶暻不願意自己跟駱心安這麼短暫的相處時間也被人打擾,更何況是在這種尷尬的時候。

影衛這時見他身體這樣哪裡肯走,忍不住勸說道,“可是今天您已經站了一天,現在又不好好休息,萬一落什麼病根,您這兩條腿就真的廢了,更何況大夫說您不能過度勞累,您現在咳血是不是就是這個原因?”

一聽這話,駱心安神色一變,“什麼叫……兩條腿廢了?他真的有什麼很嚴重的病嗎?”

影衛看她一眼,知道這位就是王爺欽點的準王妃,自然不敢怠慢,趕緊說道,“這還能有假?公子這腿雖然是好好地,但是身體卻受不得一丁點勞累,平時能不動儘量不動,否則一旦發病就會心口絞痛呼吸困難,嚴重的時候還會直接癱瘓,連站都站不起來。”

一句話讓駱心安愣在當場,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原來這傢伙真的沒有騙他,他的確身患頑疾,甚至日日不能離開輪椅,想到這些,駱心安的腦袋裡忍不住浮現出剛纔聶暻手持弓箭,大殺四方的樣子。

這個一丁點勞累都受不得,隨時隨地可能癱瘓在地的男人,卻忍着一身病痛,冒着失去雙腿甚至生命的危險來救她,而她卻一下子把他推開,甚至還咬破了他的嘴脣……

這個人是你的救命恩人,讓你親一下怎麼了,駱心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

她忍不住在心裡罵了自己幾句,心裡涌出巨大的愧疚感,而這時影衛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發僵的臉色,繼續碎碎念,“公子一向不知道愛惜身體,這一次不論我們做下屬的怎麼勸說他都不肯聽,執意要親自來救您,結果現在又搞成這樣,請小姐以後念在公子救了您一名的份上,對他好一點,畢竟他直只聽得進您一個人說的……”

後面的話影衛還沒有說完,聶暻就突然不悅的打斷了他,“夠了,你沒聽見我剛纔說的話?這裡沒有你的事了,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再進來。”

他不想讓自己的王妃覺得他是個沒用的廢物,雖然有些時候偶爾示弱一下對駱心安這種吃軟不吃硬的人來說,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可是他又不願意用這個理由換來駱心安的同情,他要的是她的心,當然爲自己的王妃以命相搏,他也心甘情願,這算不得什麼值得吹噓的事情,他也用不着影衛特意幫他在駱心安面前說話。

“可是您都咳血了……”影衛仍然放不下心。

“我沒有咳血,這是被人咬的,你看不見?”聶暻這次直接瞪了影衛一眼,從鼻腔裡冷哼一聲。

影衛一僵,猛地回想起剛纔推門而入的場景,王妃的確是趴在王爺身上……而且兩個人貌似還摟在一起……

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撞破了王爺的好事,影衛倒吸了一口氣涼氣,整張臉瞬間就紅了。

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趕緊行了個禮,撂下一句“奴……奴才告退”,接着逃似的跑出了門外,在關上門之前還不忘瞥一眼駱心安,露出一臉欽佩的眼神,王妃真是好本事,對付王爺這種冷淡性子就得這樣如狼似虎!

駱心安被他的眼神盯得後背發麻,又對聶暻毫不忌諱的說出自己咬了他的事情感到十分窘迫,正是尬尷又愧疚的時候,她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打破屋子裡突如其來的沉默,結果卻看到聶暻已經回過身,身體僵硬的背對着她,一副完全不想說話的樣子。

駱心安自知有愧,一點點蹭過去,坐在聶暻身邊,碰了碰他的肩膀,“那個……剛纔對不起啊,我不應該懷疑你,你別生氣了。”

她有點明白聶暻現在的心情,畢竟誰也不願意被人說成瘸子,他不是不能走路,只是身體不允許,如今拼着命站起來救她,還被她懷疑,心裡自然難過。

聶暻不搭理她,只是後背瞬間更僵硬了幾分。

他的王妃竟然到現都還沒搞清楚自己生氣根本與他有沒有怪病沒有關係,完全是因爲她明明嘴上說以後什麼事情都答應他,還故意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勾引他,結果卻在他還沒有親夠的時候一下子推開了他。

這樣恃寵而驕,還不是仗着本王寵着你?本王不能再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嬌慣着你,必須給你點顏色瞧瞧,否則夫綱何在?布共坑劃。

想到這裡他閉上了眼睛,一副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再搭理你的模樣。

駱心安一看他這樣,抿了抿嘴脣,又湊近了幾分,輕聲說,“你要是生氣不願意搭理我也沒關係,但至少先告訴我你的腿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真的很疼,會不會因爲今天站了太久留下什麼病根?”

聶暻仍舊不說話,只是不易察覺的把身體往外挪了挪,跟背後的駱心安保持距離。

駱心安明知道這次的過錯在她身上,她應該態度再誠懇一點,可是看到眼前這男人這副樣子又有點想笑,剛纔殺人的時候一副神擋殺神的模樣,如今怎麼突然就像個小孩子似的油鹽不進了呢?

她壓下嘴角,躬身湊到聶暻臉頰邊,拽了拽他的衣角,低笑着說,“你真的不跟我說話啦?可是我很擔心你啊……你跟我說說話唄。”

聽了這話聶暻的後背陡然一僵,耳朵上的紅暈更加明顯,肩膀上的肌肉似乎有些鬆動,但還是礙於要好好教訓一下王妃,所以仍舊繃在那裡就是不開口。

別以爲撒嬌就能解決問題,本王不吃你這一套。

盯着他肌肉緊繃的後背,駱心安不知怎麼就想到了某種毛色漂亮、攻擊力強悍卻喜歡跟主人鬧脾氣的大型動物,嘴角的笑意更濃,她的指尖在聶暻後背的肌肉線條上戳來戳去,“黃暻?阿暻?黃黃?暻暻……”

越來越多不知所謂的“暱稱”從駱心安的嘴巴里蹦出來,聶暻的臉越來越紅,終於忍不住沒好氣的倏地的轉過頭,“閉上你的嘴,不要叫我這麼噁心的名字。”

“那你告訴我現在還生氣嗎?”駱心安託着腮笑眯眯的問他。

聶暻臉上閃過古怪的神色,避開駱心安的眼睛,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

他的王妃實在是太惡劣的,竟然用這種眼神看他,這讓他怎麼承受的了。

得,那還是生氣的意思嘍?

“那你要怎麼纔不會生氣?”

這時聶暻終於捨得回頭,冷着一張臉突然說了一句不想幹的說,“我的嘴脣很疼。”

駱心安又沒跟上他跳躍的思維,眨了眨眼,把這句話下意識的理解爲“因爲我的嘴脣現在很疼,所以在不疼之前我都不會原諒你”

“真……真有這麼疼麼,可是我也沒使多大勁兒啊,那個……要不我給你塗點傷藥?”駱心安嘟噥了一句,拿起剛纔聶暻給她肩膀上塗抹的金瘡藥,琢磨着這個東西對嘴巴上的傷應該也有效吧。

聶暻的臉色當今陰沉的更加厲害了,“不用,誰需要這種破東西。”

你要是真心誠意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該現在主動過來親親我,這種話難道還需要本王親自說出口嗎?你這個做王妃的到底有沒有一點作爲娘子的自覺性?

他心裡有點不高興,盯着駱心安的眼睛看了半天,見她臉上仍然一片迷茫,他忍不住繃住嘴脣,不情不願的開口提醒,“今天是我救了你。”

“呃……這個我知道,我挺感激你的……”

聶暻不耐煩的揮手打斷了駱心安的話,“所以報答呢?”

