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衝着看臺行了個禮,太監帽子下面是一雙明亮的黑色瞳孔,裡面帶着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深沉老練,但轉眼之間。神色一閃而過,卻只剩下狡黠和靈動。
“陛下,奴才還有一事不明,想要在宣佈比賽結果之前問個清楚。”
旁邊的喀什國人一聽,當即瞪大眼睛呵斥,“狗奴才你又想耍什麼花招,輸了就是輸了,你費再多脣舌也不能讓箭自己飛起來,趁早別在這裡耽誤時間。丟了你們大晟的臉面!”
駱心安往喀什國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現在奴才還沒有比試,就證明這場比賽還沒有結束,那貴國何故要這麼早的就下定論?難不成是擔心會輸給我大晟,所以要先斬後奏嗎?”
一聽這話,整個喀什的一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全都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先斬後奏?我們喀什現在還需要先斬後奏嗎,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就算我們給你一萬次機會,恐怕你都射不到殿下的距離,更何況就你這身板確定能拉的開弓箭?”
他們極其輕蔑的將駱心安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看到她瘦長纖細的四肢和矮他們一大截的高度,根本不相信駱心安能夠做到,就憑她這樣的身材,就算爆發力再驚人,沒有個十年八年的訓練也絕對不可能有這麼強的臂力,拉開這麼大的一張弓。
更何況,這小太監細皮嫩肉的樣子,也絕對不是經過訓練考驗的人,所以他們眼裡的神色就越發的鄙夷和嘲諷了。
駱心安毫不膽怯的跟他們對視,嘴角勾起眯着眼睛笑了笑,“奴才行不行不是各位說了算的。要試過才知道。”
一聽這話,站在一邊已經射完箭的尼澤爾嗤笑一聲,大手一揮,“好,那本王就給你這一次垂死掙扎的機會,你有什麼問題就儘管問,等一會兒本王一定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剛纔在密林之中被駱心安那樣羞辱,甚至還暴露了她女兒家的身份。尼澤爾早就迫不及待想要駱心安吃點苦頭,如今敵我力量懸殊,她根本就不相信駱心安能夠趕超自己贏下比賽,所以也根本不屑於跟她計較現在這一丁點時間。
反正結果現在已經定下來了,駱心安不過是在負隅頑抗罷了。
一聽這話,駱心安微微一笑,轉過頭對上座的巴隆行了個禮,“敢問大人,這一次的比賽規則是不是隻要騎馬搶到弓箭回到這裡,然後將弓箭送出比對手更遠的距離就算獲勝?”
這規則已經衆所周知,看臺上的一衆人一聽這個紛紛都皺起了眉頭,本來以爲他會有什麼扭轉局面的辦法,結果一開口竟然是問這種沒水平的問題,簡直就是在拖延時間。
這時,旁邊的皇后在心裡諷刺一下笑,故作擔憂的嘆了一聲。“這小太監也真是的,第三局比試都已經要結束了,他竟然現在還沒弄清楚規則,難怪會輸的這麼難看……”
這話說出來的效果如同火上澆油,果然一瞬間老皇帝的臉就黑了一層,旁邊的聶暻面色依舊沒有表情,可眉頭卻微微的蹙了起來,駱心安的腦袋有多聰明,他比誰都清楚,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根本就不像是她一貫的風格,可如果她意不在此,那她突然在這節骨眼上問這種問題又是在打什麼主意?
駱心安的話引來喀什國一陣鬨堂大笑,紛紛起鬨道,“連規則都沒搞清楚,怎麼有臉皮在這裡繼續賴着不走!趕快滾吧!”
倒是旁邊的巴隆若有所思,一擡手製止了周圍的起鬨,眼睛眯起來陷入了沉默。
就憑前兩局這小太監能夠如此遊刃有餘的打敗尼澤爾,他的實力就不容小覷,他絕對是深藏不露,讓人猜不透心裡再打什麼主意的人,這個時候這麼問一定是別有用心。
可巴隆思前想後,卻怎麼都琢磨不出在這規則上還有什麼可以讓他動手腳的地方,更何況弓箭現在已經在尼澤爾手上,用中原人的話說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這小太監手上連箭都沒有又憑什麼贏下這場比賽?
這樣一想,巴隆的心落回了肚子裡,笑着點頭道,“公公說的沒錯,這一場的規則的確如此,不知公公突然問這個所爲何事?”
一聽這話,駱心安的眼睛瞬間就眯了起來,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答反問道,“也就是說這一場比試,比的只有遠度,誰的箭飛的遠誰就是最後的贏家,再也沒有別的要求了對嗎,巴隆大人?”
