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半夜。
護士檢查完最後一趟,合上病歷本就要出門。
可看了一眼病牀上的女人,她又有些不忍,走過去俯身輕聲道:“這位小姐你不要這麼悲觀啊,其實跛的話就是走路有那麼點難看,多做一些復健可能會好點,頂多就是不能穿高跟鞋了,呵一一其實高跟鞋也很難穿啊是不是,很多女人都不稀罕一一”
護士笑着,卻依舊改變不了病牀上女人蒼白如鬼的臉。
宋婉清支着頭,看着她冷笑了一下,眼裡有淚光:“你給我滾,有本事你一輩子不要穿高跟鞋啊,現在瘸的不是你,你怎麼說都可以了?”
護士沉默着,有點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的吃癟表情。
宋婉清壓下心底的火氣和冰冷,再度冷笑,不再理她。
等護士終於走出了病房,她的臉色才稍微恢復了一點正常,看看時間,凌舒曼翻身下牀,踩着棉質的拖鞋,拄着一根柺杖就走了出去。
半夜的走廊很空曠,她目光卻冷得可怕,朝着一個方向固執地走。
終於走到了那個病房。
凌舒曼從病房裡走出來,身心都有一絲疲倦,卻沒想到擡眸就看到了宋婉清一一
她一身病號服,長髮散着,素顏也光彩照人,只是臉色蒼白得可怕,只見她努力的扯出一抹笑,看起來極其的諷刺也詭異得有些瘮人:“躺在裡面的是一定是你父親吧?我不得不佩服,你每天都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傷害你父親的那個人。”
凌舒曼一僵,穩了穩心神,走過去凝視着她的腿,並沒有因爲她的挑撥而又任何不悅,她倒是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所以只是輕聲問道:“很抱歉,最近我忙着照顧孩子還有父親,沒有去看望你,你的腿好些了嗎?結果怎麼樣?”
宋婉清看着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笑的撕心裂肺地回道:“瘸了。”
凌舒曼心臟猛然一震,努力維持着情緒,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對不起,我一一不是故意這樣問。”
宋婉清搖搖頭:“你就算是故意問我也沒辦法。”
對面的小女人便不再言語。
“對了,你知道今天夜來看我,知道他對我說要怎麼補償我嗎?”宋婉清突然放柔了語調跟她說話。
凌舒曼心臟猛然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把玩着手腕上的表,搖搖頭。
宋婉清依舊笑着,眼裡淚光閃爍:“他說一一從現在一直到我死,只要他有能力,我求他的任何事情他都會辦一一你知道這意味這什麼嗎?”
凌舒曼輕輕吸一口氣,打斷她:“宋小姐。你的腿很不方便,我送你回病房,好嗎?”
宋婉清凝視着她,笑了一下:“你怎麼不對我有敵意了?凌舒曼,難道我現在真的瘸了,你就覺得我連你情敵的資格都算不上是不是?”
凌舒曼不說話,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清澈的眸望向她的臉:“我的確不能算是你的情敵,就如你所說,我沒辦法面對躺在病牀上的父親又同時面對他,所以我和你要怎麼爲敵?你腿壞了,腦子也壞了嗎?”
宋婉清怔怔的,任她扶着走。
她冷眸瞥過去,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雖然難聽,可這樣的話我喜歡聽。只是凌舒曼,你還不知道夜對你有什麼樣的心思嗎?就算我不肯承認,但是我必須面對夜一直放不下你的事實,只是你不恨我,可不代表我不會恨你。”
凌舒曼搖搖頭,聲音輕柔細小:“我不知道,你確定你知道嗎?那個人,你瞭解多少?”她清眸擡起看着前面的長廊,“反正,我不瞭解。”
宋婉清覺得眼前的女人越來越奇怪。
她凝視着這個女人的側臉,突然很想剖開她的胸膛,看看她的心是怎麼長的!換是了一般的女人,有一個男人這麼對她,鋼鐵也能化成繞指柔了。
她嗤笑一聲,“凌舒曼,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夜對你那樣,你敢說你自己一點心動都沒有!你們的事我都知道,可那又怎樣呢?他現在對你百依百順,好得要命,你說你不喜歡他?那你爲什麼還默認你是他未婚妻,你賤嗎?!”
她滿眸子的不可思議和呼之欲出的憤怒,但着一絲銳不可當得鋒利。
凌舒曼眸子也有一絲清冷,她沒說話,只是猛然鬆了手,宋婉清一個站不穩,眼睛瞪大,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凌舒曼這才冷冷地伸手拉了她一把,沒讓她摔下去!
宋婉清猛然抓緊她的手,眼裡恨意頓生,“凌舒曼,你想害死我啊!”
凌舒曼的臉冷得很,開口道:“害死你?害死你有好處嗎?有的話我還真想害死你!”
“宋婉清一一不要再把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人當成你的假想敵,簡直是浪費時間!還有,別輕易說‘賤’這個字,不是我的我不會要,你自己要不得的,也別來怪我!”
宋婉清怒火未退,依舊恨恨地盯着她。只是她不清楚,這個女人究竟是不是真的不明白夜對她的愛有多深,亦或是她盡會在自己面前裝糊塗!
一陣清新的和絃,在口袋裡響起。
一時之間凌舒曼根本沒習慣過來那是自己的手機鈴聲,等反應過來時手機已經響了很久,她臉上有一絲清冷的微紅,這才接起來覆在耳邊:“餵你好,請問哪位?”
“小晨休息了嗎?我買了他喜歡的吃的過來,問問他餓了沒有。”另一邊沉靜的嗓音聽着很舒服,顏夕夜柔聲說道。
凌舒曼怔怔看了看手機半響才反應過來,抓着手機道,“你一一小晨已經睡了,你來就不必了吧!”
憋了半天,她就只憋出這一句。
宋婉清眸色漸冷,眸子宛若聚光燈一般深深凝聚在那個手機身上,她聽不到手機裡面是誰,但是隻覺告訴她,一定是顏夕夜。
顏夕夜在路面上拐個彎,薄脣貼近聽筒:“你在哪?”
凌舒曼被長廊裡的冷氣刺激得有一點涼,硬着聲音道:“我在哪不是關鍵,拜託你顏夕夜,不要把你所以爲的關係和感情理所當然地加註到我身上,我對你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你這樣總會影響我判斷,讓我有錯覺!別這樣了行嗎?”
她說完就掛斷了手機。
宋婉清冷笑,盯着她,修長的手指將掌心狠狠掐住了血痕印!
輕吸一口氣,她幽幽問道:“是顏夕夜吧?”
凌舒曼卻沒興趣再跟她說話,清眸回頭掃了一眼,淡漠說了一句:“太晚了你回病房休息吧,我也走了”,就想要隻身走回去。
“凌舒曼!”宋婉清眸色肅殺,尖銳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緩緩一頓。
宋婉清臉色蒼白中透着鐵青,冷冷說道:“凌舒曼你最好記住,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你說你對夜沒意思,我得不到他的話就絕對不會去怪你!!可是你記住——別讓我知道你在撒謊,否則我會讓你付出應有的代價!”
凌舒曼突然覺得脊背竄上一股涼意,她清澈的眸子裡閃過過一絲光,清冷,淡漠,低喃一聲“無聊”,起身走向了父親的病房。
只是她沒有料到,所謂的代價,竟然來得那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