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淑屏又喋喋不休的說起在香港如何好,在大陸如何不好。秦慕笙只站在樓梯口聽着,聽她說的差不多,才緩緩開口道,“季家的事兒有我和爸,您還是別操心,好好保養自個兒的身體吧。”
說完便繼續上樓,再不和吳淑屏多餘幾句。
他推開門進了房間,卻沒有立刻打開燈,而是藉着月光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對面遠遠一扇小窗子正亮着,他自是知道那是舒安的房間,影影綽綽的窗簾裡映出她胖胖的小身影,別樣的俏皮可愛。
想起吳淑屏用的那個詞語,他蹙了蹙眉,神情驟然陰鬱的狠狠拉上了窗簾。
那天夜裡舒安做了個奇怪的夢,她夢到一隻雪白的兔子看到漂亮大狐狸的毛漂亮極了,羨慕的說,“狐狸哥哥,你的毛怎麼這麼漂亮?”狐狸回頭,狹長的眼睛瞟着她幽幽道,“你的毛也不錯,可以拿來做圍脖。”
舒安打了個哆嗦,醒了。
吃過早飯拉着打瞌睡的滕紹出門,舒安盤算着今天可以在中學部等慕笙哥一起下學,高興的不得了。滕紹擡着眼皮看着她紅彤彤的小臉兒無精打采的問,“季舒安,你吃敵敵畏了,這麼興奮?”
“你才吃敵敵畏!”舒安本能的回敬,又想起等慕笙哥下學的事情,眉開眼笑的催促滕紹,“快點兒快點兒,死狗似的,拖也拖不動!”
“小爺就沒睡醒好不好!”滕紹慢騰騰的走着出來。
剛剛出來,就聽到有個女孩子俏皮膽怯的聲音似乎在和人說話,“哥哥,你,你是在等季舒安嗎?”
哥哥?一個激靈振作起來,瞪眼看過去,果不其然秦慕笙正站在季家門前,原本蒼白的面孔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了幾分溫暖的顏色,過於冷硬的鐫刻般的眉眼看起來也溫柔幾分。他身後一輛吉普車正發動着,顯然在等人。
滕紹在他朝着這裡看過來的時候,突然有種衝動擋在舒安面前,可他還沒來得及行動,舒安已經甩開他小跑到秦慕笙面前,笑眯眯的眨着大眼睛,“慕笙哥哥,你也上學嗎?中學部不是早上學半個小時嗎?”
她一連串問了兩個問題,秦慕笙冷硬的面色才緩和幾分,淡淡回答,“今天第一天,不必上早自習,所以順便送你。”
“不用順便,每天都是我送舒安上學!”滕紹的危機意識很強。
秦慕笙照舊是那樣冷淡的神情看過來,脣角勾起個略帶嘲諷的弧度道,“聽說滕少和舒安是同校,一起走吧。”說着走向吉普車。
“坐,坐車?”
不是咱們滕少見識少,而是自小到大除了生病,派給他們爹和老頭兒的車他們想都甭想。可是,他秦家少爺,怎麼就能平白坐吉普呢?不公平啊,不公平!
秦慕笙走在前面沒說話,但已經有司機打開門,舒安是小短腿兒看着車門發愁,秦慕笙便笑着去扶她,這時候她纔想起剛剛貌似在眼角餘光裡閃過的汝夢蝶,忙尋過去,只見汝夢蝶一臉泫然欲泣的望着她,可憐巴巴的模樣甚是讓人心疼。忙跑過去拉起汝夢蝶的手,“夢蝶,對不起啊,我只顧着和哥哥說話呢!走走,哥哥今天送我們上學,我們也坐大吉普!”
汝夢蝶膽怯的搖了搖頭看向秦慕笙,孱弱着低聲說,“我,我不了,弄髒車子……”
“不會啦!”
舒安一把拉起汝夢蝶高高興興的走到秦慕笙面前介紹,“慕笙哥哥,這個是汝夢蝶,我的好姐妹兒!”
秦慕笙看也沒看,只點了下頭,伸手遞給舒安催促道,“好了,時間快到了。”
舒安便乖巧的搭着秦慕笙的手喜滋滋上了車,接着,秦慕笙也把汝夢蝶送上車,汝夢蝶忙不迭的道謝,“謝謝,謝謝慕笙哥哥。”
秦慕笙沒反應,滕紹打了個激靈,爬上車冷笑道,“汝夢蝶,你隨便叫什麼哥哥,人是舒安的哥哥!”
“我們是姐妹,我的哥哥自然也是夢蝶的哥哥。嗯……”舒安頓了頓,道,“也是你哥哥,滕紹,叫哥哥!”
“切!”滕紹一翻白眼,豪言壯語道,“小爺聞那西天佛祖,也不過要黃金鋪地;陰司十殿,也要些楮鏹營求。小爺只消盡這家財,日日坐車上學有何難!”
舒安霎時心生佩服,卻只聽前面秦慕笙淡淡評價道,“滕少果然才學,書讀的很不少。”
“那是!”
滕紹得意。瞅瞅舒安,更是滿臉佩服。
秦慕笙繼續幽幽道,“只是不知道騰先生若是聽說您對金瓶梅參詳到如此透徹……”他呵呵輕笑道,“該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滕紹的臉頓時紅的跟豬肝似的,瞪大眼睛一疊聲的結巴威脅,“姓,姓秦的,你別,別胡,胡說!”