巴隆挑不出她這話裡的錯,只能再次點了點頭。
“那奴才明白了。”
駱心安展顏一笑,目光越發明亮,衝着老皇帝行了個禮,“陛下,按照巴隆大人的意思,既然只是比遠度,那麼奴才就一定可以做到,請陛下給奴才一次嘗試的機會。”
老皇帝看了一眼遠處坐在那裡帶着嘲諷笑意,等着看好戲的尼澤爾,點了點頭同意了駱心安的請求,反正連出題的喀什國都不阻攔,他當然更加樂見其成,更何況他還真是有點迫不及待想看看,駱心安到底憑什麼敢誇下這樣的海口。
這時,就看駱心安從背後拿出一根自己的箭,衝尼澤爾的方向走去。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以爲駱心安要跟尼澤爾再次纏鬥搶奪那把弓箭的時候,她卻只是站在尼澤爾剛纔射箭的位置,看都沒看她手裡那把弓箭一眼,只是衝着天空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一剎那間,聶暻一下子明白了駱心安在打什麼鬼主意,眼睛一下子亮了,端起茶杯悠然的啜了一口,擋住了嘴角那一抹上翹的笑意。
哨聲響徹整個跑馬場,只見一隻灰色的信鴿突然以極快的速度展翅而來,從高空一下子俯衝過來,帶着翅膀扇動時發出的呼呼的風聲,猶如一道閃電,都沒等衆人看清楚,就已經穩穩的停在了駱心安的肩膀上,極其親暱的蹭了蹭她的脖子。
駱心安擡手摸了摸它的翅膀,將自己那支箭綁在它腳腕上,點了一下它的腦袋,“小灰去吧,飛得越遠越好。”
小灰得令,帶着那支箭瞬間振開翅膀,一下子躍上空中,清脆的叫了幾聲,像是迴應駱心安的指令一般,以極快的直衝雲霄,一轉眼的功夫已經飛出去很遠,超過尼澤爾射出的距離,幾下子就再也看不到蹤影。
駱心安挑眉一笑,衝着遠處整個看臺行了一個禮,朗聲道,“陛下,我做完了。”
全場直接愣住了,過了半響,在聶暻的一聲輕笑聲中,所有人才陡然回過神來。
聶暻無可奈何又頗爲縱容的看了一眼遠處的洛驍,笑着搖了搖頭,果然他的王妃跟他想到了一樣的辦法,甚至青出於藍,如果在沒有弓箭的情況下,換做是他也會選擇用這樣的另闢蹊徑的做法,但他大概沒有他的王妃想得這麼周到,還知道提前先問一下喀什國的規則,給自己留了大大一條後路,當真是精明又狡詐。
這時看臺上的所有人一片譁然,老皇帝和大晟在座的滿朝文武全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老皇帝摸着鬍子,頗爲讚賞的眯起了眼睛,而坐在一邊的聶毅深深地看了駱心安一眼,眼裡炙熱的光芒更加刺目,駱心安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他自詡心高氣傲慣了,很少有看得上眼的東西,而這一次連他都不得不佩服,這一招劍走偏鋒用的實在是漂亮。
一看這情形,尼澤爾直接倏地站了起來,甚至顧不上自己的肩傷,指着駱心安的?子罵道,“你這算什麼比試!分明是耍詐!”
駱心安失笑一聲,眨了眨眼,“公……哦不,是王子殿下。”
最後四個字她故意讀的很慢,像是嚇唬尼澤爾似的沉聲開口,“規則是你們喀什定的,奴才只是按規矩辦事,怎麼到您嘴裡又成了耍詐?之前您在奴才面前可不是這個態度。”
尼澤爾當然聽得懂她話裡的威脅,想到之前在樹林裡被這小太監動手動腳,她心裡的火就更加沒處撒,氣的臉都漲紅了,“放屁!你連弓箭都沒用,算什麼按規矩辦事!?不是我這把弓箭射出來的長箭就算飛再遠,成績也不作數!”
駱心安一指旁邊的巴隆,“殿下,您傷的可不是腦子,怎麼這會兒卻糊塗了?剛纔比試之前,奴才可是特意又問了一遍巴隆大人,他親口說這一場比賽只比遠度,不比其他,這話您不也是親耳聽到的嗎?”
“更何況,巴隆大人剛纔就說了,只要‘搶到弓箭回到這裡’就作數,沒有說最終弓箭一定要留在勝者手裡,你可別忘了,第一個搶到弓箭回到這裡的人是我。”
尼澤爾瞬間語塞,擡頭狠狠地瞪了巴隆一眼,巴隆驚出的一身冷汗,趕緊擡手擦了擦額頭,此時簡直一肚子苦衷沒出去說。
比賽的題目是殿下自己定的,他也只是代爲轉告,一句添油加醋都沒有,誰能想到這小太監竟然如此狡猾,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挑出規則裡的漏洞!
一想到這裡,他悔得腸子都青了,趕忙弓着腰給尼澤爾解釋,“殿下,天地良心,臣絕無任何偏袒之意啊,請殿下恕罪!”
尼澤爾一肚子火發佈出來,可這事的確怨不得巴隆,要怪就怪她在比試之前沒有料到這小太監竟然會帶一隻鳥!
這會兒她總算是明白了當時聶暻讓駱心安帶一隻鴿子的意圖,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又來了一次,第二場比試醫術時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接連三次的吃癟讓她直接怒了,衝上前就要跟老皇帝再理論幾句。
可老皇帝這時卻突然沉聲開口不給她狡辯的機會,“三王子,三場比試的結果已經如此,貴國輸了,如今就要願賭服輸,這樣糾纏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說着他衝旁邊的李公公使了個眼色,李公公得令,仰起頭朗聲開口,“今日比試,第三場,大晟贏——!”