撂下這話,他點了點自己的嘴脣,上面還留着駱心安咬的那個沾血的傷口,一副傷口就在這裡,你自己看着辦的樣子。

駱心安這時候終於明白他繞了這麼大的圈子,其實就是彆彆扭扭的想要自己再親他一下。

她的臉頓時變紅了,這傢伙實在是太惡劣了,如果剛纔他說這話,或者像剛纔那樣先斬後奏的湊上來強吻她,她一定毫不客氣的再狠狠咬他一口,但他現在非得在自己明知道誤會了他,心中有愧的時候說出來,讓她根本就沒辦法再拒絕了。

想到這男人這一晚爲她做的一切,駱心安的心跳又快的有點不受控制,舔了舔自己的嘴脣,糾結了半天,她伸出一根手指,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那……那就一下,而且你不能再把舌頭伸進來。”

聶暻瞥她一眼,勉爲其難的從鼻腔裡發出一個單音,意思是同意了。

“那你……你閉上眼睛。”

“你到底要不要親,我的嘴脣很疼。”聶暻嘟噥一句,心不甘情不願的闔上了眼睛,耳朵卻紅的有些刺目。

駱心安深吸一口氣,下意識的在裙子上擦了擦手心裡的汗水,盯着男人濃密整?的睫毛和薄薄的淡色嘴脣,不知道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湊過去,對準他的嘴脣很輕的親了一下。

清新的,帶着些藥材氣息的味道鑽進鼻子,駱心安的長髮拂過聶暻的臉頰,柔軟的嘴脣蜻蜓點水般輕輕一碰,轉瞬即逝。

可是這卻是兩個人第一次在神志清醒,兩廂情願的情況下的第一個吻。

嘴脣分開的一剎那,兩個人都意識到這個問題,駱心安倏地站起來,找了個藉口說自己很困接着鑽進了被子裡,留下聶暻坐在一邊,頂着一張大紅臉在抿了抿濡溼的嘴脣。

哼,就碰這麼一下根本就不夠塞牙縫的。

眼看着就要天亮了,兩個人折騰了半天都有些疲憊,尤其是駱心安,身上的傷口雖然已經上過藥,但是因爲失血過多的原因,在被子裡鑽了一小會兒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夢中,一個熱源掀開了被子,她下意識的靠過去緊緊的摟住,繼續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抱住了什麼。

她的睡相一向不好,四仰八叉的,碰到什麼就抱住什麼,經常不是把被子踹下牀,就是把被子摟在懷裡當抱枕用,爲此寶珠和寶珍兩個丫頭沒少唸叨她,說她掉進冰窟窿裡一次連睡姿都跟着以前的軟弱性子跑沒了,完全沒有一丁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這會兒她水的正香,整個人跟八爪魚似的趴在聶暻身上,一隻胳膊放在他胸口,一條腿跨在他身上,嘴角的口水還沾溼了聶暻肩膀上的衣服,完全把他當成了人形抱枕。

聶暻沒想到自己出去一趟再回來就受到如此“禮遇”。

本來他給駱心安上完藥之後,看着剩下的時間不多,就退出房間讓她一個人好好休息,可是中途又擔心她會壓倒肩膀的傷口,所以不放心的又折回來看了一次,結果就這樣被她直接纏住了。

可是這樣抱着她對聶暻來說實在是種折磨,他本不近女色,對這些花花綠綠的事情甚至有些冷感,但是駱心安就這樣貼着他,炙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脖子裡,一截瑩白的肩膀半遮半漏,身前的柔軟貼在他的胳膊上,只要他輕輕的擡一擡手,就能感覺到那圓潤柔軟的觸感。

在已經透出些光亮的夜色下,駱心安纖長的睫毛隨着呼吸的節奏微微顫動,一頭墨色的長髮像緞子似的灑在他身上,嘴脣微微張開,露出一點舌尖,嫣紅的顏色在昏暗的屋子裡顯得格外惑人。

聶暻想到剛纔兩個人蜻蜓點水一般的那個吻,還有嘴脣相貼時那種溫熱又柔軟的感覺,他的心又不自覺地跳快了幾分,喉嚨也跟着發乾。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明明一夜沒睡,眼睛都有些發酸,可是他就是不願意閉上眼睛,就這樣一瞬不瞬的看着懷裡的駱心安。

陌生的情嘲洶涌而至,心口劇烈的蜷縮,他知道自己的怪病又復發了,但是這次的感覺卻比任何一次發作時都要強烈,那種全身血脈賁張的感覺,讓他的呼吸都失去了節奏。

他盯着駱心安的嘴脣看了很久,最終忍不住輕輕碰了碰她,“心安,你睡了嗎?”

回答他的是駱心安沉穩的呼吸。

聶暻嘆息一般呼了一口氣,翻了個身輕輕把她放在牀上,兩手撐在她腦袋兩側,整個人都籠罩她身上,此時兩個人的鼻尖都蹭到了一起。

興許是帶着熱氣的呼吸噴到的臉上有些不舒服,她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脣,繼續呼呼大睡。

嫣紅的舌尖一閃而過,嘴脣上只留下一層濡溼的光澤,聶暻的眸子一暗再也抵抗不了誘惑,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嘴脣,舌尖一點點的描繪着駱心安的嘴脣,像是怕嚇到她一樣,一點點的試探。

“嗯……”駱心安的喉嚨裡發出一聲輕微悶哼,但是卻並沒有醒過來,只是臉上浮起了一層紅暈。

這副活色生香的樣子讓聶暻的瞳孔徹底沉了下來,這一刻,他的目光彷彿與方纔在屠殺紅蓮教徒時的樣子重合了起來,讓他整個人都變得咄咄逼人,強悍又讓人無法抵擋。

他的動作越來越急切,這個吻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他像是已經無法剋制住身體裡對爐?自然而然的反應,把駱心安緊緊地箍在懷裡,盡情的掠奪着她嘴脣裡的津液。

駱心安似有所感,鼻腔裡發出淺淺的低吟,下意識的揚起脖子,反而更加方便了聶暻的動作。

他的身體越來越熱,陌生的情嘲第一次涌入了四肢百骸,他不受控制不住的探進駱心安的衣服裡,fu-摸着她光滑勻稱的脊背,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原來竟然可以這麼喜歡一個人,渴望徹底得到她,渴望將這個人據爲己有,甚至將她拆骨入腹,整個吞進肚子裡。

“唔……”睡夢中的駱心安被探入衣服裡的冰涼手指激了一下,發出一聲短促的輕哼,下意識的躲閃。

這時聶暻才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趕緊把手抽出來,用被子趕忙把駱心安從頭到尾包起來,連一根手指都不敢放過,生怕自己再看她一眼就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

他有些狼狽的站起來,又瞥了一眼駱心安嫣紅的嘴脣,咒罵了一聲,趕忙把視線轉到了一邊,跑到離牀十萬八千里遠的地方,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該死的……他到底在想什麼,就算回京之後他馬上就要去洛家提親,但現在畢竟兩個人還沒大婚,也沒有喝過交杯酒,他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娘子是用來寵的,本王可不能把她嚇跑。

想到這裡,他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正好撞見一個影衛,撂下一句“備冷水,本王要沐浴更衣”之後就大步匆匆的走了,甚至腳步還有些凌亂,也不知道趕着要去幹什麼。

影衛一下愣在原地,不解的摸了摸腦袋。

這寒冬臘月半夜三更的,王爺怎麼突然想着去衝冷水澡了?這身上得有多大的火啊……

第57章 一遇上這傢伙她整個人都不對頭了 (多謝淺嘗淡殤妹子送的葡萄酒)

駱心安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裡面她被一個男人在背後緊緊摟在懷裡,男人的雙臂健碩有力,身上帶着清淡的味道,低下頭在她的脖子上不輕不重的舔咬。像是怎麼都親不夠似的,用?尖蹭着她的耳垂,在耳邊低聲叫着她的名字。

那悅耳低沉的聲音那麼耳熟,可是她怎麼都想不起這個人是誰,只覺得臉上的溫度在不斷升高。被噴上炙熱呼吸的脖頸癢的厲害,她下意識的躲閃卻被那人更用力的困在懷裡。

男人在她耳邊悶笑一聲。蔥段一樣修長白皙的手指惡劣的在她腰側摸了摸,這裡本來就是駱心安的敏感帶,平時她有一身的癢癢肉,根本經不起撩撥,被這麼輕輕一碰,她心裡涌出一種無法言說的羞恥感,跟掉進油鍋裡似的,一下子跳起來。

男人好像早就知道她會躲,所以在她反應之前一下子把她壓倒在牀上,用牙不輕不重的咬了她嘴脣一口,輕聲說,“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你還想逃到哪兒去?”