秦慕笙回頭看過來,正觸到舒安純粹懵懂的眸子,不禁心中微動,只好對滕紹嘆息道,“胡不胡說,回頭送滕紹一本查閱便是。”
“查你個頭!”滕紹急得瞪眼,突然眼珠子一轉道,“姓秦的,你怎麼知道小爺說的那本書裡有?肯定你也看過,是不是!”
“是看過。”秦慕笙淡淡回答,笑,“不過這一段商學講課中常見。”頓了頓,他又道,“晚些我讓人把講義送過去給滕少參詳。”
“爲什麼商學講義中要講這個?”舒安好奇問,全然沒把看金瓶梅當怎麼回事兒。
“西門慶是個成功的商人。”秦慕笙淺笑回答。
“那,我們能看看嘛?”舒安好奇。
“舒安,別,別了吧,要是讓叔叔知道,可不好。我們都是女孩子,還小……”旁邊的汝夢蝶結結巴巴小聲說,小臉兒通紅,一副羞得無地自容的模樣。
“沒關係啊!”舒安眉眼眯起,笑的開朗,解釋說,“慕笙哥哥不是說了嘛,就是商學講義,我也很好奇西門慶爲什麼這麼成功!”頓了頓,她又崇拜着道,“不過,哥哥真厲害,都已經看商學講義了!”
“下了學,到我家裡來,我找給你看。”秦慕笙沒在那個話題上多說,只淡淡道。
“我也去!”滕紹毫不猶豫表示,自己要跟着。
秦慕笙轉過身,車子到了學校,他已經開門下車。
小學部下學早,平常一聽下課鈴聲就衝出去的舒安今天破天荒的在教室裡寫作業,老師過來轉了足足三圈兒半個小時,仍舊能看到季舒安那兩隻扎的極爲精緻的麻花辮耷拉在雪白胖胖的小臉兒邊,一雙雙眼皮分明的大眼睛認真的低垂在面前的書本里,看的認真嚴肅。終於發現,今兒滕紹沒來,難不成等滕家那位小少爺?
正想着,後腰被猛地一撞老師就聽到身後不斷響起男孩兒道歉的聲音,“抱歉抱歉老師!”
果不其然,滕家少爺來了。
老師意味深長的看看他,問,“今天讓你們老師罰堂了?”
滕紹笑呵呵撓撓腦袋,“嘿嘿,老師,您都知道了哈?剛對不起了,我去找舒安,找舒安!”說着敬個禮一腳踹開教室門,站在門口吼着,“累死小爺了,舒安你快點兒,小爺快餓死了!”
原本應該是聽到這聲音就立刻起立提起書包頭也不回撒丫子就跑的舒安今兒卻擡頭看了看,坐的穩穩當當說,“你忘了,慕笙哥說要接我們一起下學。”
“等他,等到他下學,小爺早就餓死了!”滕紹瞪大銅鈴似的大眼睛氣鼓鼓道。
“喏!給你準備這個!”舒安掏出書包,頭也不擡的啪啪扔出一隻麪包一包牛奶外加一根火腿腸,最大號的雙匯火腿腸,看的滕紹眼睛發直,衝過去一把抱在懷裡探究的看向舒安神秘道,“舒安,你偷錢了?”
“偷你個頭!”舒安的小手啪得拍在他腦袋上,細聲細氣的說,“慕笙哥下午時候讓他同學穆翌晨學長送來給我的,說讓我吃,我全留給你。”說着仰起小臉兒笑眯眯問,“我好吧!”
“好?”
滕紹嘴角抽抽着,頓時覺得懷裡的麪包牛奶火腿腸都變得有點兒燙手,他撅着嘴巴看了看,十分嫌棄的扔出三個字,“暴發戶。”
“說什麼呢。”舒安嘟着小嘴兒白他一眼,拍拍他探過來的腦袋說,“快吃快吃,你不是快餓死了嗎?”
雖說,滕紹同學確實不是很餓,但面前的食物卻很誘人。雖然這並非物資匱乏的年代,但他們卻是零食很少的同學。尤其想到居然是秦慕笙送來的,滕紹更加覺得十分氣憤,決定化悲痛爲力量,以幹掉面前的食物爲此刻泄憤的最佳方式。一邊吃,滕紹一邊不忘給舒安普濟八卦知識,“哎你知不知道,那個秦慕笙簡直就不是人啊!”
正埋頭看小說的舒安幾乎立刻擡起頭,皺巴着小臉兒有點兒生氣問,“誰敢說慕笙哥哥不是人?”
“誰都這麼說!”滕紹大有打擊舒安的意思,說完,見舒安漂亮的小臉兒變得有些不好看,立刻接着說,“他們都說他簡直就是大神!大神你知道嗎?就是跟神差不多的那種。”他啃了口麪包,切出十分不屑的一聲。
“爲什麼?”舒安不解。
滕紹很不痛快的白了她一眼,對她的無知表示不屑。作爲女生,居然對八卦無知到這種程度實在很可恥。
“今兒不是高中部第一天開學嗎?據說,所有老師上課都有點到秦慕笙回答問題,結果是所有老師全部敗下陣來。然後,中午高一一班的那個天才生跟他打賭說,如果下午體育課的球賽勝了,就喊他爺爺。你猜怎麼着?”他說着,咬了口火腿腸,狠狠的嚼着。舒安聽得着急,小手抓着滕紹的胳膊催促,“你倒是說呀!吃什麼吃!”說着一伸手搶過火腿腸,喂進自己嘴裡一大口,一雙大眼睛瞪着滕紹等答案。
滕紹表示不滿的瞪了她半晌,最終被她同樣很大的眼睛給鬥敗,只得繼續說,“秦慕笙說,爺爺就不必了,麻煩日後他見了他繞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