一句話塵埃落定,全場響起了一片歡呼聲,而這些聲音此刻卻猶如一記重錘一般砸在尼澤爾的心口,讓她忍無可忍,撂下一句“放你孃的狗屁!”接着直接抽出鞭子,甚至根本就顧不上自己的肩傷,衝着駱心安就狠狠的甩了過來。
“小心!”看臺上一片驚呼,大批的侍衛一下子衝上來。
可看臺畢竟離遠處的賽馬場還有一段距離,哪怕此刻侍衛立即出動,也沒法瞬間組織尼澤爾甩過來的鞭子。
駱心安眼尖手快,在她出手的一剎那,就預料到她肯定得衝着自己來,就算不爲這一場比賽,也得報樹林中那一箭之仇,所以身形一閃,靈巧的避開了她的鞭子。
凌厲如電的鞭子瞬間將遠處一座武器臺劈成了兩半,發出搜搜的駭人聲響,就像兇猛的毒蛇一樣,橫掃一圈又一次衝着駱心安襲去。
駱心安逮住機會,這一次不僅沒有躲閃反而迎着尼澤爾的方向撲過去,一個閃身直接躍到她兩步之內。
鞭子的攻擊性極強,是非常兇猛的武器,但其最大的弊端是隻能遠戰,一旦駱心安靠到身前,尼澤爾的鞭子就算用的再出神入化也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我殺了你!”尼澤爾面紅耳赤,這會兒氣得已經完全失去了章法,胡亂揮舞着鞭子,卻沒有一下是打在駱心安身上的。
駱心安抓住機會,狠狠的撞上來,一下子把毫無防備的尼澤爾撞倒在地,一把抓住她手中凌厲的鞭子,反手一綁當即將尼澤爾束在了鞭子裡。
駱心安雖然不會功夫,但是卻學過基本的擒拿術,對付尼澤爾這種刁蠻任性不可理喻的小姑娘,就不能按套路出牌,這會兒她直接拿出對付色狼的辦法,直接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尼澤爾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自己的鞭子給綁住,當即反應過來擡腿就踹,駱心安攥着鞭子另一頭趕緊後退一步,誰想到尼澤爾這時竟然已經掙脫,她手裡只剩下一根鞭子,下意識的往尼澤爾的方向一揮——
只聽“啪”的一聲響,鞭子抽到了尼澤爾的身上。
她快速的閃躲,卻還是被自己這根帶着倒刺的鞭子給勾住了衣領,鞭子巨大的慣性往回一收,只聽“刺啦”一聲,竟然直接將尼澤爾的領子撕開一個大口子。
“啊!”她驚叫一聲,趕緊去抓領子,可此時已經來不及了。冬他陣圾。
白皙圓潤的肩膀一下子露了出來,身上那件火紅色的袍子裂成了兩截,露出她胸口的一塊粉色繡花的肚兜和脖子上繫帶。
一剎那間,在場的人都懵了,趕過來的一干侍衛一見這場景愣了幾秒,接着猛然反應過來倏地就轉過了腦袋。
巴隆驚叫一聲,趕緊拿了一件大斗篷幫尼澤爾披上,遮住了她的肩膀那個,但此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爲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尼澤爾羞恥的全身顫抖,她堂堂喀什國的四公主,何時受過這樣的羞辱,之前在樹林裡被一個奴才“輕薄”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還被他直接當場撕破了衣服,暴露了她的真實身份,這讓她以後還如何見人!?
一時間,全場的氣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尷尬,整個賽馬場一片死寂之後,接着激起軒然大波,誰都沒想到這赫赫有名的三王子竟然會是個女人,更沒想到一個女人竟然會如此刁蠻潑辣,若不是這一次湊巧撞破了她的身份,根本就看不破她的身份。
整個賽馬場直接炸開了鍋,男人們都忍不住的將視線放尼澤爾的方向看,女人們更是對着她私下裡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全場只有聶暻面色如水,完全沒有被眼前的一幕影響,彷彿他置身事外一樣,連眼睛都沒忘尼澤爾的方向放一下,只是淡漠的喝着手中的那杯茶。
男人們的注視和女人們的討論,讓尼澤爾羞憤的嘴脣都在發抖,這時旁邊的喀什國人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陰沉,之前的囂張氣焰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會兒臉色鐵青,咬牙切?,死死地瞪了駱心安一眼,回頭對老皇帝說,“陛下,今日大晟幾次三番的羞辱我喀什,如今更是連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也做得出來,到底意欲何爲!?”
“一個小小的太監竟然敢對我們殿下動手,陛下您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必須嚴懲這狗奴才否則難消我們心頭之恨!殺了他給殿下報仇!”
“殺了他!殺了他!”
……
一聲又一聲的喊聲想起,整個喀什國羣情激奮,恨不得直接衝上來將駱心安撕個粉碎。
在場的大晟人這時心裡全都打起了鼓,縱然動手的是個小太監,可他到底算是半個男人,如今把喀什國的“三王子”給當衆羞辱了,這樣的罪過,即使他剛贏了三場比賽都彌補不了。
更何況,如果只是了結一個小太監,就能平息這一場大晟與喀什之間的糾葛,皇上何樂而不爲?
這樣一想,這小太監似乎是非死不可了……一時間不少人看駱心安的目光幾乎帶上了一絲悲憫,誰都知道喀什國這是在藉機發泄私憤,爲的並不僅僅是尼澤爾被當衆“羞辱”,更多的是那連輸三場的比賽讓駱心安已經成了他們的眼中釘,必須除之而後快。
這個道理,駱心安自然也明白,所以她甚至都沒有緊張,直接一撩袍子跪在了老皇帝跟前,“陛下,奴才所犯罪責願意一力承擔,請陛下責罰。”
她料定老皇帝不敢殺她,否則爲了一個喀什國人就殺了一個剛剛爲大晟立下汗馬功勞的“功臣”,豈不是讓天下子民都寒了心。
果然老皇帝一聽這個挑了挑眉毛,擺擺手對旁邊的喀什國人說,“剛纔朕看的很清楚,先出手的並不是我大晟,這不過是一場誤會,諸位都稍安勿躁。”
這話聽起來中庸,可實際上就是不準備要駱心安命的意思,喀什國人當場就怒了,這時只聽到一句“不必廢話殺了他!”,接着一道刺破長空的尖銳嘯聲響起,一支長箭衝着駱心安的方向就射了過去。
“啊——!”在場的女眷們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嚇得尖叫一聲到處逃竄。
喀什人竟然直接動手了!
全場當即一片大亂,駱心安背對着來箭的方向,此時就算背後長了一雙眼睛也不可能逃過這一致命一擊,長箭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衝着她的腦袋就飛了過去,這力度之大,速度之快,只要射中駱心安,必定讓她當場血濺三尺,腦漿迸裂!
心安!