正說着,他的手已經解開了她的衣服。另一隻手順着她裙子下面的腳腕摸了上去。

這個時候,駱心安才發現自己竟然穿着一身紅色的鳳冠霞帔,眼前到處都是紅色,紅色的牀幔,紅色的牀單。還有紅色的龍鳳呈祥蠟燭……

她錯愕的擡起頭,卻始終看不清男人的臉,只看到他略顯蒼白卻肌肉緊實有力的胸膛。

這時男人的手已經撩開肚兜探到了她的胸口,不輕不重的揉捏,一把抱起她的雙腿,闖了進來。駱心安悶哼一聲,嗚咽聲被男人堵上來的嘴脣噎在了喉嚨裡。

身體就像受到了某種本能的感應,好像她本來就應該與眼前這個男人結合在一起一樣,她很快節節敗退,全身發軟,就像一隻小船一樣在波濤洶涌中起起伏伏,眼前的大片紅色在不停的晃動,一記兇猛的浪潮拍打過來,她忍不住哀叫一聲,雙臂下意識的攀上男人的肩膀,留下一道鮮紅的抓痕。

男人陡然粗重的聲音響起,低下頭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嘴脣,這時候駱心安終於看清男人那雙墨色的狹長眼睛……

猛地睜開眼睛,駱心安倏地坐了起來,此時窗外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再過一會兒就要天亮了,然後她意識到剛纔發生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場夢。

她驚訝的半天回不過神來,呆呆地坐在牀上腦子裡一片空白,夢境最後那雙男人的眼睛,分明就是那個死瘸子,她絕對不會認錯,但最可怕的問題是,她怎麼會在這陌生的地方,夢到自己跟一個沒見過幾次的男人滾牀單,而且還是該死的洞房花燭夜!

她也不是十幾歲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了,以前也談過戀愛,甚至連未婚夫都有了,可是活了快三十年,她也沒有做過那檔子事,更不用說夢到這麼難以啓?又清晰細緻的畫面了。

老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一遇上那個死瘸子,她整個人都不對頭了。

駱心安羞恥的抓了抓頭髮在心裡哀嘆一聲,一定是那個死瘸子總是跟她莫名其妙提結婚的事情,她纔會夢到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正當她羞恥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的時候,房門突然“嘎吱”一聲推開了,聶暻端着一盤東西走了進來。

剛纔夢裡還跟自己這樣那樣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這衝擊力實在是有點大,駱心安抽了口氣,下意識的把被子往身上緊了緊,結結巴巴的開口,“你,你怎麼來了?”

聶暻掃了一眼她紅的有些詭異的臉,挑了挑眉頭沒說話。

他的王妃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大清早的就用這種眼含春水欲語還休的模樣看着她,一看就是看到本王害羞了,真是的,害羞就害羞,擺出這副樣子是要勾引誰?

他壓下嘴角快要繃不住的笑意,臉上依舊沒什麼太多表情,把手裡的盤子放在桌上說,“先吃點東西,別光盯着我看。”

誰光盯着你看,你這人到底哪兒來的這麼強的自信!?

駱心安的臉漲得更紅了,像是被戳中心事似的咳嗽幾聲,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我就是在看你啊,有問題嗎?”聶暻理所應當的挑了挑眉,坐到了駱心安旁邊。

本王看王妃天經地義,你其實就是想讓本王看着你,又不好意思說出來吧?哎……真是拿這種動不動就撒嬌的王妃無可奈何。

這人怎麼能這麼不要臉的承認了,他是不是壓根不知道委婉這兩個字怎麼寫?

駱心安被他這句話堵的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乾咳幾聲僵硬的轉移話題,“那個……現在什麼時辰了,我睡了多久?”

聶暻拿着一碗白粥,用勺子舀了舀,放到脣邊吹了吹遞到她的嘴邊,駱心安這麼大人了還被人餵飯,尤其爲喂她吃飯的人還是剛纔夢裡的對象,她就更加窘迫,趕緊接過飯碗說“我自己來”。

聶暻暗自扁了扁嘴,眼裡閃過一絲失望,爲什麼他的王妃就不能跟別人家的妃子一樣對他小鳥依人一點呢……好吧,大概王妃是對本王的寵愛受寵若驚了,這次就放過她。

壓下心裡的念頭之後他才沉聲回答駱心安的問題,“快卯時了,你也沒睡多久,再躺一會兒吧。”

“什麼?已經卯時了?完了完了……”駱心安倒抽了一口氣,差點被嘴裡的白粥給嗆到。

都這個點兒了她還沒有趕回去,洛府裡不知道已經鬧成了什麼樣子,她如今在別人眼裡可是“生死不明”,又有洛心慈那禍害在旁邊添油加醋,她要是再不趕回去,不知道又得出多大的幺蛾子。

她騰一下掀開被子跳下牀,受傷的腳腕剛落地又傳來一陣痛楚,她嘶了一聲,哭笑不得的說,“時間太晚,我得趕緊回府了,是不是我一直不醒你就準備讓我睡到日上三竿了?”

聶暻按住她,瞥她一眼說,“可是你又是打呼嚕又是流口水,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沒忍心叫你。”

說着他拿出一塊帕子擦了擦駱心安嘴角的白粥,“不用着急,慢慢吃,相信我,洛府的人絕對不會爲難你。”

駱心安又嗆了一下,她真的在聶暻面前又是打呼嚕又是流口水了?

偷偷的瞥了一眼男人刀削斧鑿一般英俊的臉,她莫名覺得很羞恥,明明寶珠和寶珍那兩個丫頭都見過她蓬頭垢面的樣子,她也沒現在這種感覺,總覺得誰看見她這樣都行,就是不能被眼前這男人撞見。

因爲他實在是太完美無缺,舉手投足風雅端莊,在他面前自己簡直就是個粗鄙村婦。

或許是因爲太過尷尬的關係,駱心安並沒有意識到到聶暻話裡的弦外之音,只是用狼吞虎嚥的往肚子裡灌着白粥,腦袋裡仍然琢磨着一會兒回家之後,到底應該怎麼解釋這驚魂動魄的一夜才能化險爲夷。

聶暻見駱心安心裡着急,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就離開了。

等駱心安吃晚飯走出紅蓮教總壇的時候,聶暻已經騎着一匹雪亮的獅子驄在等她。

他已經換下平時穿的那件白衣,反而換了一身粗布黑衣,頭上戴着一頂遮着面的斗笠,遮住了他那張刀削斧鑿的臉,如果不是駱心安認識他的身形,這會兒根本就認不出這個人就是聶暻。

本來她還在發愁自己怎麼回去,她不是沒想過再麻煩一下聶暻,可是昨晚聶暻就這樣突如其來出現,甚至到現在都沒告訴他,他究竟是怎麼做到憑一人之力剿滅了整個紅蓮教。

這個男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偏偏你問他,他的脾氣又絕對不會直接告訴你,昨天晚上駱心安也旁敲側擊了一番,但全都被男人二兩撥千斤的巧妙避開,等到她追問的時候,男人如果實在避不開就會直接打斷,把話題引到拜堂成親的事情上,回回都讓駱心安莫名其妙的就被帶跑了。

她早就猜測男人的身份應該不低,不僅是他那一塊玉佩,還有他平時的衣着打扮,雖然總是一身簡單素淨的白色,但布料卻都十分考究,更何況,連朝廷都爲之頭疼不已的紅蓮教,卻被他一夜之間全都殺個乾乾淨淨,這也不是什麼普通人能夠辦到的事情。

昨天他已經救了自己一命,這樣的恩情已經讓駱心安不知該如何報答,所以她實在不願意讓這個男人再爲了她的事情忙來忙去。

可惜她心裡這麼想着,那句“我自己回去就行,你有事就去忙”還沒說完,聶暻就直接一彎腰把她抱上馬,壓根不聽她說什麼,一句廢話也沒有,一揮馬鞭,獅子驄就如同閃電一般飛馳出去。

名駒的速度當然不是駱心安那輛老馬破車能比的了得,不過片刻功夫,兩人就已經進了京城,而這時卯時還沒有過,天色仍然一片矇矇亮。

聶暻在距離洛家還有一些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沒等駱心安踩穩腳踏,就打橫把她抱了下來。

這種爛俗的姿勢簡直連駱心安演的那些狗血電視劇裡都不用了,但是看着男人理所應當,面不改色的一張臉,駱心安還是覺得呼吸有點紊亂。

一大把年紀還被人公主抱……這要是說出去肯定得被人笑話死吧……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駱心安全身都不自在的掙了掙。

聶暻卻一皺眉,擡手拍了拍她的屁股,他的王妃每次在他懷裡就不知道安分一點,動來動去的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是你相公嗎?

“前面就是尚書府了,我不便騎馬過去,你的腿有傷,就給我老實一點。”

駱心安張了張嘴,眼睛睜得更大了。

她都快三十歲的人了……竟然被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男人像小孩子一樣打了屁股!?

