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睜開眼睛面無表情的從她手裡接過水,喝了一口,似乎緩過來些兒了。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舒安坐過去。
“累了嗎?”
舒安坐下,關懷的問。楚雲端睜開眼睛,意味深長的看看她,良久卻只是含笑搖了搖頭,將喝了一口的水放在旁邊,仍舊閉上眼睛休息。
楚雲端頭有點兒疼,他其實向來不抽菸,但昨晚,他想不到除了抽菸以外還能有什麼辦法排解心頭的疼痛。他知道自己有多愛她,若是不愛,他很難做到這樣委曲求全的陪着她,甚至不求她的回報。
可是在慕蕭沒有出現以前他自以爲是有希望的,自以爲只要舒安走出欠着秦慕笙的痛苦就可以接受他。如今,有了慕蕭,他本來已經心煩意亂,那點自持消失的無影無蹤。可正是這樣的時候,舒安卻仍然拒絕他,不停的拒絕他,讓他心裡怎麼能過得去那道坎兒?所以他道附近買了包煙,他知道秦慕笙煩悶的時候喜歡抽菸,所以也抽了,可是煙帶給他的卻是到今天早晨遇到poem的時候還是頭暈頭疼,甚至到此刻,他還是很不舒服。
直到這場網球打下來,他甚至有幾次都沒有看清舒安打過來的球的時候,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果真有許多地方無法和秦慕笙比。
他就算三天三夜不睡覺,也可以用清醒的頭腦面對舒安,他就算抽了整夜的煙,喝了整夜的酒,也可以在舒安面前泰然自若,他就算傷心傷到絕望,也幾乎沒有在舒安面前表現出來過。
秦慕笙的冷就像是注入在舒安和他之間的一道力量,隨時支撐着他爲了他心裡愛着的那個女人振作,無論多難,多累,他都可以在面對舒安的時候全部恢復。而他做不到,他終究不是把舒安當做全部。
所以,他輸了,是真的輸了。
想到這裡,他又喝了一口水,閉着眼睛仰着頭問,“舒安,誰教你打網球?”
她一怔,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
繼而,笑了笑。
“秦慕笙唄!”她的青梅竹馬裡,全部都是秦慕笙。網球、游泳、數學,很多很多吧,都是秦慕笙教的。
楚雲端睜開眼睛,看到她笑眯眯的表情,在心中暗暗嘲笑着自己,當初還想將她心裡的秦慕笙踢出去,讓自己佔據,真是可笑。舒安沒注意到他苦笑的表情,回頭看他一眼,有些興奮的說,“他那會兒是爲了讓我減肥啦!”
“減肥?”
楚雲端想不到舒安會需要減肥。
“對啊!”舒安蹭了蹭過去,挑着眉笑着問,“想不到吧,我當年其實很胖呢,大家都叫我小胖妞。我也不是什麼京城二小姐,我啊,胖到天天在學校被人笑。可是秦慕笙不笑我,他從前總騙我說小姑娘胖點兒健康,不過他拉着我去打網球的理由好像是……”舒安想了想,笑的更加明媚着說,“是說,我吃多了會不消化,讓我多多消化,下一頓吃的更多。”她又好笑的撅起嘴巴,“可是打網球這個東西吧,很奇怪,餓的時候打,會飽。飽了再去打呢,打完也不會覺得特別餓。反正他每次都讓我累的連走路都沒有力氣,更沒力氣張嘴吃東西,只想坐着發呆!”
“所以後來……”她轉過身,想把最後那句‘所以後來我就瘦下來了’說完,纔看清了楚雲端凝滯在脣邊的苦笑。
明白過來,舒安忙守住口,有些訕訕的垂下了頭。
楚雲端聽到她突然噤聲,睜開眼睛看過來,她雙手和在膝蓋上,不安的揉搓着,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他本以爲她和秦慕笙的回憶裡很多都是痛苦的,從前她只要想起,不是做惡夢就是流淚,這是第一次,他見到她滿心歡喜的去回憶他,見到她不由自主的說出她和秦慕笙的那麼多事情。原來,那個人曾經帶給她無限的快樂,原來懂得維護她自尊心的不只是自己,他也會那麼做,而且做的比自己早了不知道多少年!
誰說愛情沒有先來後到?愛情就是天底下最最不講理的東西!
