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臉看到他認真的翻文件,舒安匆忙的抹了把眼淚,認真和麪。不想他看到自己哭出來,也不想他知道,她幾乎要認爲自己被他拋棄了。可是他回來了,那樣就好,他還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就好。
她,明白他們這樣的人婚姻是不能自己做主的,但多想努力一回爭取一回,爲了自己的愛情,也,爲了他。
對,舒安,加油,努力爭取!她對着麪糰勇敢的笑,抹乾淨眼淚,認真忙碌。
幾道小菜端上來,還真是令秦慕笙驚訝的像模像樣。
他拿起筷子都試了試,味道居然也符合他的口味。
秦慕笙是從小和吳淑屏生活,雖然是北方人,但口味偏南方人一些,雖然不喜歡甜的東西,但口味淡,諸如魚香肉絲這類女孩兒喜歡的東西,他多數不喜歡。而且在國外生活過,對諸如毛血旺這種內臟類食物,也不喜歡。他沒想到舒安記得這麼清楚,幾道清清淡淡的小菜做出來,味道好,看着也舒服。
面前再一碗只有山西人才做的好的小拉麪,真是看着都讓人賞心悅目。
舒安眨巴着大眼睛坐在旁邊,認真的盯着他的每一個動作,心裡在默默記着,他吃哪個多一些,吃哪個少一些,下次,好重新做來。
秦慕笙看着她那認真的模樣,心中卻是疼痛難受。他突然想,要是,要是他沒辦法給舒安未來,現在,讓她這樣對自己費心,是不是太過分了?
縱然他多麼想要給她,縱然他想把那恨拋開,可是事實是,每每看到眼前堆積的越來越多足以證明季伯誠確實貪污過那筆款項,面對着越來越多複雜情況的時候,他還是會恨!因爲死去的,是他的親生父母啊!何況,他也許根本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因爲,他在這條路上,已經回不了頭了。
他停了夾菜的手,端起面來吃。
面,是對他來說不能拒絕的。因爲除了親生母親以外所有人忘記的生日,只有舒安記得。他記得她偷出自己的身份證看到那上面的生日時候,還好奇的說,“慕笙哥居然是雙子座的,雙重性格?不像耶?”
手中的筷子竟然挑不起面了。自從她看過他的生日以後,每年都會記得給自己做一碗小拉麪,親手做的,那小手翻飛的時候,漂亮的如同舞蹈。這樣的溫暖,太重,重的他一輩子都無法拒絕。
看到他不吃菜了,舒安小臉兒上顯出着急,繼而是擔憂,咬着下脣,看着他吃完一碗麪。忍不住把菜小心翼翼的推到他面前,秦慕笙視而不見,淡淡問,“怎麼自己不吃?”
“我……”
舒安本能的回了一個字,卻不再說了。我只想看着你全部吃掉,這樣的話,不適合說出來吧?
“吃吧,吃完了有東西給你。”
秦慕笙站起來,直接進了書房。
望着他的背影,舒安幾次欲言又止。是她做的不好吃?還是她做錯了什麼?爲什麼慕笙哥突然的變化這麼大?這樣冷,她不是感覺不到的啊!
滿桌子的菜,舒安半點兒胃口都沒有,隨意的吃了剩下的面收拾起來。走出廚房的時候,又想,會不會是壓力太大的緣故?她忙轉身回去泡了杯熱氣騰騰的茉莉花茶來。從前爸爸的單位都會發這種茶葉,便宜好喝,最重要的是降火平復心緒。爺爺卻有很好的茉莉花茶,特別講究,會拉着舒安在夏季的院子裡教她泡茶,人人都說,舒安泡出的茉莉花,只有花香,茶香和甜味,半點兒都沒有茉莉花茶的苦澀。
其實,不過是水溫掌握的好,再洗一次,就會把苦澀去掉了。
抱着茶敲響書房的門,聽到他在裡面應答,整理出笑容進去。
聞到那茉莉花的香氣,秦慕笙沉重的心便又是一軟,他不得不強迫自己硬下心腸,擡眼觸及到她溫暖的笑容,卻好像怎麼也繃不住。
“怎麼了?”
聲音不自主柔軟,溫和。
“慕笙哥,喝茶!”她笑眯眯把茶推到他面前,漂亮的玻璃杯,映襯着她十指雪白纖細,如同茶樹中穿插走過的少女,竟是把人帶到了一片綠意濃濃的山間。
他深吸一口氣,端起茶喝着,隨手把桌面上藍色的國際快遞包裹朝她推過去,儘量冷靜得道,“給你的,看看吧!”
舒安打開快遞袋子,裡面啪得掉出張卡片。然後是單薄的一封信。
“易叔叔……”
她不解的看着信的封面,望向秦慕笙。信明顯是拆開過的,也就是說,秦慕笙已經看過了?
他沒有擡頭看她,而是繼續翻閱着手中的文件。舒安忙低頭打開信。
“舒安:在季家出事的半年前,你父親把一筆存款留在易家的銀行裡。我們去美國前,徵詢過他的意見,認爲仍然由我們保管比較穩妥。在得知你父親出事後,爲避免查扣,我私自提取了這筆錢,存在你面前的這張卡里。卡的密碼是你的生日,卡里原本有六十萬,是你父親和爺爺此生的心血,易叔叔自認愧對於你,愧對你父親,但作爲你的叔叔,你父親的朋友,請允許我再添上四十萬,作爲給你的陪嫁。安好!”