看着駱心安目瞪口呆的表情,聶暻從?子裡哼哼了兩聲,暗自勾起了嘴角,眼睛裡閃過一絲笑意,耳朵又有點泛紅。

真是的,嘴巴張這麼大幹什麼,別指望本王會在大街上親你。

兩個人就這麼古里古怪的走了半條街,到了洛家的後門,聶暻才把駱心安放下,眼裡還閃過一絲不高興,好像被人搶走了什麼東西,不過速度太快,沒有被別人注意到,他就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這會兒洛家大部分護衛大概都去山上找駱心安的下落了,所以門口罕見的寂靜,竟連個看門的都沒有。

看着準備推門而入的駱心安,聶暻沉聲開口叫住了她,“記住,不管別人問你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你都一口否認,不要回答,也不要說自己被紅蓮教的人抓走了,聽到了沒?”

駱心安頓了一下,在心裡笑了笑,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承認這種東西,可是眼下的情況已經不是她一口否認就能解決的了的,她被紅蓮教的人追殺是洛家人有目共睹的,就算她說了謊也得有人相信才行啊。

想到這裡,她剛想笑着回嘴說一句“你把他們想得也好糊弄了”,結果話到了嘴邊對上聶暻那雙幽深的眼睛,她突然說不下去了,他的目光太堅韌篤定,就像他這個人一樣,說一不二,好像一旦被他認準的東西就一定不會逃脫他的手掌心。

駱心安腦袋裡莫名跳出昨晚這男人在她危難之際出現時的畫面,那種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震懾人心的安全感,強烈的讓人根本沒法忽視。

就好像當初她以爲這個男人一定對付不了這麼多紅蓮教徒,最後卻全都被他斬殺一樣,這個男人有時強大又深藏不露的幾乎讓人可怕。

沉默了一會兒,駱心安抿了抿嘴,忍不住問出了心裡最好奇的那個問題,“你到底是誰,我爲什麼要相信你的話?”

聶暻沒在開口,駱心安湊近幾步,幾乎貼到了他身上,壓低聲音說,“你剛纔說自己不便騎馬過來,實際上是不便這麼招搖的經過尚書府吧?可是你如果只是一介平頭百姓,又何必擔心這些?”

“還有你這一身裝扮。”駱心安掃了一眼聶暻的一身黑衣和頭上的遮面斗笠說,“你到底是什麼身份,爲什麼連進個京城都要躲躲閃閃?而且昨天你到底是怎麼找到我,又是怎麼一舉絞殺了紅蓮教?”

話已經徹底挑明瞭,聶暻沒法再糊弄過去,他知道憑駱心安的腦袋估計早就對他有所懷疑,只不過現在並不是他揭開身份的時候,不僅是因爲此刻兩人在外面,憑聶毅對他的嚴防死守,如果知道他的雙腿竟然可以走路,一定會更加不擇手段的埋伏他。

更因爲他很清楚,現在在駱心安眼裡“靖王爺”三個字就等於洛心慈未來的相公,一旦她知道肯定會立刻跟他劃清界限,甚至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沉默了良久,他才終於開了口,“我是朝廷裡的人,昨日洛家被紅蓮教伏擊的事情鬧得很大,雖然被他們的手,但是也暴漏了行蹤,探子順藤摸瓜找到了他們的老巢,我不過是奉皇命去絞殺紅蓮教餘孽,碰巧遇到了你。”

聶暻始終認爲夫婦之間要坦誠相待,他作爲相公自然不應該欺騙娘子,所以這些話除了模糊了他的身份還有專門去救駱心安的目的以外,其他全都是實話。

說假話的最高境界就是七分假三分真,讓你根本搞不清楚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更何況聶暻本來大部分說的都是實情,這樣駱心安一下子蹙起了眉頭。

他是朝廷裡的人……嗎?

因爲是皇宮裡出來的人,所以那一身華服和那塊貴重的玉佩就沒什麼可奇怪的,而奉皇命絞殺紅蓮教這個理由也是有理有據,完全能解釋的了他昨晚突然出現的原因。

甚至連當初他出現在青雲觀後山的理由都一下子解釋的通了,因爲那天太子也去了青雲觀,他要是宮裡的侍衛之類的,本來要保護太子結果卻被有心人算計下藥也完全合情合理。

可是……爲什麼她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那你的腿呢……還有昨晚你那個下屬,說你身患重病又誰怎麼回事?難道宮裡的錦衣衛可以這樣嗎?”

她意識的把聶暻當成了宮裡的侍衛,聶暻自然也樂意順坡下驢,一本正經的開始胡說八道,“我是宮裡的侍衛總長,這病也是當初保護皇上落下的,如今若不是紅蓮教這種棘手的任務,擔心下屬出了紕漏,我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駱心安眨了眨眼,腦袋裡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某個香港電視劇,裡面有個叫無情還是冷血的錦衣衛貌似就是個坐輪椅的,這樣一說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但是……

“那你……爲什麼要遮遮掩掩把自己打扮成這樣到洛府來?”

錦衣衛還不能見朝廷命官了不成?

一句話把聶暻給噎住了,他半天沒說出一句話,整個人都僵在當場,被斗笠遮住的臉上緊緊地繃着,過了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幾乎帶着氣急敗壞口氣的話,“我在出秘密任務,一會兒若見到岳丈大人會緊張,不行嗎!”

駱心安被狠狠地嗆了一下,咳嗽半天差點沒背過氣兒去。

這傢伙怎麼這麼厚的臉皮,誰是你岳丈大人,不對,呸呸呸,我可不是你老婆,你少亂攀關係!

一句話打斷了駱心安繼續追問下去的思路,這時洛府大門裡突然傳來嘩啦嘩啦開門聲。

駱心安心頭一跳,回頭看了一眼,剛想跟聶暻告個別,結果再擡起頭的時候,眼前已經一個人影都沒有了,而她腰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掛上了那一枚漢白玉配,一個“暻”字正明晃晃的在眼皮子底下招搖。

駱心安愣在當場,半響才哭笑不得的把玉佩塞進袖裡。

這傢伙到底在緊張些什麼,用不用跑這麼快啊?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在駱心安被聶暻就出困境的時候,洛家卻是一片愁雲慘淡。

洛家所有的守衛都已經全部派了出去,可是一整夜了卻沒有半點駱心安的消息,如此大規模的搜尋,哪怕是隻蒼蠅也該找到了,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但至今駱心安仍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洛驍本想把這件事壓下去,最好大事化了,哪怕最後駱心安真的死了,也都只是洛家自己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別人插手,一旦有人問起來,洛家也好推脫,省得背上名譽受損的罵名。

但現在麻煩就麻煩在駱心安生死不明,那洛家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都必須去把人找回來,更何況知府也知道了這件事,到時候就算找到一具被人玷污過的屍體,也是洛家一輩子的污點,想隱瞞都隱瞞不住,如今眼看着天都亮了,很快京城上下就會人盡皆知,洛家一下子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

洛驍坐在大廳裡,愁得的一整夜沒睡,這會兒眼眶裡全是紅血絲,託着腮鎖着眉,臉色極其難看,旁邊坐着哭了一整夜,這會兒眼睛已經完全腫了的洛心慈和洛家其他幾個人。

洛驍在心裡嘆了口氣,如果可能的話,他當然希望駱心安能夠活着回來,畢竟這也是他的親生骨肉,有哪個父母能不疼愛,但如今天都亮了,駱心安仍舊音信全無,他心裡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

紅蓮教裡那些人各個都是禽獸不如,毫無人性的東西,一個姑娘家被抓去一整夜,不死恐怕也得脫張皮。

大廳裡,知府看他一臉愁容,忍不住勸慰道,“尚書大人,興許還會有奇蹟發生呢,您先別難過,一會兒如果我的人回來仍然一無所獲,老夫還可以跟大人一起進攻面聖,總不會讓令千金就這樣平白無故消失。”

“更何況,如今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證明大小姐現在還活着。”

洛驍點了點頭,艱難的從臉上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洛某的家事卻要勞煩大人,實在是讓大人您費心了。”

跟知府寒暄幾句,最後一撥人也趕了回來,洛驍倏地站起來,“怎麼樣,有大小姐的消息了嗎?”

回信的人遲疑了一下,最終搖了搖頭,“按照二小姐說的位置,我們已經把整條回京的路和周圍的山頭都搜遍了,還是沒有找到大小姐的下落,不過屬下卻找到了這個。”

說着他拿出一根沾血的布條,看質地像是從女人身上的衣服扯上來的。

一直坐在旁邊沉默抽泣的洛心慈一聽這話,突然湊上前來一看,震驚的失聲尖叫出來,“這就是姐姐身上的料子!我認得出來,當初她跟我們一起回府的時候,穿的就是這件鵝黃色長裙!”

