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西知道李迦是善良的人,本不想給他帶去麻煩,可是考慮到靳廷森的爲人,她又不敢冒險。
而且如今靳慕琰沒死,失去了記憶,萬一被靳廷森找到,也是死路一條。
所以,現在最好的保全辦法就是跟着李迦。
“可是你護着我,會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李迦柔和笑着,搖了搖頭:“再不濟,我也是一國王子。不說能夠傾國力來保護你,但是我也能拼盡我的一切來保護你。我想,這應該可以讓你安穩下來。”
他的話柔和中帶着纖軟,溫潤中帶着果決,讓顧小西不由放鬆了心。
靳慕琰卻從李迦的話中聽到了讓他不得不警惕的暖意,這個人對顧小西絕對不是朋友之誼!
“謝謝。”顧小西無以爲報,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你答應就好,我接受你的謝意。”李迦始終笑着,似優雅的雅士。
顧小西沒有再說什麼。
但是靳慕琰卻如臨大敵的盯着李迦,不敢放鬆。
爲了不被靳廷森的人趕上,李迦只是在中午一個靠近都市的小城鎮吃了飯,隨後一行人又啓程,馬不停蹄的朝中心地帶幹。
隨着時間一份一秒的流逝,天色也漸漸變暗。或許是天氣正在變暖的緣故,顧小西發現四周的天空由原先的湛藍變爲了金紅,一道道近乎血色的陽光從雲層間卸下,照在山澗,樹梢,以及路過的地面上。
看着這樣的景緻,她不由想起了第一次殷御宸爲了救她而負傷的場景,那時的他滿身是血,卻將她緊抓在手中,以命相護。
而如今,他卻將自己棄若蔽履,生死不論。
嘴角輕勾,揚起的弧度盡是對自己的嘲諷。
李迦雖是安靜的閉目養神,可是卻小心的翕開了一條縫觀察顧小西,見她嘴角露出嘲諷之笑,心頭一沉,悄然攥緊了手。
或許,這是自己這一生唯一不後悔的事。
景緻優美,地處悠然的漁島上,靳廷森領着自己的人將方圓數百里都找了個遍,卻一直不見漁民口中獨自行走的顧小西。爲了不遺漏那些僻靜小路,邢寬還悄然調動了駐守在附近的軍捎來找。雖然有些冒險,可是總比讓旁邊的冷麪殺神撕碎得好。
但是讓他們失望的是,找了一路,看了一路,望了一路,最終還是沒有看到顧小西的身影。
起初他們是關心則亂,可是現在他冷靜下來,不由的起了疑心。
靳廷森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整個人彷彿墮入了無底深淵般冷寂。他站在一處迎風口,颯爽的風吹着他的發將他的衣角吹得翻飛,如同怒吼的衝鋒角。
“這邊還是沒有人。”最後一支搜尋隊一無所獲的從山林中走出,來到邢寬身前彙報結果。
邢寬聽聞這個預料之中的答案,深嘆了一口氣朝靳廷森走去:“阿森,還是沒有收穫。”
靳廷森輕揚起頭,餘暉透過空氣照在他鋒利的棱角上,勾勒出一道道沁心的冷光。
邢寬見靳廷森這般模樣,說出了自己的蔡猜測:“我覺得那兩個人有可能騙了我們,不然以顧小西的腳程,以我們的搜尋力,不可能跟不上,更不可能找不到。”
靳廷森望着天,漫天的殘霞兀自留戀,卻最終抵不過排山倒海壓來的黑暗。
“那就回去吧。”
說完,他一個迅猛的轉身便躍過了邢寬。
邢寬立刻招呼人折返。
其他人火速上車。
入夜後,涼風習習,水波席捲,月光落在水面攪動出點點銀輝,在月下泛起粼粼波光。
顧小西望着進入市區的夜景,因爲他們是沿着海邊的路走着的,一路燈火幽寧,車影巡疏。最讓她驚喜的是,一直在推波攜浪的海邊。
在A市的時候,她少有出去玩,每次翻看雜誌時,看到海邊總是很開心。
總感覺那片廣袤的大海可以將一切悲憫與惆悵都吸納,讓人全然忘卻煩惱。
“我可以下去走走嗎?”車子還在前行,顧小西趴在車窗上,低聲詢問道。
李迦愣了一下,隨即擡頭,見顧小西趴在玻璃上望着海邊,便明白了。
“只要你想,就可以。”
說完之後,阿放在他的授意下讓司機停下了車。
李迦先走了下去,隨後伸手去扶顧小西。
顧小西淡淡一笑,扶着他的手走了下去。