呆呆的望着信,舒安只覺得胸口那種窒息重新回來。
當初,季家被抄家,除了她的幾件衣服,張媽的東西,全部都沒收。她沒能帶出來任何一件,甚至包括滕紹送給她的玉鐲子,爺爺的琵琶,她的過去所有都被留在了那個家裡,然後司法沒收。她從沒想過季伯誠還留了東西給她,更沒想到,這東西居然在易家!
原來易家也早知道會出事,可是,也和別人一樣躲得遠遠的。那麼這些錢,那四十萬,她冷笑着看着桌上的卡,突然起身,推到秦慕笙面前。
他擡頭看着她,面無表情。
舒安深吸一口,有淡淡的茉莉花香進入她的鼻息,暫時平復了她疼痛不已的心口。
“慕笙哥,爸爸的信裡對我說過,他對不起秦伯伯,也對不起你,我知道這筆錢相對於兩個億是杯水車薪,可這是爸爸和爺爺乾乾淨淨的錢,請你收下!”
秦慕笙垂眸看着面前的這張卡,卡上是一百萬。對於普通家庭來說是個很大的數額,至少可以買套小房子來住。對於舒安,一無所有的舒安,應該也是筆錢,可是她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送到他面前,說要還債?
他真不知道,他是該感謝她,還是該,厭惡她!知道對於兩個億是杯水車薪,知道早已是覆水難收,她何苦再來做這個戲!
秦慕笙冷笑着擡起頭,看着舒安。
“你是以爲,有了這張卡,就有資格和我結婚了是嗎?百萬陪嫁金,說起來,倒是很不少。”他眉梢垂下,眼角也垂下來,臉色漸漸陰沉。
舒安怔怔。不知道話題怎麼扯到結婚的問題上。她,從來沒想過,而且覺得說的也算清楚,欠了,總要還的。
“不是,慕笙哥你別……”
“夠了!”秦慕笙卻冷硬的打斷她,將那張卡啪得扔到她面前,“好好收起來給自己做陪嫁吧,給我做完情婦以後,恐怕會很難嫁人。也許有一天,你需要自己養活自己呢?”他脣角揚起一抹譏諷的冷笑,起身收起文件就要離開。
舒安愣了下,不知所措的看看那張卡,再看看他拿起外套的背影,慌忙追上去,可門卻在她面前冷硬的合上,她呆呆的望着那扇門,只覺得心也跟着一寸寸的沉下去。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了!
她明明在努力,努力的讓秦慕笙喜歡,爲什麼他卻總有那麼多緣故生她的氣,總有那麼多理由恨她?
情婦……
結婚……
慕笙哥,爲什麼話要說的那麼絕,那麼狠。爲什麼,就不能給我留一線希望?難道,我和你之間,真的就邁不過恨這堵牆,要永遠站在彼此對面,卻不能靠近,只要靠近,就必須撞得頭破血流嗎?
你對我那麼好,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總是會出現在我身邊。給我希望,給我活下去的勇氣,可我活着,是希望快樂,我快樂,你也快樂,爲什麼,你卻,好像總不希望我快樂起來呢?
她靠在門上,呆呆望着臥室的方向。臉頰上像是還有他溫熱脣片留下的印記,那樣清晰灼熱,烙在她心口上疼的滋滋響,她疼的蜷縮在一起,把自己放進黑暗中,可那句話還在如同銅鐘的聲音迴響着“好好收起來給自己做陪嫁吧,給我做完情婦以後,恐怕會很難嫁人。也許有一天,你需要自己養活自己呢?”
那樣冰冷的諷刺,真真如一把把冰鑄成的利劍!
她並不懂秦慕笙是怎樣想的,或者,她其實也不懂秦慕笙想的遠比她的複雜。
易家,所有人都忽略了易家的存在,就是因爲易家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退出國內市場,除了全家移居國外,連同資金也帶到國外進行地產投資。易家的銀行業在幾年內急劇收縮,到現在,只留下瑞士和美國的兩家小型銀行還在經營。但憑藉着在地產界的地位,經營收入也很可觀。
就是這樣低調卻有錢的銀行行長,家族企業的主人,居然只替從前的老友保存着六十萬?那是不是有些,不太可能?
就在他收到這封信以前,秦慕笙的調查方向曾經一度到了易天恩和易天賜的身上,因爲他記得當初在季老爺子給舒安未來夫婿的被備選名單中,這兩個兄弟都在列,而且排名居然在滕紹以前。
季老爺子何等精明,大概是看得出易家家長的精明幹練遠勝於騰文迅和秦明,所以纔在舒安十歲時安排她進入社交圈,有機會和這兩個孩子接觸。易天賜秦慕笙沒什麼印象,但剛剛結婚的易天恩秦慕笙卻很熟悉,此人看似平和老實,實則心思縝密到讓人不能忽視的地步,且對自己的親生弟弟很好,在他們這種圈子裡,像他這樣愛護弟弟的哥哥,實在不多見,像易家那樣溫馨的家庭,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