說完這話,她小臉當即一片煞白,眼眶裡的淚水眼看着就要砸下來,一開口聲音都顫抖了,“父親……你說姐姐身上的衣服好好地怎麼會被人撕成碎條,會不會真的已經……”

後面的話她害怕的再也說不下去了,整個大廳裡的人臉色一變,都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一個姑娘家家貼身的衣服莫名壞成這樣,又被一羣禽獸不如的東西抓走,最後能是什麼下場?

看着衆人的臉色,洛心慈垂下頭拭淚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得意的冷笑,她忽略掉布條上的血跡,故意說駱心安的衣服被人撕碎,聽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是仔細一琢磨,等於直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駱心安很可能被人玷污的事情上,而不再關心她的生死。

果然洛驍一聽這話,臉色變得更加糟糕,那樣憤怒又焦急的樣子簡直比聽到駱心安的死訊還難看,他大手一揮,招來管家,“婉雲到底醒了沒有,如果醒了馬上問她最後一次見到心安是什麼地方,那些人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管家趕緊應下,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沒一會兒擦着汗跑回來,“老爺,三小姐還在昏迷,大夫也說不準她什麼時候纔會醒。”

洛驍狠狠地一拍桌子,焦急的在大廳裡踱着步子。

關鍵時候,最後一個跟駱心安在一起的人還昏迷不醒,這可究竟怎麼辦!

正是一片愁雲慘淡之時,門外幾個小廝又急匆匆的跑進來,“不好了老爺,外面那些人傳的話越來越邪乎,甚至有些人還編了順口溜,說什麼‘尚書有大女,聘婷好顏色,養到二八歲,送給狗賊睡’,我們已經把那些人都綁去送衙門了,可是現在傳的連路邊小孩都知道了,我們總不能把人家孩子也送去官府啊!”

聽完這話,洛驍拿起桌上一個白玉筆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只聽“砰”一聲巨響,碎片飛濺出來,嚇的屋子裡所有丫鬟小廝都打了個激靈。

“反了,這羣刁民真是反了!這種謠也造得出來!”

洛驍暴怒,氣的頭暈目眩,旁邊的張姨娘趕緊湊上來幫他揉着心口,端過來一杯參茶,“老爺,身體要緊啊,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我們得趕緊想個法子,要不就算心安給找回來了,這樣傳下去好好一個姑娘又有誰敢再娶啊。”

看着怒氣沖天的洛驍,洛心慈眼睛裡的笑意更濃,這些順口溜當然不是一夜之間就能編出來的,是她昨夜趁着天黑,吩咐丫鬟跑出去給路邊那些乞丐塞了銀子,特意教給他們的。布估冬血。

她很清楚就算封鎖消息,也只不過是封住那些平頭百姓的嘴,對於路邊的乞丐們來說,根本沒什麼太大作用,這些人成天在街上流竄,知道的小道消息比任何人都多,只要挨家挨戶把駱心安受辱的謠言傳一遍,就夠那賤-人身敗名裂的了。

壓下脣角暢快淋漓的笑容,她咳嗽幾聲,剛想站起來跟洛驍說點什麼,結果身形一晃,竟一頭栽倒在地。

“二小姐!”屋子裡的丫鬟小廝尖叫一聲,趕緊衝過來扶起她。

她故作虛弱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可是努力了幾次都沒有自己站起來。

洛驍一看這樣,忍不住開口,“心慈,你昨天本來就剛剛受了驚嚇,又在這裡陪了一整夜,身體怎麼受得了,你看你哭的,連站都站不住了,先快點回去休息吧,等有了心安的消息自然會去告訴你。”

洛心慈凝噎着抽泣兩聲,搖了搖頭,“父親,女兒沒事……女兒要在這裡等着姐姐回來。”

“如果不是爲了救我,姐姐也不會被那些狗賊擄走,這一切都是我害的,是我壞了姐姐的名聲,我寧願被擄走的是我。”

說着她踉蹌着爬起來就要往門外跑,嘴裡像魔怔了似的碎碎念着,“我要跟那些人拼命,他們願意傳謠言就傳我的好了,就說我洛心慈纔是被狗賊抓走壞了清白的那一個,我不能害了姐姐!”

一羣人上去攔她,可洛心慈就一根筋似的哭着往外衝,洛驍頭痛欲裂,大手一揮,“你給我回來!還嫌事情不夠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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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心慈被拽了回來了,張姨娘趕緊把她摟在懷裡,“心慈啊,你要嚇死娘嗎?娘知道你心裡掛着心安,但是這樣也於事無補啊……”

洛心慈嗚咽一聲,哭的肝腸寸斷,“可是姐姐眼看着就能進宮了啊,萬一送了命我們根本沒法跟皇上交代,更何況,就算活着回來名聲也被外面的人給毀了,這讓她還怎麼在這個家待啊!”

一句話猶如當頭棒喝敲在洛驍的腦袋上。

如今的形式正如洛心慈所說,不論駱心安是死是活,洛家只要留下她這個大女兒就必須戴上“養大二八歲,送給狗賊睡”這頂丟人現眼的帽子,到時候不僅連自己家的臉面都保不住,皇上那邊也沒法交代。

洛心慈跟張姨娘一唱一和,故意演這麼一齣戲敲話給洛驍聽,就是爲了讓他下定決心,不論駱心安生還是死,都得把她趕出洛家大門,如今見他握緊了拳頭,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洛心慈決定再下一劑猛藥。

她趴在地上撲到洛驍腳邊,抓着他的衣襬,無聲的流着眼淚,“父親,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錯,如果她還活着,哪怕真的在外面受辱了,心裡肯定還是希望有家人的呵護,您不能在這時候就隨隨便便不要她了啊,這讓姐姐還怎麼活下去……”

這一句話完全是正話反說,表面是給駱心安求情,實際上直接個洛驍指了一條明路,只要他現在宣佈跟駱心安斷絕父女關係,把她直接轟出洛家大門,那洛家目前的一切煩惱就都迎刃而解了。

洛驍動搖了,他緊緊的抿着嘴脣,正在做最後的掙扎。

這時一直沉默的老太太突然發話了,“驍兒,我昨天晚上就告訴你了,要不趕快跟駱心安撇清關係,要不在天亮前把人平安無事的找回來,現在天已經亮了,人怕是找不回來了,你到底願意洛家繼續被人奚落,還是快刀斬亂麻,你纔是這個家裡做主的人,孰輕孰重,應該比我這個老太婆分得清。”

最後一句話,幾乎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看着洛驍閉上眼睛,洛心慈勾起了一抹得償所願的狂妄笑容,這一次她設下天羅地網,駱心安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用了。

你不是命大麼,那我就看看在紅蓮教那幫禽獸手裡,你還能活多久。

就算你的命真硬到連紅蓮教的人都沒把你給玩死,那還有這一城的流言蜚語在等着你,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被男人玩爛的破爛貨,看你還有什麼臉面進宮,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個世上。

這一次,駱心安你就等着嚐嚐什麼叫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擡起袖子,她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淚,掩蓋住她不斷上翹的嘴角,這時,洛驍深吸一口氣,知道眼下已經別無退路,他必須要犧牲大女兒來維護整個家族的名聲,揉着額角沉聲說,“傳令下去,就說洛家嫡女駱心安從今日起與我洛家再無任何……”

後面一句話還沒說完,一個小廝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滿臉震驚的指着身後,連話都說不全了,“老爺!老爺,大……大……”

正說着,一道修長纖細的身影走了進來,一看屋裡這陣仗驚訝的挑了挑眉毛,“父親,這是出什麼事了?怎麼大清早的大家都在這兒?”

清雅悅耳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震驚的回過頭來,一看走進來這人,不是駱心安還能是誰!?

一時間所有人都懵了,呆愣在原地看着慢慢走進來的駱心安,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洛心慈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得差一點掀翻面前的茶杯,指甲霎時間狠狠地潛入皮肉裡,目疵欲裂,幾乎當場就要把駱心安給吞下去。

她明明親手把駱心安這個賤-人推下了馬車,當時她身後還有那麼多的紅蓮教追兵,如今她怎麼可能這樣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

難道她真的是妖孽轉世,怎麼都弄不死了不成!