阿放望着李迦,詢問是否要人跟着。李迦給了他一個暗示,他便領悟了。
立刻讓後面兩輛車的人悄悄跟着。
靳慕琰本來正在睡,聽聞顧小西的聲音後就睜開了眼,便見顧小西與李迦已經走了下去。正要跟上時,一隻手卻攔住了他。
“靳先生應該是大病初癒吧,你的身體不適合在海邊,我們先送您回去吧。”
靳慕琰望着他,目光有些冷:“不用,我下去看看。”
阿放卻不管,徑直吩咐司機開車。
“你——!”靳慕琰氣急想要反抗,剛起身就被對方輕輕按了肩頭,一下子就跌回了位置上,動彈不得。
“靳先生,識時務者爲俊傑。”阿放望着他,冷聲提醒。
靳慕琰打不過,只得忍耐。
A市的夜晚總是冷清,蕭瑟的。可是這裡的夜晚卻是那麼的生動,不僅僅是往來的人流,還有那些坐在海灘上,三五成羣的圍圈玩耍的人。
顧小西在李迦的牽引下,從公路上走到了海灘。細軟的沙子不受力,加上外面的沙子少有海水的沁潤,很是鬆軟。
剛一腳踩下去,她的整隻腳就沒入了砂石。
“哎!”她身子失去平衡,搖晃着往旁邊倒。
李迦眼疾手快,立刻將她抓住。一手抓手,一手扶腰的將她撐住了。
四目相對,燈火影淖,海聲陣陣,竟有着說不出的迷醉之美。
顧小西猝然回神,立刻踩着另一邊的沙子站了起來,不料另一隻腳也深陷沙潭。
李迦見顧小西如受驚的小兔挑開,寬容一笑,隨即蹲下身幫她抽出了腳。
雖然在阿雲家時,天氣已經很熱。但是顧小西還是穿着樂福鞋,沒有穿涼鞋。
當她的腳腕被李迦的手握住時,她臉色微變,彆扭的說道:“我自己來。”
說着,她直接坐在了沙面,好讓自己能更自在些。
李迦還沒動手,就見顧小西已經坐在了沙面上,愣了一下。隨即自若的放開了手,後退了一步,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顧小西飛快的脫了鞋,踩在沙面。細沙瞬間就淹沒了她的腳,蓋住了她的腳踝。
不穿鞋反而站得更穩,不過這邊的沙沒有被海水磨細,還是有些硌腳。
聽聞李迦的致歉,她看了他一眼,隨即搖頭:“沒關係。”
“來,你扶着我的手。”李迦這次沒有唐突的伸手,而是將自己的手肘遞了過去,紳士的說道。
顧小西走得不穩,看他又那麼體貼自己,便伸手扶着他的手肘,隨着他一起往前走。
阿放安排的人在不近不遠的距離候着,不留聲息。
顧小西沒有發現,但是李迦卻很清楚,不過這是常事,他也沒有在意。
顧小西來到了海邊,正好趕上一個浪頭打來。晚上的風浪比起白天要猛一些,嘩啦一聲,就打在她的小腿上濺了她一身。
“啊!”顧小西措不及防,只能伸手擋臉。但是海水還是無孔不入的沁溼了她的衣服與脖子。
“沒事吧?”李迦見她叫了出來,緊張的詢問。
顧小西卻呵呵一笑,像是整個人都輕鬆了,面對着大海,扔下了鞋子,張開了雙臂往前跑。
這時,又一道浪打來,將她拍在了沙灘上。
她一坐下去,海水蓋面而來,她一邊笑,一邊伸手擦臉。
李迦見海浪再度來襲,只能伸手將她抓起,拉到後面稍微高點的地方纔放開。語氣有些無奈,也有些縱容:“你就那麼喜歡大海?”
顧小西坐在沙灘上,看着已經被完全打溼的自己,笑得開心:“是啊,很喜歡。”
李迦望着笑得燦爛的顧小西,想到在車上時她憂鬱的眼神,驀地蹲下身來,與她一併坐在了沙灘上。
顧小西看着他還穿着長褲,腳上還有鞋,竟然就這麼坐在了他身邊,愣着問道:“你就這樣坐下來,沒關係嗎?”
他可是王子,就這麼坐下,沒有關係嗎?
“爲什麼不可以?”李迦將手撐在身後,偏着頭問她。
月輝輕柔的貼合着他溫和的臉頰,濺起一層薄薄的光暈,襯得他面若冠玉。
顧小西收回了視線,望着泛着巡巡波光的海面,答:“沒什麼。”
李迦見顧小西左右腳交替着拍着被打到沙灘上的水,思緒沉了又沉,卻還是沒能忍住:“小西,你願意跟我說說,爲什麼會讓我來接你嗎?”
顧小西的動作一頓,目光陡然陷在了夜空中的某處。
李迦知道這件事可能會觸動到她的傷口,可是他還是想知道答案。
“爲什麼不是靳廷森,而是我?”
顧小西幽幽一嘆,笑容被月光消隱,嘴角沉甸甸的:“你不是說你知道了我的事嗎,那你知道多少?”