剎那間,聶暻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一雙眼睛裡霎時間煞氣瀰漫,袖口中捲起一隻茶杯擡手擲了過去。
這時只聽“碰”一聲響,凌空而來的長箭被茶杯陡然砸中,一下子偏離的軌道,帶着凌厲的呼嘯聲,擦着駱心安耳朵就飛了過去,直接狠狠地擲在對面的柱子上,箭尾都因爲猛烈一擊而不停地顫動。
那箭的速度實在是太快,想要半空攔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縱然聶暻的茶杯非常精準的砸中了它,但因爲距離太近並沒有讓它直接停下來,反而射穿了駱心安腦袋上的帽子,直接釘在了柱子上。
帽子脫落的一剎那,駱心安盤在裡面的長髮一下子散了下來,及腰的長髮猶如一頭黑色的瀑布,瞬間傾瀉下來,就着她跪地的姿勢,整整鋪了一地,耳畔的頭髮被那凌厲的箭風一掃,飛揚起來,掩映出一雙明亮的墨色眼睛,剎那間宛若驚鴻。
變故來的如此突然,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全都僵在當場,甚至有不少女眷還保持着剛纔逃離時的姿勢,就不敢置信的睜大了雙眼。
這是……
一時間,在場不少見過她的人都瞬間認了出來,難怪他們剛纔一直都覺得這小太監如此的眼熟,原來她就是陛下親封的貴女駱心安啊!
全場人的表情瞬間就像是打翻的顏料瓶,五顏六色什麼都有,震驚、疑惑、嫉妒、不甘……所有情緒全都涌了出來,當真是色彩紛呈,煞是好看。
喀什這邊的人也懵了,尼澤爾甚至比周圍的其他人更加驚訝,死死地瞪着駱心安,失聲道,“你……你竟然不是太監!?”
跟她比賽的人竟然也是一個女人,甚至比她更強,更有勇有謀,這……這怎麼可能!?
尼澤爾目瞪口呆,甚至驚訝的都顧忌不上剛纔被駱心安撕破領子的羞憤,看着她半響發不出一點聲音。
帽子掉落的一剎那,駱心安心裡閃過一絲慌張,下意識的用手去抓帽子卻還是無濟於事,她壓根沒想過揭穿自己的身份,更沒想過是在這種情況下,當着衆目睽睽被人揭穿,她之所以扮成小太監就是爲了掩人耳目,要不是爲了聶暻她連這三場比賽都不會出頭。
本來只想着比完賽再悄無聲息的立場,不驚動任何人,結果卻被這幫喀什國人以最“轟轟烈烈”的方式給暴露了出來,一時間她只能在心裡苦笑一聲,接着起身站了起來。
既然身份已經被揭穿了,她也就沒了掩飾的必要,鄭重其事的對老皇帝叩了一個頭,“民女駱心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話一出,在場那些只聽過她的名字卻從沒見過她人的朝臣們一下子譁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這就是被陛下親封的巾幗貴女?這就是洛尚書府上的嫡女千金?
之前皇后和洛尚書不還說這駱心安是個不同琴棋書畫,粗鄙不堪,無才又無德的女子麼!眼前這個相貌俊美,剛剛還代表大晟出戰連勝三場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是他們口中的駱心安!?
在場所有人都蒙了,文武百官中一片竊竊私語,不少人直接將目光落在不遠處已經冷汗津津的洛驍和洛家幾個女兒身上。
也許之前洛驍所言非虛,這駱心安的確不通琴棋書畫,如果只是以這個來衡量女子的德才兼備,或許她當真是粗俗不堪。
可是論有勇有謀,這些在場的世家小姐又有幾個能比得上她?
就算尼澤爾是女人,也是草原上養出來的狼一樣的性子,這樣的剽悍的女子,就算是男人都不一樣打得過她,但駱心安一個弱女子竟然全做到了。
論謀略,她可以用銅柱做槓桿擊敗尼澤爾;論才學,連一向以醫術爲傲的喀什皇族都甘拜下風;論膽色,她敢孤身一人騎馬跟尼澤爾廝殺,甚至不費吹灰之力取得了勝利……
這樣的女人連男子都自配不如,又豈是那些琴棋書畫小家子氣的東西可以相比擬的?
這樣一想,在場的朝臣看了皇后一眼,目光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
皇后之前對洛心慈讚不絕口,還讓一屋子的人來表演才藝,藉機說駱心安無才無德,如今一看,她欣賞的洛心慈闖下了彌天大禍,而譏諷的駱心安卻給大晟狠狠地賺了臉面,兩者相比高下立見。
若皇后認爲有才有德的女子都是洛心慈這一種,那她這後宮之主的地位當真是該掂量一下了。
在場人的目光,皇后全都看在眼裡,恨得手指都快掐出了血,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心希望駱心安命送當場的比賽,竟然成了她大出風頭的機會,這一次她不僅顏面盡失,甚至還可能影響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簡直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個死丫頭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可能在這樣殘酷激烈的比賽中都能安然無恙的活下來!?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用盡全身力氣才維持住臉上的笑容,可臉上的表情早就已經扭曲了。
駱心安分明感覺到皇后的目光,但卻只是勾了勾嘴角,就當自己沒有看見,轉身對尼澤爾一拱手,“殿下,剛纔着實抱歉,是民女考慮欠妥,讓殿下受驚了,民女願意當庭賠罪,請殿下原諒。”
尼澤爾一聽這話,仍然不依不饒,這時,坐在旁邊一直注視着駱心安的聶毅輕輕的笑了一聲,看了她一眼說道,“殿下,既然你與心安皆是女子,那方纔在纏鬥中也沒有誰輕薄了誰一說了吧?既然是誤會,本宮就替她給殿下陪個不是,這樣殿下可否滿意?”