洛驍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說,“心安,你這是到哪兒去了,家裡的護衛還有知府大人找了你一夜,差點把整個京城四周都翻了個遍。”

駱心安當即跪下,鄭重其事的磕了一個頭,輕聲說,“女兒不孝,讓父親、祖母還有各位姨娘妹妹們擔心了,還勞煩知府大人親自出面,小女實在罪責深重。”

說完這話,她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的時候正好對上洛心慈的眼睛,駱心安看着她笑了笑,臉上無波無瀾,完全不見一絲情緒,如果不是洛心慈親手把她推下了馬車,她簡直要以爲駱心安是真的這樣人畜無害了。

可就是她這副猜不透情緒的表情,才讓洛心慈的心提了起來,完全不知道駱心安下一步準備要做什麼。

壓下心裡陡然生起的恐懼,她擦了把眼淚,驚喜又不知所措的嗚咽着撲上來,緊緊抓住駱心安的手,“姐姐你可算是回來了,我以爲你被紅蓮教的人給抓走了,擔心了一夜呢。”

駱心安真是打心眼裡佩服洛心慈這個女表子睜着眼說瞎話的本事,有時候連她都自嘆不如。

不過要是比演技,她這位好妹妹還是欠了點火候,她就讓洛心慈拉着她的手,完全沒有一丁點被人算計過的憤怒,反而驚訝的一挑眉毛,“被紅蓮教抓走?妹妹這是說什麼呢,我怎麼有些聽不懂了。”

洛心慈臉色一僵,在心裡冷笑,都這時候了還死鴨子嘴硬給誰看呢?

“姐姐,你糊塗了嗎?我們幾個跟老祖宗本來破廟裡避雨,結果遇到紅蓮教追殺,你爲了救我跟三妹,自己被紅蓮教的人抓走了,這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姐姐你沒事兒吧?”

說着洛心慈擔憂的擡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駱心安忍不住失笑一聲,還把頭特意低下來一點讓她摸,“妹妹你可得好好摸摸,我可真沒糊塗,我看糊塗的是你吧,我把你送上馬車的時候,紅蓮教的追兵還沒來了呢,妹妹你哪隻眼睛看到的我被人抓走了?”

“更何況,如果我真被紅蓮教的人給抓走,哪可能這麼早就回來,那些人可是殺人不扎眼的,要真如妹妹所說,我現在哪兒還能這樣安然無恙的跟你說話啊。”

洛心慈的臉色瞬間扭曲了一下,她的確沒有親眼看到駱心安被人抓走,可是當時他們所有人在被紅蓮教追殺,那些人怎麼可能惟獨放了她?

就在這時,旁邊的老太太開了口,“心安,既然你說自己沒被紅蓮教的人抓走,不妨告訴我們這一整夜你不回家到底是去了哪裡?那羣紅蓮教徒連中年少婦都不會放過,你這好好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他們竟然會放了你?”

這句話已經完全不給駱心安臉面了,等於是說她現在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不過她早就料到回家會是這個陣仗,臉色都沒變一下,“我是被一高人所救,並沒有落入紅蓮教人手裡,如果老祖宗認爲我毀了名節,大可以找嬤嬤來給我驗明正身。”

她不知道聶暻當初讓她打死也不承認這件事到底有什麼作用,怎麼可能輕易說服所有人,但是她下意識裡選擇相信他,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會騙她。

這時沒等老太太開口,洛心慈已經輕嘆一口氣,裝作憂心忡忡的看了駱心安一眼,“姐姐,你怎麼還不明白,我們給你驗明正身有什麼用?你總不能當着全天下的人驗明正身。”

“你不知道外面那些刁民已經把你的名聲傳成了什麼樣子,你這一失蹤就是一晚上,非說自己沒有被紅蓮教的人劫走,但是這事誰都沒有看到,外面的人已經覺得你失了清白,你就算有幾百張嘴又如何堵住這天下悠悠之口啊?”

洛心慈說完這句話,洛驍當即又皺起了眉頭,張姨娘暗自嗤笑一聲,對這駱心安翻了個白眼。

小丫頭就是小丫頭,哪怕平日裡再詭計多端,也到底是嫩了些,真以爲自己是完璧之身就能改變什麼,這世上有一句話叫“人言可畏”,還有一句話叫“衆口鑠金”,女子的清白這種東西,可不是掉在地上還能撿起來的,你不能沒臉沒皮的大喊“我是處-女”,所以一旦髒了也只能任憑別人隨意的編排。

現在所有人都口說無憑,沒人能證明駱心安到底有沒有被紅蓮教擄走,而洛心慈說的話又是整個洛家最擔心的,如果駱心安拿不出任何證據,她就算真的是清白之身外人也不會相信。

一時間,整個大廳陷入了僵局,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我證明,大姐沒有說謊,我親眼看到了。”

第58章 駱心安的絕地反擊 (多謝沒人疼小女人妹子送的玫瑰花)

一時間,整個大廳陷入了僵局,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我證明。大姐沒有說謊,我親眼看到了。”

這一句話雖然聽起來有氣無力,甚至聲音小的不仔細聽都聽不清楚,但是在此時這死一般寂靜大廳裡卻擲地有聲。

所有人都回過頭來,一眼就看到了被小丫鬟扶着走來。一臉憔悴,腳步虛浮的洛婉雲。

她自小身體就不好。性格又怯懦膽小,這一次經過這麼大的劫難,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跟一片紙似的走過來,嘴脣白的要命,好像一陣風吹來就能把她吹走。

可是她的目光卻是少有的堅定,嘴脣緊緊地抿着,咬着牙一步步的走進大廳。

一看到她,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洛心慈更是直接身形一晃,差一點打翻旁邊的青瓷茶杯。

剛纔大夫不還說她仍然昏迷,什麼時候能清醒過來還說不定,怎麼一轉眼的時間她就突然醒了!?

別人不知道內情,但是洛心慈自己卻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天洛婉雲可是被她親手推下馬車的,結果她不僅沒有跟駱心安一起被紅蓮教抓走,甚至還有命回來,這本來就大大出乎了她的預料。

但是昨晚壓下初見她時的驚恐,洛心慈又很快冷靜下來。就算洛婉雲命大能活着回來,對她來說也不足爲懼。

反正就算她一口咬定是自己害了她和駱心安,也不過是一面之詞,誰也沒有真的看到,諒她說的天花亂墜也沒法真的證明人是她害得,更何況在這個家裡。洛婉雲不過就是個佔這個小姐名號,實際上完全不招人喜歡的廢物,相信父親和老祖宗絕對不會犧牲自己這個疼愛有加的二小姐去還一個偏房庶女的公道。

想到這些,洛心慈懸着的心稍稍落下,醒着的洛婉雲尚且不足爲據,更何況是一個還昏迷着的廢物。

不過爲了以防萬一,她昨天還是假借探望的名義,去了一趟洛婉雲的屋子,準備給她的藥裡放點“好料”,結果那該死的李氏死死地守在女兒身邊,寸步不離,讓她完全沒法接近,這才讓這廢物這麼早就醒了過來。

本以爲她傷的那麼重,怎麼着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甦醒,到時候駱心安早就已經身敗名裂,大羅神仙也就不回來,誰想到她竟然早不醒晚不醒,偏偏選在駱心安回來的時候出來礙事。

早知如此,她昨天無論如何也得弄死這個賤-人,省得夜長夢多,搞成現在這種局面!

壓下心裡的驚魂未定,她臉上仍然噙着恰到好處的笑容,一副溫婉柔善的模樣站在那裡,好像對洛婉雲能夠這麼快甦醒甚是欣喜,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妹妹你可算是醒了,昨天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說着她一臉不悅的看了一眼洛婉雲身邊的小丫頭,“你這丫頭是怎麼做事的,三妹醒了這麼大的事情竟不知道通傳一聲,反而任由小姐跑到這地方來,萬一要是再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墨玉,去把我那件貂絨裘皮大氅拿來,給三小姐披上快些送她回去休息吧,瞧瞧這臉色蒼白的,有什麼事情等以後再說,這裡一切有父親和老祖宗做主,妹妹不用擔心,先養好自己身子要緊。”

這話聽起來極是親暱關切,洛心慈憂心忡忡的模樣連旁邊的一衆下人都覺得這個二小姐真是個善良的性子,昨晚先是爲了大小姐擔心的一整夜沒睡,如今又爲了三小姐,噓寒問暖,倍加關切,實在是太難得了。

可是能聽懂她這話弦外之音的人都明白,她這是故意敲話給洛婉雲聽,警告她顧好自己的小命就不錯了,不要再多管閒事,甚至搬出父親和老祖宗這兩座大山來壓她,告訴她不要胡言亂語,否則就是質疑這洛府家主的權威。

這話若是放到以前,輕而易舉就能把洛婉雲給嚇住,她一向循規蹈矩,絕對不敢違抗長輩說的任何一句話,可是現在她聽了這話也是隻微微變了臉色,咬着嘴脣竟沒有立刻退縮,而是下意識的看了駱心安一眼。

早在她從後院走進來的時候,駱心安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到她完好無損只是臉色蒼白的樣子才長舒一口氣。

實際上這一整夜她一直都掛着洛婉雲的安危,這姑娘這麼膽小,又從來沒有騎過馬,萬一沒被紅蓮教的人給弄死反而在逃回京的時候出了事,那她當初冒着生命危險幫她拖延時間的一番心血就全都白費了。

好在她安然無恙,駱心安懸着的心終於落到了肚子裡,忍不住衝她笑着眨了眨眼,完全沒有一絲即將被趕出洛家的危機感。

洛婉雲覺得鼻尖一酸,心裡五味雜陳,眼前的洛心慈直就像一條帶着僞善笑容的毒蛇,讓人不寒而慄,下意識的想轉身就逃,可是對上駱心安安撫的笑容,她最終深吸一口氣,僵硬的甩開了洛心慈的胳膊。

“二姐……你的東西我,我消受不起,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洛心慈臉上的笑容一僵,這蠢貨竟然敢當面拒絕她的好意,難不成真以爲自己那點本事能把我扳倒?