“我從前,沒有聽你說過。”他淡淡的,算作是迴應了。
只是那苦澀的味道太重,重到舒安即便如此不敏感也感覺到了,她咬着脣片望着他,很想解釋,但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該怎樣解釋。
從前她都只記得秦慕笙的不好,他怎樣欺辱她,怎樣折磨她。可是當有天她知道這些欺辱和折磨其實一半都是誤會,她就沒辦法對本來就愛着的人再討厭下去,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很多快樂的事情。
其實,舒安自己也明白,她在逃避那段並不快樂的卑微時光。她逃避,是因爲她突然明白他那樣做都是爲自己好,而她當時不懂,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無論起初秦慕笙多麼過分,現在想起來,最終好像都是她的錯,越想,就越痛。
窗外的日光照射進來,帶着斑駁的樹影投射在網球場裡,將他們的影子也投射的支離破碎成了無法粘合的一張網。
楚雲端覺得自己像是悟了。
他把球拍收拾好,一邊說,“汝夢蝶今天必定會道歉,你按着你的想法走就好,該做的事情我都會幫你做好。”
拉上球拍套子的拉鍊,他再次對舒安伸出手示意。
她隨着他站起來,仍然也把手放進他的手心裡。那一刻,楚雲端的心口很疼,很難受,他緊了緊握住她手的手,覺得頭更疼了。
“我得回去休息,頭疼。”他扶着額頭,嘆息着道。
“嗯,那快點回去好好睡一覺!”舒安很明白,可能楚雲端就是沒有睡好。其實昨晚,她也沒有睡好的。
下午開拍以前,poem在化妝室裡靠着桌子監督化妝師給舒安上妝,除了時不時指點一二,就是跟舒安說說家常。
“老闆中午前就走了,讓我替他跟你打個招呼,說公司臨時有需要親自處理的事兒。還告訴你,這邊的事兒他會在後面幫忙,讓你別擔心。”
“他走了?”
舒安揚起眉眼,看過去。
本來中午是想叫楚雲端吃飯的,可是想想他太累,就沒有去叫他,只是讓廚房送了吃的過去。沒想到楚雲端吃了東西,居然連話都沒有給她留一句就走了。她想,昨晚她是不是太傷害他了?
“我看他早晨好像有點兒不舒服。”見poem沒有對她疑問回答的意思,舒安忙提示。
“他大概昨晚就沒睡。”poem從化妝師手裡奪過粉刷在舒安臉上修正着被化妝師弄得不太整齊的妝容,靠近她說,“早晨我去給你送早點的時候,看到他靠在你房間門口抽菸,菸蒂扔了足有兩包。”
啊!舒安睜大眼睛,被poem命令閉上。
他昨晚,整夜沒有睡?難怪今天在網球場上那麼疲憊。她竟然不知道,她竟然連一點兒安慰的話都沒有說,還要他替自己勞心這裡的事兒。舒安愧疚的幾乎要無地自容的時候,有人來問是不是可以準備開始。
poem吩咐化妝師幾句,走到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前來催促的助理,反問了句,“汝小姐到了嗎?”
“額,到了的。”助理不明就裡的點頭答應。
“嗯,告訴導演,什麼時候道歉,什麼時候開拍,這件事,我還沒忘呢!”說完他優雅的合上化妝室的門,轉身回來,仔細打量了幾圈舒安的妝容,滿意的點點頭。正待評論,化妝間的門被人很不禮貌的從外面直接推開,汝夢蝶一身紅裝氣勢洶洶的站在門口,一張化了妝的臉氣得通紅。
“季舒安你什麼意思!”
舒安擡起頭,目光裡略帶不解的看過去,輕輕笑了笑問,“汝小姐,該是我問你是什麼意思吧?”
“你明明說這事兒就算了的,現在又搞什麼非要我道歉,難道我中午,”她突然頓住不說,臉色有些發白的看向poem。
“中午?”
舒安仔細的想了想,中午的時候,她好像正在莫書的房間裡和他對戲,而且連午飯都是和他一起吃的,並沒有見過汝夢蝶啊!怎麼這會兒,她卻說什麼中午?她看汝夢蝶在看poem,也看過去。
poem觸到她的目光,眼裡飄過一絲邪肆。
“汝小姐中午跑到我的房間裡,又是哭,又是鬧,又是脫衣服,又是跳豔舞的,我實在擔心她真的發瘋起來沒辦法,只好答應她,暫時不追究她做的錯事。”poem說這些話的時候,汝夢蝶的臉,已經是慘白的,她眼裡冒着火星,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簡直好像要發瘋衝過來,可偏偏,poem渾身上下悠然的氣勢,卻是令她說不出半句話。
“不過,這暫時,大概已經過了吧?”
poem滿臉無辜的問過去。
他說那些話的時候,人早已都被汝夢蝶製造的巨響吸引過來,此刻,議論紛紛,交頭接耳着談論着剛剛poem說的話。
“poem,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胡說八道?”poem無辜的垂下眉端,像是急着向舒安解釋般的道,“安,你得相信我,我可什麼真是柳下惠坐懷不亂了一次,不信,我拿視屏給你看?”
視屏……
裡三層外三層的觀衆們面面相覷着,既然有視屏,那就是有實際的證據。沒想到汝夢蝶居然不要臉到跑去勾引安的經紀人企圖不給安道歉。當日她打了安還蠻不講理的時候都以爲她多厲害呢,沒想到居然事到臨頭居然用這麼下三濫的招數。
實則,舒安已經曉得。
早晨楚雲端拉着她離開以後,poem就用同樣的話應付了導演。導演離開,汝夢蝶的經紀人刻意留下來想對poem說些好話,poem自然是給她講清楚利弊,告訴她趁着舒安中午休息的時候,來道個歉就算過去,只是末尾不小心加了一句,即便不道歉,也要跟他說說清楚,他好幫忙。 小說.前夫夜敲門: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