堂堂太子竟然自降身份替一個官宦民女求情,甚至一張口就是“心安”這種親暱的稱呼,一下子讓周圍在場的女眷們恨紅了眼,心裡既羨慕又嫉妒,想她們花盡心思一晚上,最後卻還是被駱心安壓了一頭,手裡的絲帕都快擰成疙瘩了。
太子都開了口,尼澤爾再也沒法多說什麼,否則有理也變成了無理,但心裡的火氣未消她只能指着駱心安“你——!”了半天,卻再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這時老皇帝眯起眼睛,轉過頭來對着喀什國衆人,沉聲問道,“既然勝負已分,誤會已解,那朕倒有幾個問題想問問諸位,這一次帶着個冒牌‘三王子’出使我國究竟有何目的?”
話音一落,巴隆的目光變得微妙起來,而旁邊的尼澤爾卻突然漲紅了臉。
比賽可算是寫完了_(:з」 )_擦一把辛酸淚……
說實話比賽這一段劇情真是吃力不討好的部分,很難寫親們還不一定願意看,但這是劇情的一部分,總要給個交代,或許真的是自己並不擅長的部分,所以寫起來很吃力,有許多的不足,請大家原諒,我會努力提高繼續加油的!
終於不用寫比賽,可以盡情的寫我愛甜爽劇情了,下章進程加快速度加快速度嗷嗷嗷~(≧▽≦)/~
第99章 “兒臣已有意中之人,如今她就在這大殿之上”【一更】 (多謝vapor妹子送的巧克力)
巴隆本意是想盡量跟大晟搞好關係,等到時機成熟一切事情都好商量,可是如今尼澤爾這祖宗將整個大晟從上到下得罪個遍,又被人當場揭穿了女兒家的身份。眼下無論如何都要給個交代了。
想到這裡,巴隆眼裡閃過一絲無奈,看了一眼依舊梗着脖子的尼澤爾,在心裡長嘆一口氣,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啓稟陛下,這事着實是個誤會,我喀什並無任何欺瞞之意,三王子也並非是冒牌貨,只是……”
“並非冒牌貨?”老皇帝打斷了他的話。冷着臉輕笑一聲,目光愈發銳利,“所以巴隆大人現在是要告訴朕貴國的‘西北戰神’本來就是個女人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老謀深算的笑意,“若是如此,朕倒也無話可說,不過堂堂西北戰神,竟然比不過我大晟區區一介閨閣女子,這就令人唏噓了,看來貴國的三王子也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
這話等於是個陷阱,若巴隆承認尼澤爾就是三王子,只不過一直在女扮男裝的話,那就等於告訴所有人。西北戰神連個女人都打不過,這話要是傳出去簡直丟盡了顏面,可若是不承認,就是犯了欺君之罪,這樣的罪名誰也承擔不了。
一時間巴隆語塞了,“陛下……此事說來話長。容在下慢慢解釋……”
“還囉裡囉嗦解釋個什麼?”
尼澤爾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倒也沒有被人揭穿的尷尬,擡頭挺胸的整了整領子,“我有名有姓,不是什麼冒牌貨,有什麼說不得的。”
說着她對老皇帝和在座的各位行了個女子的禮儀,朗聲道,“尼澤爾是我三皇兄的名字,在下尼娜,喀什國四公主。見過各位。”
一聽這話,在座的各位眼裡都閃過驚訝,或許“尼娜”這個名字衆人都不熟悉,可“喀什四公主”的??大名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的刁蠻任性在各國都是出了名的,奈何喀什王室就是溺愛這位小公主,什麼事情都由着她的性子來,從不讓她受一點委屈,絕對是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所以才更加慣得她無法無天。
按照喀什的慣例,女子十二就要開始物色賢婿。喀什的皇后更是在十四歲的時候就生下了大王子,所以在尼娜剛剛過了十歲壽辰之時,國內外就有源源不斷的名門望族前來求親,可單于卻全都看不上眼,一一拒之門外,一直將女兒拖到了如今的十五歲,變成喀什的國裡的“老姑娘”了還一直沒有出嫁。
所以,如此寵愛小女兒的喀什單于,如今怎麼會願意讓自己這塊寶貝疙瘩千里迢迢跑到大晟來了?
所有人的心裡都涌出這個疑問,再仔細琢磨一下喀什這一次的突然造訪,這事一下子就令人玩味起來了。
在場所有人的臉色瞬間都複雜起來,老皇帝更是直接眯起了眼睛。
喀什國境內如今內戰不斷,並不安寧,如今又是在幾十個探子被俘虜的情況下突然出訪,這本身就已經很不同尋常,如今隨出使隊伍而來的人竟然還是個公主,那就更加的不同尋常了。
老皇帝點了點頭,拖長聲音道,“哦,原來是四公主,倒是我大晟有眼無珠了。”
說完這話,他突然話鋒一轉,“巴隆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若你早說是公主殿下隨行,我大晟無論如何也要盛情款待,如今你這話時真時假,朕倒是搞不清楚貴國這一次出訪到底是所爲何事了。”
這話一出,就更加逼得巴隆再也無法隱瞞。
他幾乎用欲哭無淚的表情看了迫不及待暴露自己身份的尼娜一眼,在心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一時焦頭爛額的腦袋不停地往外冒冷汗。
本來出使隊伍中跟着這樣一位掌上明珠,他就已經很心驚肉跳,如今又要迫不得已的將計劃提前,他心裡更是連一點底都沒有。
如果沒有四公主突然跳出來挑釁靖王爺,而是按照他的計劃,在酒桌上推杯換盞一番,事情或許根本就不會到這個地步,他知道中原人一向講究“酒桌文化”,大家喝高興了一切事情都好商量,但眼下顯然已經失去了先機。
這樣一想,他心裡更加的沒底,只能擠出一抹笑意說,“陛下這話言重了,在下不過是想酒過三巡之後再商議此事不遲,如今既然陛下問起,那在下也就不再隱瞞。”
說着他回頭衝着身後拍了拍手,“來人啊,將東西拿進來。”
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了腳步聲,沒一會兒一羣喀什奴僕扛着幾十個大箱子走了進來,東西多的遠遠看去竟看不到邊。
東西放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一齊打開的時候,裡面放的珠光寶氣的東西瞬間刺得周圍人都睜不開眼睛。
玉石珍玩、珠寶首飾、絲綢錦緞……還有各色喀什獨有的奇珍異獸,應有盡有,喀什的物產並不豐富,除了靠牛羊和奶製品販賣以外,其他珍玩幾乎很難得到,更不用說箱子裡這些奇珍異獸,各個都世間罕有,價值連城,尤其是其中一隻雪白的蒼狼,通體如雪,毫無雜色,更是所有裡面的上品,喀什一下子拿這麼多東西來大晟,足可見其下了血本。
在場不少人從沒見過這些稀罕動物,一時間都新奇的看直了眼,周圍更是一片驚歎之聲。
“這就是雪狼嗎,這皮毛真美。”
“聽說蒼狼幾千只裡面纔可能產下一隻雪狼,而在漠北草原那樣苦寒的地方,能生存下來的更是屈指可數,到底是不是真的?”