她壓下心裡的火氣,臉上的笑容不變,“原來妹妹不喜歡我那件裘皮大氅,那改天我再找採蝶軒的師傅再給你量身做一件,你自己選花色好不好?這事反正也不着急,妹妹現在就隨墨玉快些回去休息吧。”

聽完這話,洛婉雲還沒等開口,駱心安倒是先笑了,“二妹你可真有意思,你是沒聽見三妹剛纔進門時說的話麼,她可是昨晚那件事的唯一證人,如今她好不容易醒了想說句公道話,妹妹總是推三阻四趕她走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心虛了?”

洛心慈一聽這話僞善的臉上露出一絲裂痕,但很快又恢復如初,皮笑肉不笑地說,“姐姐這話什麼意思是我說謊了?我不過是把自己看到的說出來,問心無愧,反而是姐姐對昨晚到底去了哪裡到現在都支支吾吾,如今竟然懷疑起了我?”

這一句賊喊捉賊無疑又加重了駱心安不清白的嫌疑,提醒在座所有人繼續逼問駱心安昨晚的下落,不過聽了這話駱心安並沒有一絲慌張,反而挑了挑眉毛,一臉困惑的說,“妹妹怎麼如此急躁,我從頭到尾都沒說你在說謊啊,你說的都是你看到的,所以你懷疑我也無可厚非,但是當時你逃走之後發生的事情,肯定不是親眼所見吧?”

“既然如此,你能說你所看到的,爲什麼婉雲不能?”

一句話把洛心慈的話堵的死死的,畢竟她並不是最後跟駱心安在一起的人,一切不過都是她的猜測,如果這時候她再阻攔洛婉雲的話,等於不打自招,心中有鬼。

洛心慈自己挖坑自己跳,這會兒氣得臉色發青,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姐姐誤會了,我不過擔心是三妹剛從昏迷中醒過來,腦子肯定還昏昏沉沉,萬一記不清楚昨晚的細節,豈不還是沒法幫姐姐洗脫嫌疑。”

“可是妹妹已經一口咬定我非清白之身,三妹說什麼對你還重要嗎?”

駱心安笑盈盈的開口,目光冷酷似刀死死的盯在洛心慈身上,這樣冰冷懾人的目光讓洛心慈莫名心頭一顫,下意識的跪在地上啜泣道,“父親,我不過是把外人可能對大姐的猜測和污衊說出來,大姐竟這樣懷疑我……”

“夠了,你給我閉嘴。”洛驍被她哭了一晚上,這會兒腦仁都疼,更何況如今還當着知府這個外人,他已經不關心其他,就想知道怎麼才能保住洛家的顏面。

“婉雲,你不用害怕,告訴大伯實情,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剛纔說自己親眼看到什麼了?”

洛驍沉聲開口,周圍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間都落在了洛婉雲身上,她從沒有試過一下子被這麼多人關注過,一時緊張的不知如何開口。

想到昨天晚上洛心慈狠狠地把她推下馬車時那張猙獰扭曲的臉,她嘴脣哆嗦兩下,目光死死地落在洛心慈身上,恨不得當場把她僞善的面部揭穿。

“昨晚二姐她……”

她的話說了一半,正緊張的不知如何才能把事情說清楚的時候,駱心安對上了她的目光,輕微的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衝動。

洛心慈一向詭言善辯,又經常披着一幅憐憫衆生的善良模樣,昨晚她既然能在洛驍面前哭一整夜,今天還能厚着臉皮對洛婉雲噓寒問暖,就一定料到會被人揭穿,所以事先把戲演好,反正洛婉雲無憑無據的,無論怎麼說別人也不會相信這樣一個爲姊妹掛心的姑娘,會是這樣蛇蠍心腸。

洛婉雲楞了一下,微微蹙起眉頭,目光裡全是不解,她不明白大姐爲什麼放着這麼好的機會不把握,難不成是想被洛心慈給害死嗎?

但是昨晚駱心安既然能把最後生的希望留給她,自己一個人被紅蓮教俘獲,如今就肯定不會騙她,這樣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但是如果不說這個,她到底怎麼才能幫駱心安把這個謊圓下去?

“昨晚心慈如何?”

聽到洛驍的追問,洛婉雲攥緊袖子下不斷顫抖的手指說,“昨晚二姐她……被大姐送走後不久,就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出現,他……把那些追殺我們的紅蓮教徒都殺了,大姐趁着他們纏鬥的時候,把我送上了馬,我這才逃過一劫。”

她完全不知道駱心安肚子裡打的什麼主意,甚至都不知道這樣說出來的謊話會不會弄巧成拙,反而給駱心安幫了倒忙,她只是剛纔進廳的時候聽到了駱心安的話,才硬着頭皮往下編。

天知道她哪裡見到過什麼高人,自始至終就只有駱心安一個人,而那時她已經被紅蓮教的人團團圍住。

當然爲了駱心安的清白,這些話就算爛在肚子裡一輩子她絕對不會說出來。

聽了這話洛驍臉色稍緩,連眉頭都舒展了不少,現在至少有一個人可以給駱心安證明清白,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而偏偏這時旁邊的張姨娘突然眨眨眼說,“婉雲,你的意思是在只有一匹馬的情況下,心安先把你給救了?”

洛婉雲不知道她什麼意思,只能照實點點頭。

張姨娘的嘴角暗自一勾起,接着一臉驚訝地說,“那心安豈不是明明有機會跟你一起逃出來,卻在看到那個武功高手之後突然你先送走了?”

說完這話,她趕緊捂住嘴巴,一副好像發現了什麼不能見人的事情,又不小心說漏嘴的模樣。

一句話讓洛婉雲一下子漲紅了臉,周圍所有人的當即就變了,洛驍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緊緊地皺在一起,臉色比剛纔還要難看。

如果駱心安被紅蓮教劫走只是迫不得已,被毀了清白還情有可原,哪怕洛家最後認栽沒有把她趕出家門,至少還能引來不少人的惻隱之心,但是如果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是故意跟男人出去鬼混一晚,夜不歸宿,那可就是徹底的道德敗壞,不知廉恥,一旦把這事抖出去,洛家的名聲只會比現在更糟!

駱心安挑眉看了一眼張姨娘,嘴角的冷笑更甚,好一招借刀殺人,她跟洛心慈這對母女今天是不把她轟出洛家,身敗名裂,決不罷休了。

果然搶了別人相公的小三,生下來的孩子也註定是表子一個。

“不是,當時的情況很危急,大姐只是想要救我,不是姨娘你想的那樣……”

洛婉雲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被別人抓住這麼大的把柄,不僅沒有幫到駱心安反而直接害了她,一時心急如焚,手足無措的努力解釋。

“三妹,你就別再解釋了,否則越描越黑,讓不知道的人聽到還以爲你是收了大姐的好處,幫她隱瞞實情,私會情郎呢。”

洛心慈輕描淡寫的開口,眼睛裡得意的笑容都快溢了出來。

她看了張姨娘一眼,嘴角的笑容更甚,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張姨娘這一刀當真補的穩準狠。

你駱心安不是以爲有了洛婉雲這蠢貨幫你的忙,洗脫跟紅蓮教的聯繫就萬事大吉了嗎?

可現在哪怕你沒被紅蓮教擄走,我照樣有辦法讓你變成人盡可夫,名聲掃地的破鞋!