“這樣說來,這雪狼豈不是比其他狼更加的驍勇兇悍?”
周圍人七嘴八舌的竊竊私語起來,這時巴隆懸着的心才終於落下了幾分,臉上也終於露出些許自豪的神色,“沒錯,這雪狼的確是狼羣中最兇悍的一種,但極爲忠心護主,一旦認定了主人就至死不離不棄,在我們喀什它與鷹隼同爲聖物,象徵着純潔忠貞的愛情。”
說着他一指這一屋子的奇珍異玩,跪地對皇帝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叩拜之禮,“尊敬的大晟王,在下僅奉我喀什單于之命,將這些禮物贈與貴國,願貴國太平昌盛,也願大晟與喀什永結世代鄰邦之好。”
說着他叩了三個響頭,從袖子裡拿出來一封密函,高高的舉過頭頂,畢恭畢敬的沉聲道,“此物爲我單于親筆書信,請陛下親啓。”
聽到這裡,老皇帝的眉毛一挑,眼睛不動聲色的眯了起來。
這幫喀什國的蠻子,在一大早赴宴之時不提此事,在看錶演與之後的比賽之中,也對這封單于親筆絕口不提,到了現在大宴都快結束了纔想着拿出來,當真是“頗有誠意”。
眼睛掃過座下那些價值連城的奇珍異獸,他瞳孔裡的幽光更甚,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若喀什只爲了那大晟能夠釋放那被俘虜的幾十個探子而來,不可能一下子奉上如此多的寶貝,更不可能方纔還如此囂張挑釁,他們的絕非如此簡單,他倒要看看這喀什國到底肚子裡在打什麼主意。
想到這裡,他衝旁邊的李公公使了個眼色,李公公應下之後快步將那密函取了過來。
老皇帝拿在手裡看了一眼,並沒急於打開,而是先看了一眼座下的幾個人。
巴隆一臉的忐忑,而尼娜在他拿到密函的一剎那,表情非常不自然的輕哼一聲,把腦袋挪到一邊,臉色又有些發紅。
老皇帝挑了挑眉,拆開信封抖開了裡面的密函。
一時間全場的目光都集中了老皇帝身上,都等着看看喀什國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只見老皇帝的眉頭先是緊皺,接着失笑一聲將密函往旁邊一放,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巴隆,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來。
“原來貴國這一次不遠萬里而來,是有意與我大晟和親啊。”
難怪喀什國這一次捨得一下子拿出這麼多奇珍異寶,難怪這幫蠻子要來個先兵後禮,難怪這四公主要女扮男裝混在出使隊伍中,原來喀什這一次不遠萬里而來,解救俘虜是小,永結邦交也是小,最終目的就是爲了與大晟聯姻。
聯姻可是比建邦更有利的結盟,一旦尼娜嫁入中原,就等於半個自家人,到時候釋放俘虜,永結邦交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而這幫喀什人倒是不傻,知道大宴開始之時就開這個口,就等於落了下乘,所以一直在等待時機,誰想到這尼娜如此心急,以爲自己只要打敗了聶暻,就能給大晟一個下馬威,誰想到卻聰明反被聰明誤,最後栽在了駱心安手裡。
一聽老皇帝這話,全場譁然,一個女扮男裝的公主已經足夠讓人大跌眼鏡,如今這公主竟然是打着和親的目的而來,就更加的讓人震驚。
一時間,文武百官都皺起了眉頭,所有的千金小姐全都警惕的攥緊了手帕,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大晟的皇子一共就那麼幾位,只是在場的女人就一個個的絞盡了腦汁往上撲,這些就已經夠糟心了,如今又突如其來一個身份顯赫囂張跋扈的外族公主來分一杯羹,着實讓人沒法讓人冷靜。
在場的皇子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擺出個什麼樣的表情,只有聶暻和聶毅對此毫不關心,聶暻是像來如此,對自己不關心的事情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而聶毅只是在尼娜偏過頭看他的時候,禮貌一笑接着就轉過了視線。
這時巴隆沉聲開口,“陛下,單于的確正有此意,你我兩國本是近鄰,多年來紛爭不斷,民不聊生,都非我們所願,更不是兩國百姓願意看到的,如今單于的確是想與貴國建交,化干戈爲玉帛,了結這百年紛爭,更願意讓公主遠嫁大晟,來以我國示誠意,希望陛下能夠贊同,爲公主擇一良婿,永建兩國世代之好。”
這話一出,周圍響起了一片輕微的唏噓聲,不少人看尼娜的眼神瞬間帶上了些許憐憫。
巴隆這話說得好聽,可實際意思不就是拿尼娜當成籌碼來換取喀什國內的安寧麼,縱然是喀什單于最疼愛的小女兒又如何呢,最終還不是要爲了國家大義,被當成政治的犧牲品送來大晟。
什麼疼寵溺愛,不過都是些過眼雲煙,如果真的是疼愛女兒,又怎麼捨得她孤身一人萬里迢迢來這麼遠的地方,甚至還要嫁入敵國?
這麼一想周圍人都悄悄地把目光落在了尼娜身上,而她此刻臉上並沒有任何悲壯和苦楚,甚至眼睛還在四處打量,不知道看到了哪裡,臉上的紅暈又深了一層。
很多人紛紛蹙起眉頭,都很不解就憑尼娜這囂張刁蠻的性格,怎麼可能容忍自己被當成犧牲品,恐怕早就鬧個昏天黑地,現在怎麼會如此的安靜?
旁邊一直沉默的駱心安,看到周圍人的神色,不由得翹起嘴角搖了搖頭。
聶暻瞥了他一眼,低聲問她,“你笑什麼?”
“我笑這些人傻,竟然連這個道理都猜不透。”
聶暻也聽到了周圍的竊竊私語,一下子就明白了駱心安話裡的意思,在桌下捏了捏駱心安的手指,故意打趣似的考她,“哦?那你倒是給我說說,他們又是哪裡猜錯了?”
駱心安低笑着眨眨眼,“那要是我說到你心坎兒裡的話,有什麼獎勵沒?”
聶暻聽了這話,難得來了興致,終於動了動身子回過頭,一張臉仍舊面無表情,可眼睛卻似笑非笑的眯了起來,把駱心安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最後停在她屁股上,接着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以後你想含多久就含多久,想怎麼吃就怎麼吃,如何?”
駱心安楞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尤其是這傢伙臉上的表情還非常的一本正經,她就更有些糊塗,下意識地回嘴,“含什麼吃什麼?”
等她說完了這話,順着聶暻墨色的視線往他兩腿之間看了一眼,接着一下子明白他說的含和吃只的是什麼,當即一張臉漲了個通紅。
這傢伙簡直是不要臉,大庭廣衆的竟然……竟然給她說葷話!而且還用這麼正經的表情,真是要了人的命了!
“這算哪門子獎勵,別胡說八道!”
駱心安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踹他一腳,聶暻也不躲任她踹完了,面不改色的說,“這可是你說不要獎勵的,那以後含多久吃多久,可就不是你說了算了,你……”
他最後一個尾音拖了一下,清潤低沉的聲音像羽毛似的捲起一個小鉤子在駱心安身上畫了個圈,慢慢的開口道,“記得收拾乾淨,你可逃不掉了。”
他的臉仍舊該死的正經,如果不聽他在說什麼,簡直要以爲他在說什麼嚴肅的國家大事,可他的眼睛卻尤爲炙熱,緊緊地鎖在駱心安身上,霸道的宣示着所有權。
早在駱心安騎着馬英姿颯爽的從樹林裡飛奔出來的那一刻,他就想這麼幹了,那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身體對爐?的強烈反應,都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駱心安佔爲己有,想要讓她的光芒只被自己看見,想要把她壓在身-下,想要把她整個吞進肚子裡……
他的目光像是要把駱心安焚燒起來一樣,燙得駱心安腦袋一陣陣冒熱氣,嘴巴里莫名其妙的發乾,她艱難地吞了下口水,趕緊把目光避開,不願承認自己只是這樣被他盯上就覺得兩腿發軟。
她深吸一口氣,強撐着瞪他一眼,最後小聲嘀咕出“成交”兩個字,聶暻挑眉笑了一下,這目光落在駱心安眼睛裡不啻於一直狡猾的大尾巴,她乾咳幾聲,覺得自己貌似上了賊船。
趕緊把跑偏的話題拉回來,她看了一眼尼娜輕聲說,“我反正不信一個對女兒如此疼寵的父親,會突然如此草率的給女兒決定一門親事,如果尼娜在他眼裡只是犧牲品,之前她十歲被人提親之時就已經嫁出去了,不會挑三揀四到現在,能讓一個父親以犧牲女兒終生大事爲代價的事情,除了生命不會再有其他,這一次喀什國的內戰一定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激烈,喀什單于將尼娜送走,或許不是犧牲,而是保命。”
這話一出,聶暻淡笑起來,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擡手拍了駱心安的屁股一下,“獎勵是你的。”
他的王妃果然跟他想到了一塊兒,喀什單于這一招用的着實漂亮,不僅保護了女兒,而且還拉上了大晟這個盟友,一旦聯姻成功,沒有了外患,喀什就可以一門心思的解決內戰,但問題是誰都不是傻子,父王又怎麼會輕而易舉的就讓這麼一個刁蠻的女人嫁入皇室?
想到這裡他翹起了嘴角,這時,老皇帝低笑一聲沉聲開了口。
“巴隆大人,朕並不懷疑貴國的誠意,可是縱然你們盛意拳拳,也要看朕有沒有這個意思,貴國總要給朕一個理由,憑什麼朕要答應這一場聯姻?”