洛驍揉了揉發痛的額角,看着駱心安的眼睛已經沒有半分溫度,他冷聲開口,“心安,我可以相信你的確跟紅蓮教沒有半分關係,但你必須解釋清楚昨晚你到底在什麼地方,如今知府大人也在這裡,孰是孰非,也自然有個公道。”

駱心安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其實已經不需要說話了,她只是淡淡的笑了一聲,筆直的站在那裡。

一看她固執的仍然不願意說出昨晚發生的事情,洛驍的臉色徹底黑了,一甩袖子,“砰”一聲把面前後桌子上的所有東西都掃到了地上。

“心安,你讓我太失望了!你竟然爲了一個男人連臉面都不要了?到底是什麼人值得你拿名聲去賭,你知不知外面人現在怎麼說你?人家都罵駱心安是個不知廉恥的表子,你把洛家的臉面往哪兒擱!”

桌子上的瓷器碎了一地,瓷片飛濺出來,蹭到駱心安的臉上,當即留下一道血痕。

洛驍已經氣得全身哆嗦,甚至對着自己的女兒連“表子”這個詞都說了出來,這一番話說出來,等於直接判了駱心安死刑,好像他們全都親眼所見她做了什麼恬不知恥的醜事。

這會兒洛心慈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雙手交疊坐在一邊,好整以暇的看着大廳中間被所有人圍攻的駱心安,嘴角的笑容連掩都快掩不住了,眼睛裡的猙獰一閃而過,她優哉遊哉的拿起旁邊一杯茶啜了一口,就等着下一秒駱心安被掃地出門,身敗名裂。

而周圍的人自不用說,早就盼着駱心安這個嫡女早點滾蛋,張姨娘吃了一塊蜜餞,等着接下來看好戲,老太太半閉半睜着眼睛,對駱心安的死活毫不關心,反正一旦她被轟出洛家,早晚有一天張姨娘會爬到正妻的位置,而沒了駱心安這塊絆腳石,洛心慈自然也就成了洛家名正言順的嫡女長姐,以後前途無量,飛黃騰達。

一家子的人,竟然只有洛婉雲這個時候擦着眼淚,全身發抖的看着駱心安,急的眼眶通紅,當即就要跪下給駱心安求情,卻被她一個眼神制止,楞在當場。

駱心安在心裡嘆了口氣,只覺得眼前這個場面真是既滑稽又可笑,在場的多數都盼着她早點死,洛婉雲這傻丫頭就算跪破了膝蓋也只會給她自己拉仇恨罷了。

她在心裡嗤笑一聲,臉上無波無瀾,好像馬上要被趕出家門千夫所指的人不是她一般。

看她這副樣子,洛驍以爲她仍然死不悔改,一時間心中的火氣更盛,陰着張臉怒斥道,“孽障,你現在就沒什麼可說的嗎?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昨天晚上你到底是不是跟男人出去鬼混了,否則你現在立刻給我滾出洛家,從此以後我洛驍與你再無半天關係!”

駱心安聽了這話,施施然的跪下,磕了三個腦袋,臉上甚至還掛着淡淡的笑意開口問道,“父親,是不是現在女兒無論說什麼你都一口咬定我已非清白之身?”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莫名其妙失蹤一夜,還不知道到底是被紅蓮教抓走還是跟男人鬼混去了,你讓我如何相信?”

駱心安聽完這話點了點頭,“心安明白了。”

“親生父母與血肉之親尚且如此,心安還能指望誰呢?更何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女兒沒什麼可說的,任憑父親處置吧。”

這一刻她收起了自己平時的伶牙俐?,冷靜又淡漠的跪在那裡,沒有給自己爭辯一句,甚至沒有流露出半分後悔與恐懼,就像一汪幽靜的潭水一般,無波無瀾,讓人看上一眼莫名覺得心裡發涼。

如果她像其他女兒那樣動不動就痛哭流涕,甚至像當初洛婉婷被髮配到北院一樣跪地求饒,或許洛驍的火氣會徹底被點燃,直接暴怒的把她轟出家門,絕對不會留一絲情面。

可是對着眼前這樣固執又冷靜的幾乎嚇人的大女兒,洛驍反而遲疑了。

他垂下眸子,對上了駱心安的一雙眼睛,這雙眼睛漆黑如墨,波光瀲灩,就像寒冬夜濃之時天上懸掛的半輪明月,散發着幽幽的冷光。

她像一根筆挺的竹子一般立在那裡,雖然跪在地上,但脊背卻修長挺拔,不卑不亢,而這個時候洛驍才注意到,駱心安的腳腕似乎受了傷,這會兒跪在地上,淺色的裙子上甚至滲出了絲絲血跡,與她臉上剛纔被劃破的那個傷口交相呼應,襯得她的臉色格外蒼白。

這個時候洛驍才猛地反應過來,他被周圍一羣人七嘴八舌的話干擾了思路,一時只顧得上去關心駱心安的清白,卻忘了這個大女兒也跟洛心慈和洛婉雲一樣剛剛經歷了一場劫難,死裡逃生。布臺扔弟。

從她一進門,他這個當父親的張嘴就是咄咄逼人的話語,竟然沒有關心一下她的安危,甚至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她上的居然比另外兩個姑娘還要嚴重。

這時駱心安把視線靜靜的挪到他身上,微微抿着嘴角,像是褪去了所有心防,就爲了等他給一個公正的評判,到底選擇相信流言蜚語,還是選擇相信她,到底要這個女兒生……還是死。

洛驍一下頓住了,對上駱心安這樣的目光,他竟然覺得有些狼狽,一時竟沒法立刻做出決斷。

“驍兒,你愣着做什麼呢?知府大人還有這一家子都在等你,這孽障把洛家的名聲敗壞成這樣,家法處置都遠遠不夠。她的名字已經上報到今年的秀女名冊裡面,如今無論她去還是留,都已經大大傷了皇家的顏面,即便我們顧念血肉之情,也萬萬不能讓這樣品德敗壞的女子進宮侍奉皇上,否則等我這老太婆去了有何面目去見洛家的列祖列宗?”

一旦擡出了“皇上”和“列祖列宗”,洛驍就已經沒有了拒絕的餘地。老太太的話無疑斬斷了他對駱心安心裡那一絲不捨,女兒還可以再有,只要洛家不倒,就總有機會攀上皇家這根大枝,但若是得罪了皇家,洛家可就是永不超生……

想及此處,洛驍沒有在猶豫,握緊拳頭徹底陰下臉來,對旁邊的知府大人做了個揖,“今日我洛家出了這等醜事,實在是讓大人見笑了,不過大人既然在此,也就幫洛某做個見證。”

說着他指着跪在地上的駱心安,一字一句的冷漠開口,“從今日起,除去此女官籍,貶爲庶民,今生不得再冠以洛姓,從此我洛府與此女再無任何瓜葛,此女任何事由都與我洛府再無關係……”

一句話還沒說完,門外突然急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廝,“老爺!老爺!外面……外面……”

突然被家奴打斷,洛驍火冒三丈,猛地一拍桌子,“放肆!外面出了什麼事能允你這樣沒規沒距的闖進來!”

小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趕緊跪地,“是宮裡來人了老爺!那公公已經到了前廳了!”

“什麼!?”

洛驍倏地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這會兒一屋子的人都有些蒙了,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在這風口浪尖上,宮裡的人怎麼突然來了?

可惜還沒等細細琢磨,就聽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聖旨到——!”

話音剛落,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公就踱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四名帶刀侍衛和幾個宮女。

一見這陣仗,一屋子的人紛紛跪下,洛心慈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宮裡的人,跪下的時候還忍不住偷偷擡頭瞧上一眼。

“臣禮部尚書洛驍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洛驍重重的跪地磕了一記響頭,雙手舉過頭頂,而這時那位宣旨的公公卻抿着嘴笑了笑,“尚書大人誤會了,這聖旨不是給您的。”

洛驍驚訝的挑了挑眉毛,還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那公公的眼睛在所有女眷身上搜尋了一番問道,“請問哪一位是洛心安洛大小姐?皇上有給您的聖旨。”

一時間所有人都蒙了,洛驍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駱心安身上。

連駱心安自己都一頭霧水,完全反應不過來是怎麼回事,總覺得但是眼下的情況根本來不及讓她思考太多,她站起來走到聖旨面前,一撩裙子就要跪下,結果又扯到了腳腕上的傷口,頓時抽了口涼氣,咬着牙說,“民女駱心安接旨。”

誰知她剛要雙手舉過頭頂,那位公公卻一下子攔住她,笑眯眯的說,“皇上特意吩咐過,洛大小姐腳上有傷,可以站着接旨。”

一句話落地,在場所有人都驚愕的抽了口涼氣,完全想不出皇上怎麼會突然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下聖旨,更何況是免去跪拜之禮,這得是多麼大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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