一聽這話,尼娜就急了,“陛下這是何意思,你以爲我就多麼想嫁過來麼,要不是——”
“殿下!”巴隆沉聲開口,尼娜冷冷的哼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後面的話吞了下去,沒有再開口,要不是爲了保命,她何苦跑到這種鬼地方來看人臉色。
巴隆一拱手,目光灼灼的開口,“陛下,公主是孩子心性,不懂這些道理,但陛下深謀遠慮,應該比在下更懂得其中的利害關係,若是我們兩國結姻,對大晟來說只有利沒有弊。”
“在下斗膽說一句,如今大晟雖貴爲中原大國,但四處邊疆並不安寧,前有漠北之狼,後有南疆作亂,若這兩方同時夾擊,與我喀什聯盟纔是大晟最好的出路。況且,用你們中原人的話講,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我國已經主動示好,陛下難道想我們兩國再次反目成仇,在疆土不寧之時再在自己背後豎一把尖刀嗎?”
這個道理老皇帝早就明白,這會兒嗤笑一聲道,“巴隆大人,你這是在威脅朕了?”
“在下不敢。”
“你說的句句都在理,但你別忘了,這些都是假設,如今漠北和南疆還沒有發兵,就算髮兵了一時半會兒也打不到我大晟的地盤,而貴國卻是漠北第一個要掃平的對象,一旦結姻,漠北與你們開戰,大晟就不得不發兵增援,倒是就等於白白借了你們十幾萬精兵,這一手好算盤打的可真妙。”
這話一出,巴隆的臉色瞬間白了一層。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嘴角的冷笑更甚,目光幽暗的開口道,“既然同樣是要出兵,那朕何必把後背交給一個剛剛投誠沒幾天的朋友,直接掃平了喀什,不是更可靠得多?況且,跟漠北硬碰硬,我大晟也不見得會輸,朕這個當皇帝的還沒操這個心,單于與巴隆大人倒是先替朕想好了對策,是覺得大晟沒有能力對付喀什不成?”
最後一句話根本就是威脅,意思很明白,大晟完全有能力自保,不吃威脅這一套,選擇相信一個曾經的敵人,不如直接相信自己。
巴隆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了下去,頓時心就提到了喉嚨口,他以爲闡釋一番利弊,這白撿的便宜大晟不可能不要,可誰想到大晟竟然根本不屑與此。
“陛下……這……我國並無威脅貴國的意思,您誤會了……若貴國對聯姻的條件不滿意,我們也可以再商量……”
巴隆趕緊解釋,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攪黃了這樁婚事,回國單于會讓他以死謝罪。
看他緊張的滿頭冷汗的樣子,哪裡還有方纔半分信誓旦旦的囂張篤定,這時老皇帝才低低的笑出了聲,“巴隆大人,你緊張什麼,朕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說不與貴國結姻吧。”
誰都不是傻瓜,不會放下眼前的捷徑去抄遠路,但他也不能如此輕易的就應允了喀什,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
實際上這一次聯姻,大晟能得到的遠不止巴隆說的這些,尼娜只要嫁入大晟就是最重要的籌碼,喀什單于如此疼愛女兒,既然爲了讓她保命不遠萬里把她送過來,那就要做好被當成“質子”的準備。
一旦大晟陷入兩面夾擊,喀什若敢叛變,大晟隨時可以宰了尼娜,這就等於捏住了整個喀什的命門,到時候諒喀什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樣送上門的籌碼,老皇帝當然沒有道理拒絕,方纔不過給個下馬威罷了。
果然經過震懾的巴隆沒了得意,一聽老皇帝這話,心頭一震,接着滿目驚喜,“陛下……這是同意聯姻的意思了?”
老皇帝不置可否,隨手在周圍的一圈王孫公子中點了點,“四公主身份高貴,我大晟不能怠慢,不如就丞相之子如何,他今年剛滿雙十,文武雙全,還精通喀什語,想必於公主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良配,不知公主與巴隆大人意下如何?“
一聽這話,在場的喀什人臉都白了,巴隆眉頭緊皺,尼娜更是倏地站起來,極其羞辱的漲紅了臉。
喀什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四公主,如今竟然要下嫁給一個官員之子,這說出去都是笑話。
“不必了,多謝陛下好意。”尼娜冷着臉,死死咬住嘴脣,“我再怎麼說也是一國公主,若陛下是有意拿身份低賤之人來羞辱我,這親不結也罷!”
這話分明在說丞相公子配不上她堂堂公主,潛臺詞就是要嫁入皇室,老皇帝不動聲色的眯起了幽深的眼睛,淡淡一笑,“那公主的意思是要當朕的兒媳婦了?”
“可朕的皇子之中,能與公主相配的似乎並不多,公主既然這樣說,看來是有了傾心之人,不妨說出來聽聽,只要合適朕就應允了你。”
尼娜這枚重要的“棋子”他是留定了,就看她想要開出什麼條件了。夾尤扔劃。
尼娜深吸一口氣,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這時她目光掃視一圈,在聶暻身上停了一下之後,接着手指一轉指着對面的聶毅說,“我要嫁給太子。”
全場瞬間靜的落針可聞,片刻之後一片譁然。
所有文武百官直接皺起了眉頭,太子如今可還沒娶親,尼娜一旦嫁給太子,就等於是正宮太子妃,日後可是要做大晟皇后的人,這樣重要的位置怎麼可能留給一個外族的女人!?
全場的女眷更是臉色精彩,有的刷一下白了臉色,有的直接恨得咬破了嘴脣,她們絞盡腦汁的想要接近聶毅,可她們到底只是官宦家族的女兒,怎麼可能跟身份高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喀什國公主競爭!
而且現在連皇上都有意留下她,那她當上太子妃豈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一時間,現場炸開了鍋,老皇帝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轉過頭想要看聶毅一眼,這時卻看他撩起玄色的長袍站了起來,走到最中央的位置行了個禮,突然轉過頭毫不掩飾自己炙熱目光的看了一眼對面的駱心安。
駱心安心頭一緊,還沒等老皇帝開口,聶毅已經沉聲道,“父王,兒臣已有意中之人,如今她就在這大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